作者:布谷聊
而是因为在那些人头的中央,即秘库正中位置,有一方不大的祭坛,坛上放置着一盏头骨碗,碗中盛放着猩红发亮的液体,似血似油。
一张张细小的人脸面孔,正在头骨碗中翻滚挣扎,口中高呼着:
“道贼!道贼!道贼杀我!”
“龙气何在,救救我等啊!”
余列只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场景究竟是何意思。
此秘库中赫然是搭建了一方祭祀邪神的祭坛,在以成千上万的道人魂魄为祭,制造怨气,似乎在炼制着什么东西。
这等情况可是比罗邦城地下的肉猪场,还要恶劣十倍、甚至百倍不止!
因为在山海界中,道城数千、道脉无数,道人有如过江之鲫,有关道人的买卖、残杀,虽然是属于道律禁止的,但是诸多道律只存在于城邦之内,龙气之下。
在野外或是没有龙气的地方,道人们则是生死有命,即便是山海界之主,其为奴为仆、被妖兽吞吃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可是另有一件事情,却不管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下,包括在山海界以外的异域异界,都是被严厉禁止的,一经发现,杀无赦、诛九族!
此事便是以道人之生魂为祭,行怨气之举,熔炼道煞!
余列紧盯着那祭坛上的头骨碗,他眨眼数下,确定碗中沉浮着一只又一只道人生魂,并非是他看花了眼。
并且余列可以清晰的感知到,浓浓的怨气汇聚在头骨碗上方,形成了一种令他源自灵魂的恐惧感。
他虽然对碗中液体极为陌生,但是当即就判断到:
“道煞!此物定是书中所记载的道煞。”
道煞者,单从类别上来说极为寻常,它属于是一种生灵类煞气,算不得上等。
因为就如凡人惨死会产生怨气、牛羊惨死会产生怨气一般,道煞也不过是道人惨死时,所形成的怨气聚集堆积,缓缓产生的煞气。
但此等煞气其他的长处没有,唯有一点极为惊人,它能克制道人!
就如世间曾经有道人屠戮龙族,专门炼就了一口龙煞,炼就到手后,这道人每每与龙类斗法,只需一口煞气喷出,就能让龙类骨酥肉软,一身气力被凭空消减三成,极为克制龙类,得了个“降龙道人”的称呼。
若是有人能炼就一口道煞,其对付道人,亦是如此!
这等煞气的克制乃是源自于血脉、魂魄上的,被克制者极其难避免。
龙类若是想要避开龙煞之气的克制,就必须褪掉一身的龙脉龙血,走其他道路,或是将自身的血脉封印住。
同理的,道人若是想要避开道煞的克制,则得废掉一身的四九玄功,放弃服食法,或者封禁真气,只靠器物护身。
当然了,这等煞气的克制作用虽然恐怖,但也存在上限,顶多能消去道人三成的气力、减弱三成的法术威力,无法让道人见之即败。
并且道人的修为越是高于煞气的层次,则受到的影响越少。
城隍秘库中,余列望着那祭坛中那猩红如血的一碗液体,心间喃喃道:
“没想到啊,这罗邦城真是一群道贼。”
这一点让他猝不及防,心间退意大生。
好在余列很快又发现,似乎是因为他身上披着一层黄皮子的缘故,他的真气眼下是“妖气”,他虽然恐惧于那碗中的煞液,但是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咦。”余列心中诧异。
他大着胆子,又靠近了几步,发现魂魄上的恐惧感虽然是越来越重,但他依旧是行动自如,无甚影响。
反倒是黄皮子身上缠绕着的几缕龙气,因为过于靠近煞液的缘故,自行就溃散了,滋滋声不断响起,丝毫没有显露出龙气的刚强之性。
第426章 阴谋算计、困兽犹斗
余列打量着龙气的湮灭,心中一惊:
“不愧是道煞!龙气乃是当今仙道意志之显现,此类煞气克制道人,也就意味着它克制龙气,算是龙气之天敌了。”
龙气者,是万物众生供奉仙道所化生的,从本源上来说,其恰好和道煞的产生形成鲜明对比。
余列思索着这点,忽然想到:“咦!道煞乃是龙气之敌,莫非这一点,就是持有此物也属于大罪的原因?”
