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 第402章

作者:克里斯韦伯

  刘培吉看了看那空释,他本想找个由头,把这长门寺连根拔起,却不想这个空释口舌倒也便利,两三次都给他应付过去了,不过他这次既然来了,肯定不能空手而归,便笑道:“如此甚好,对了,本官来时路上曾经听逃荒的流民说庙里的沙门说,这些蝗虫是天上的神虫,若是乱打乱杀,惹怒了菩萨,只会降下更多灾害来!可有此事?”

  “这……”空释顿时语塞,他当然知道这官儿来者不善,是冲着长门寺来的。但问题是这些“蝗虫是神虫”的话可是在法会中说的,听到的人何止千百?自己这里抵赖,人家立刻就能找出几十个人证来,肯定是来不过去的。

  “怎么了?是不是真有此事呀?”刘培吉逼问道。

  “确有此事!”空释不敢抵赖,小心答道:“不过佛经中有云;众生平等,蝗虫虽为虫豸,亦是众生之一,人若杀之,亦有损功德。世间万物,皆有定数,蝗灾便是这定数之中,非人力所能改变!”

  “呵呵呵!”刘培吉闻言笑了起来:“蝗灾是定数,好,那本官若是下令将你杀了,那是不是定数?”

  空释闻言面色惨白,道:“郎君要杀贫僧,自然是定数!”

  “好,来人,将这妖言惑众的妖僧拖下去斩了!”刘培吉厉声喝道,身后的护卫应了一声,上前将空释拖了下去,其余的僧人见状大惊失色,但看到刘培吉身上的官袍和身旁的护卫,只得强忍下去。那方丈小心问道:“郎君,空释犯了何罪,您要杀他?”

  “何罪?”刘培吉冷笑了一声:“汝等口中食,身上衣,皆为百姓耕作纺织而来。而如今有了蝗灾,你们却说蝗虫与人一般皆为众生,不可杀之,还说蝗灾也是定数,非人力所能改变。弄得百姓眼睁睁的看着蝗虫吞噬禾苗却不敢扑打,唯恐惹来更大的灾祸,也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这等大罪,岂不该杀?不斩杀几个妖僧,怎么能震慑人心,明辨是非?”

  说话间,护卫已经将空释血淋淋的首级送上来了,刘培吉下令将其悬在长门寺门前,又下令将寺中僧侣全部收押,送往最近的衙门严加审问,寺庙库房加封,以为赈济灾民之用。

长安,政事堂。

  “大将军!”张文瓘递过来一封文书:“你看看这个,河南报上来的!”

  “哦?关于蝗灾的吗?”王文佐随手接过,看了看笑道:“刘培吉干得不错嘛!当初在长安时我可是没看出他有这个胆量!”

  “长安满地的王公贵戚,他一个户部侍郎自然是要小心谨慎的!”张文瓘叹道:“不过看你的意思,是支持刘培吉这么干的了?”

  “当初他去河南是我举荐的,只要他不杀官造反,干什么我自然都支持!”王文佐笑道。

  “大将军说笑了!”张文瓘闻言苦笑道:“一口气封了二十七处寺院,还杀了四十多个僧人,强自还俗的僧众有数千人!我估计用不了几天,长安和洛阳的大丛林也会有动作了,这可不是小事呀!别忘了,就算是本朝皇室外戚的菩提寺也是在两京的!”

  “这倒是,我却没想到!”王文佐笑道:“可惜天子现在无法视事,管事的是咱们三个,我是不怕这些沙门的,就看张相你和韩王你俩站不站的稳了!”

  “大将军!”张文瓘叹道:“这件事可开不得玩笑,人皆有死,纵然万乘至尊,权倾天下,那也只是生前,带不到死后去的。阿鼻地狱之前,贵贱相同,人哪有不怕的?”

