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洪武,从天师到帝师 第90章

作者:东鸭西楼

  “君子不器,君子动手不用武器,亏这小子想的出来,有辱斯文!

  还有,不尊师重道,也该处罚!”

  虽然心里乐呵,但表面上皇帝震怒。

  君子不器,

  器者,形也!

  有形即有度,有度必满盈。故君子之思不器,君子之行不器,君子之量不器。

  孔圣人此番话,意境深远。

  但却被那小子曲解成君子打架,不用武器?

  朱元璋也能想象国子学那些整天做学问的博士听了,会气成什么样?

  皇帝装模作样的,高声说要惩罚张异,

  朱标早就将父皇的口是心非看在眼里,他轻笑,为张异求情:

  “父皇,其实也不能全怪张家那位小道长,实则是学堂的先生太过分了!

  张异拿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来反驳,也算有几分急智!

  那位李先生,明显是因为衍圣公的事情迁怒张家,他故意针对张异,便不算行了师道,

  张异讽刺他不曾传业授道,还企图齐之以刑,小人也!”

  朱标是太子,他给李贽定下一个小人的评价,可以说已经绝了这个人的政治前途。

  老朱微微点头,朱标这么说其实没毛病。

  如果那位李先生只是因为张异吃到,罚张异,从师道的角度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哪怕他问“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这句话询问张异,再借孔讷来打击张异,这其实也不算过分。

  抬高张家来打击孔家,又故意引导群臣看张家不顺眼,这本就是朱元璋以帝王心术特意引导的结果。

  朝堂上有那么一批人,对老朱如此对待孔克坚的做法不满,却又不能对皇帝发泄出来,所以自然而然会迁怒到龙虎山身上。

  张正常圣眷正隆,他正在做的事也是利益千秋的大事,

  朝廷中的官员就算对他有意见,也不会在皇帝推种痘法的时候去触霉头。

  所以,阴差阳错之下,张异成为张家人被人针对的第一人。

  针对就算了,只要做到这一步位置,火候也到了。

  但李贽继续问出君子不器,哪怕没有多少城府的人也会看出他的针对和刁难。

  换成其他孩子,可能被刁难也不会反抗,甚至连觉察都不会觉察。

  唯有张异,他不一样呀!

  连皇帝都被他磨砺,他岂是能成为别人踏脚石之人?

  “除了性子恶劣,嘴巴很臭,这小子确实还不错!”

  如果自己不被张异磨砺,老朱还是挺喜欢张异的性子……

  他想了一下,说:

  “许存仁!”

  “臣在!”

  “国子学乃是我大明培养人才之地,为人师者当公正,切不可以私心污染圣心,那个李贽即日起赶出国子学,流三千里!”

  “是,陛下!”

  许存仁神色未变,他跟了朱元璋十年,从他说出张异的故事开始,他就明白李贽的下场不会太好。

  张异这个人皇帝可以不在乎,但皇帝的威严却容不得一丝触碰。

  他过界没关系,但张异把事情闹成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件,就注定了他的命运!

  “张正常家这个老二性子顽劣,朕本来念他在京城给朕诵经祈福,给他一个前程,他却如此跳脱,也要好好管教,许老这件事你就费心了,朕把他送到国子学,若他没学出个书名东西来,也丢朕的脸!

  只要不是故意针对,你可以随意处罚!

  对了,你对这孩子评价如何?”

  许存仁想了一下,回:

  “是个读书种子!”

  “啊!”

  “嗯?”

  朱标和朱元璋对视一眼,差点笑出声。

  张异是个读书种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小子一身反骨,就差把对儒家的鄙夷写在脸上了,他哪有一丝读书人的影子?

  许老见皇帝和太子的表情怪异,却也理解,他笑着诉说了故事的后半段,他和张异的对话。

  “知行合一!”

  “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只说一个知,已自有行在;只说一个行,已自有知在!”

  张异这两句话,可算是叛经离道。

  大明尊程朱理学,理学对知行的认知,是先知后行!

  所谓以知行合一,其实已经算是对程朱理学的批判。

  皇帝和太子都不是做学问之人,对知行合一还是先知后行兴趣不大,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能说出此言者,绝对是一位堪比宋濂,甚至比宋濂更厉害的大儒。

  “这些言语,虽然不是张异本人所言,可是他只是随便跟那位王明阳先生闲聊,便是理解和记住了他的话,证明这孩子并非那种愚钝,或者学不进去的人,只是他性子未定,又在龙虎山这个道士窝长大,谈不上对圣学的尊重,

  若是加以引导,他未必不会有所成就!”

  听到王明阳这三个字,朱元璋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又是龙虎山的香客,龙虎山哪来那么多香客?

  上次那个说他是鞋拔子脸的张翰,他让检校找了这么久都查无此人,如今再来一个王明阳,朱元璋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香客,大概率就是未来之人。

  张异不过是看到了未来某些片段,将他处理成“香客”而已。

  也就是说,未来某个士子著书立作,将他污蔑成鞋拔子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起这件事,朱元璋又想到“传播权”这三个字上,士子本应是君王的口舌,但如果他们胡乱排编,也会让自己在历史上留下污名。

  这也是张异说的,谣言的力量……

  百姓并不在意皇帝长什么样,但皇帝如果长得很怪,他们会喜闻乐见,并且口耳相传,然后将谣言变成历史的一部分。

  “玛德,朕不能让这些人如此胡来!回头让张异那小子给朕多画几幅画!”

  老朱咬牙切齿,再次诅咒炮制这个谣言的混蛋!而且已经决定积极挽救自己即将毁灭的形象!

  “没想到先生对这小子评价很高!”

  将对士子阶层的担忧压下,朱元璋让自己的注意力回到许存仁本身的话题。

  “孔家子也好,张家子也罢,既然朕将人送到你那去,就由你看着,先生去吧……”

  该问的事都问完了,许存仁知道该告退了。

  “臣告退!”

  许存仁离开之后,朱标才问说:

  “关于科举的事,许先生似乎对父皇父皇有所保留?”

  朱元璋若有所思。

  国子学这个机构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对国家的影响深远。

  身为大明最高学府,国子学也是官学最高管理机构。

  按照前朝的规制,科举是迟早要开的,大明如今天下未定,开科取士之事也不会急于一时。

  但就算如此,老朱和许存仁也就大明“官学”的定义和未来科举的想法上,还是产生了不少分歧。

  许存仁并不太认可皇帝的想法,但他也没反对。

  “他有他的想法,朕有朕的主张,这件事放一边再说!”

  “对了,你找个机会安排张异跟我们见个面,带上你母后……”

  “带上母后?”

  朱标愣了,父皇见张异就见张异,还要把马皇后带上干嘛?

  以朱元璋工作狂的性子,他平时没事是绝对不会去找张异的,今天这是有什么想法吗?

  “朕要找他画画!”

  朱元璋想起那个“鞋拔子脸”的传说,咬牙切齿。

  “顺便问他一些事!”

  “画画?”

  朱标闻言愣住,父皇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吗?

  不过他没有多想,回了一句:“是,父皇!”

  朱标这两天也正想找机会去见见张异,给他送银子呢……

  “你母后对这臭小子也有兴趣,问过我好几次,说什么时候跟张异坦诚身份之后,将他带到宫里来见见!

  身份暂时朕是不打算暴露,但可以带你娘去看看那臭小子!”

  朱标晕,他们父子俩微服出巡也就算了,老朱这是打算把马皇后拉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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