根据山海界中的规矩,不仅仅炼制道煞属于重罪,被归类为妥妥的道贼,即便是持有此类物件,也极可能被打为道贼。
在三万年来,曾有不少喊冤的例子,被血淋淋的记载在了各类道书中。私自藏有道煞,仅有少数人等能够脱罪成功
用道庭的话来讲,就是:“你若不是道贼,拿着这东西作甚?”
余列心中念头微动,赶紧的就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张摄影符咒,将眼前秘库中的一幕留存下来,以作为证据。免得他之后将此物提交给白巢时,反倒是被人诬陷一笔。
记录妥当,收好摄影符咒后,余列便欣喜的走到那一碗道煞跟前,琢磨着如何将此物收入囊中,以及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此地。
他可不会如那城隍所言,将此物当场销毁掉。
只要能够将此物装入囊中,余列即便下一刻被城隍发现了,不得不逃离现场,等他返回了白巢中,献上此物,也属于是大功一件。
就在余列琢磨着如何收取此物时,四周再度一震颤,外界传来了罗邦城隍的怒吼声:
“一群鹰犬,也敢在此地与我为敌!”
一并的,还有神识窜入了地下库房中,城隍急匆匆的喝令着众人:“快快出来,与我一同对敌!”
余列闻言一紧,正准备不管后果,囫囵将那一碗道煞封禁起来,能取走多少就取走多少,留有证据就行。
结果那城隍的神识,额外冲到了他的耳边,呼喝:“阿黄,你且慢着,先不要毁掉了此物。在此候着,待会儿会有人过来找你,你到时候与那人交涉,将此物交予他。
若是那人没有进来,你再听我吩咐,毁掉此物。直到尽数毁掉后,才可离开!”
这命令倒是让余列微愣。
不过他也立刻反应过来,怀疑这群道贼还是舍不得放弃辛苦熬炼出来的道煞。
这一情况也正中他的下怀,其能猫在这地下秘库中,抓住机会,尽可能从容的将道煞收集起来。毕竟道煞的数量越多,到时候他的功劳也就越大。
余列连忙就掏出了数张精品的封禁符咒,并拿出精致的宝盒,盒子上每一面都贴上符咒。
结果不论是符咒,还是药材宝盒,两者合一也无法将这一碗煞气封印起来,甚至若不是因为头骨碗的存在,道煞一不小心就已经泄露了。
好在余列还有办法,他灵机一动,掏出了紫烛子赐下的紫铜丹炉。此物乃是货真价实的六品法器,在他身上仅次于青铜酒杯。
铛!
余列一拍丹炉,紫铜丹炉就放出一股收摄之力,终于没有泄露的将这一碗煞气给摄取起来,缓缓的往丹炉之中装入。
这一过程,余列进行的十分缓慢,生怕一个不小心,道煞泼在四周,害了他自个。
嗡嗡,足足三十息。
道煞方才全部入了丹炉,丹炉将之妥当的封禁好。
余列悬着的心神,这时也才掉了回去。他待在秘库中,拍了拍丹炉,将之变小,然后面色欣然收回储物袋中。
“哈哈!此物在手,此役合该我为首功也!”