  张文瓘虽然没有直言,但他的态度已经很显然了。在很多现代人眼里,佛教和道教差不多,都是一种人畜无害的形象,但那是经历了中国从古代到近代多次世俗政权对其打击后的结果,唐代,尤其是唐中前期的佛教可不是今天这幅模样。

  唐高宗永徽年间流传一本书叫《冥报记》,书中有记载这么一段故事:隋开皇八年,长安有一个叫杜祈的人死去三日之后又复苏,说自己死后见到阎王。阎王问杜祈你父亲是什么官?杜祈回答说我父曾经在前朝当司命上士。阎王说那找错人了,要尽快放你回阳间。阎王又问你见过前朝周武帝吗?杜祈说我认得。阎王就让他去见周武帝。于是杜祈被带到一个很小的铁屋子里,铁屋子里关着一个人,又黑又瘦,身上还戴着铁枷锁。杜祈认出是周武帝,哭道:“陛下您怎么落到这种下场?”

  周武帝回答说:“我信卫元嵩言,毁佛灭教,所以才受此报应!”

  杜祈问:“那为啥不把卫元嵩找来一同受罪呢?”

  周武帝回答:“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三界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这个人,如果他早上被抓来,我晚上就可以脱罪了!你回去后把我的情况告诉大隋天子,他与我有旧交情,国库中的粮食布帛也都是我当初累积的,你请他替我做一番大功德救我,如果不救我,我就解脱无期了!”杜祈活过来后,把这件事情禀告隋文帝,隋文帝便让天下每人出一钱,用于修建佛寺,让周武帝得以解脱。

  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个故事荒谬的有些可笑。因为历史上隋文帝杨坚不但篡夺了周朝宇文家的天下,还把宇文家杀了个干干净净,要是隋文帝得知周武帝在地狱里的遭遇,只会想办法让周武帝永世不得超生,而绝不会花钱让其得以解脱。

  但是考虑到唐初是一个文盲占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社会,《冥报记》中的这个故事就颇有威力了。考虑到当时印刷术尚未推广,知识传播的成本极高,即便是知识阶层恐怕也未必很清楚距离当时已经有大半个世纪的高层政治斗争细节。他们在听了这个故事之后,只会感觉到佛教因果报应的威力,即便是至高无上的天子,在触犯了佛法之后,死后也逃不过残酷的报复,像北周武帝如此刚强的天子,在佛法的威力面前,也不得不低下头。

  所以就不难理解后来以韩愈为代表的儒家士人所面对的佛教是何等的嚣张了,当时的僧人甚至公然对反对他们的人以阿鼻地狱相威胁,当遭遇水旱灾害,对外战争的失败时,僧人也会拿对佛法不够尊崇作为理由。这场对话语权和解释权的斗争一直持续到宋朝初年,儒家才获得了完全的胜利。这也是以韩愈为代表的古文运动为何在中国古代地位这么高的原因,所谓的古文其实不是复古,而是借古寓今,韩愈等人争的也不是文风,而是政治上的话语权,从某种意义上讲,韩愈是中国古代儒家的马丁路德,有些巧合的是,马丁路德最大的功绩之一就是用德语翻译了《圣经》,他也被誉为德语文学的奠基人。

  “既然是这样,那张相和韩王就不必多言了!”王文佐笑道:“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王某人一身,上天鉴临,我绝不怨悔!”

  “这,这……”张文瓘也被王文佐这番话给吓住了,半响之后叹道:“大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呢?”

  “刘培吉触犯佛法是为了国家,我若是因为这个处罚他,又有谁愿意为了国家做事?”王文佐道:“这种事总要有个人来承担的,既然张相和韩王不愿意,那也只有我来承担了!”

  张文瓘见状,也只得叹息不已。果然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几天后长安洛阳的各家佛寺纷纷上书朝廷,攻击刘培吉在河南灭佛的事情,由于当时的佛教信徒中妇女占据了很大的比例,一时间长安贵戚百官们的枕头风吹得飞起,饶是他们知道刘培吉去河南是王文佐开的口,上书弹劾刘培吉的人也还是不少。

  太极宫,甘露殿。

  “大将军这些天为了朝政操劳,着实是辛苦了!”