余列欢喜着,又抬眼瞧了瞧秘库中那一颗颗哀嚎的人头,他面上的喜色稍褪,当即挥动黄皮子身上的妖力,打在了这秘库的墙壁上。
并且他一掀动尾巴,一股黄色的雾气就是从黄皮子身后飞出,弥漫在秘库里面,迅速的往外四面八方扩散。
那些镶嵌在秘库四面的人头们,接触到了这股黄色雾气后,都迅速的干瘪,灵机丧失,五官也都被腐蚀成了脓液。
这股黄色雾气,正是余列披着的这层黄皮子带有的本命法术,其能迷晕敌人,遮蔽视野和神识,同时恶臭无比,也是一种毒雾。
秘库中经由他这么一糟蹋,阵阵哀嚎声顿时就降低,那些人头们终于得到解脱,最后一丝残魂也湮灭掉,返还了天地,不再痛苦。
但恰在这时,地下库房中忽然有动静响起,似乎有东西往秘库直冲而来。
对方撞上了这一股黄雾,不仅神识、视野被阻挡,也是被臭了个猝不及防,大恨的出声:
“我呸!谁他娘的在此地放臭屁!”
余列听见这声,正想一笑,结果他愣了愣,意外的发现这声音有点耳熟。
他当即闭上眼帘,靠着黄皮子的天赋法术,去感知那步入黄雾的来人。
余列发现来人并非是一只鬼神,而是一个活人,且对方身上的气血惊人,宛如腾腾的火炬般,实力强悍,绝非罗邦城道人可以比较的!
他仔细回忆着,忽然用黄鼠狼的声音,在黄雾中小心翼翼呼道:
“来者可是石大人?”
那人身形一顿,口中的骂声停住,面色一紧。
这人赫然就是同余列等人,一同出任务的正式道吏之一,石仁玉!
石仁玉陡然间被余列叫破了身份,面上惊疑,但他没有识破余列的伪装,只以为是那城隍交代过余列。
只不过这厮还是心中不喜,生出了杀意,他仅仅含糊着应了一句:“速速将东西交给我。”
石仁玉却是不知道,余列在叫他的时候,就已经是掏出了摄影符,对准了他的方位所在。
符咒将之模糊的身影给摄了下来,他那回答的含糊声,也是被符咒记录了个一清二楚。
余列将摄影符咒收好后,面上的狐疑之色未褪,依旧是眯着眼睛望对方。
“好家伙,本以为会是那城隍的帮手过来,结果那厮的帮手,就是白巢的巡查吏么……”
余列顿时想起了桂叶落此行的顾虑,脑中的思绪千回百转,生出了猜测:“莫非,这伙人同流合污,就是想靠着道煞,来将桂叶落解决掉?”
心间思忖一番,余列发现很可能就是这样!
一旦桂叶落是死在了道煞手段中,这女道便是英勇就义,死的慷慨,死的情理之中。即便道庭仙庭派人来调查,略有疑点,大概率也不会推翻这个结论的。
毕竟一个仙功道种死于内斗,和死于镇压道贼,道庭仙庭以及天下的道人都是更加乐意于相信后者的,后者也能省却诸多的麻烦事儿。
除此之外,罗邦城如此一处藏污纳垢之地,货真价实的存在着道贼,城隍等人就是一个完美的背锅对象。
石仁玉等人在坑杀了桂叶落后,可以将全部的责任都推到罗邦城隍身上。
到时候,即便城隍侥幸存活,且吐露实情,它一个道贼“攀咬”的话,是没有人会信的。即便有人信,石仁玉等人背后的黑手,也定有把握让那罗邦城隍死在监牢之中。
余列梳理出这些,心间顿时轻叹:
“好个歹毒的谋划,为了谋害一仙功道种,巡查中人竟然也能和道贼勾结么?
桂道友,汝之忧虑,果真应验了啊。”
不过他估摸着,那石仁玉及其背后的黑手,很可能也并非是和罗邦城隍等人发生了实际性的勾结,大概率是早早就发现了此地,只是一直没动手,眼下才派石仁玉过来与之虚与委蛇、借刀杀人一番。
否则的话,罗邦城隍一开始,就不该让余列前来毁掉道煞。
甚至余列还清楚,一旦石仁玉等人在此行中不小心暴露了,彼辈背后的道士也能立刻止损,将石仁玉等人扔出去,尽可能的不引火烧身。
这类手段在白巢中已经是司空见惯,上位者经常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