  今晚,皇后看上去格外迷人。她穿了一袭深绿低胸披膊,浓密的头发披在裸露的肩头,从隆起的小腹看,距离生产的时间应该不远了。王文佐低下头:“这都是微臣的本分!”

  “若是多几个像大将军这般奉公就好了!”皇后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外间风言风语的,弄得我在宫里也不得安宁!”

  “敢问是什么风言风语?”王文佐心知肚明,多半是和刘培吉的事情有关,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问道。

  “来!”皇后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宫女将一碟碟菜肴摆放上来,伸了伸手:“大将军不要客气,你今天就陪我一同用膳吧!正好说说闲话,打发打发时间!”

  “多谢皇后陛下,那臣就失礼了!”王文佐小心的瞥了一眼王少监,看到对方的右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这才暗自放心。凭心而论,皇后准备的晚餐很不错:他们从蘑菇野鸡汤、脆皮热馅饼和水晶饮子开始。接着是水盆羊肉、鱼脍、还有果脯和坚果。王文佐吃的很恭谨,每样菜肴都等皇后下咽之后,他才动手,他并不认为皇后会对自己下毒,但小心总没错。

  “前几天家母入宫!”皇后拿起一块果脯塞入口中,小口咬着,王文佐看得出,皇后心烦意乱:“她说大慈恩寺的几位高僧都说天时不利,须得多行善举,方能让万事顺遂!”

第849章 让步

  “那几位高僧说的不错,为政之人一言一行关乎亿兆百姓,的确应当多行善举!”王文佐笑道。

  “大将军这么想就好!”皇后闻言大喜:“去恶便是行善,刘培吉在河南做的事情你应该也有所听说吧?你觉得应该如何惩治他?”

  “去恶便是行善!皇后陛下说得好!”王文佐笑道:“不过刘培吉在河南有什么恶行我却不知道,为何皇后要惩治他?”

  “什么恶行?”皇后双眉一挑,面露怒色:“这还要我说?大将军你在装糊涂吧?刘培吉在河南杀戮僧众,毁坏三宝,这等恶行天怒人怨,难道不应该惩治?”

  面对皇后的怒斥,王文佐却是面色如常:“皇后陛下,一面之词听信不得。您应该知道当初我们三个派刘培吉出巡河南干什么吧?”

  “当然知道,河南有蝗旱之灾,刘培吉出巡那边就是为了赈济灾民的,可这和佛寺有什么关系?”皇后问道。

  “皇后陛下,您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刘培吉出巡河南,除了赈济灾民之外,还有另外一件差使,那就是抗灾救灾,蝗灾旱灾都是可以想办法抵御,减少损失的。至于与佛寺有何关系,皇后陛下,刘培吉给我的信中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正好我今天也带在身上了,您可以先看一看!”说到这里,王文佐从袖中取出一封文书,双手递了过去。皇后冷哼了一声,接过文书看了起来,她面上的神色变幻无常,最终将文书丢到一旁:“只是为了这点事情,就杀害僧人,毁坏佛寺,刘培吉未免小题大作了吧?”

  “皇后陛下,这可不是“这点事情”吧!”王文佐道:“无农何以有民?无民何以有国?河南正处天下之中,若是河南一年无成,流民无食自当揭竿而起,那时九州板荡,纵然长安有百二秦关把守,皇后您岂能安枕?”

  “王大将军,事情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面对王文佐的诘问,皇后的语气变得软弱起来:“就算佛寺里的僧人说蝗虫是“神虫”不对,也不至于要杀人毁寺吧?”

  “皇后陛下,以如今河南之灾情,百姓全力扑救尚且不足。而百姓畏惧神明,为妖僧蛊惑,面对蝗虫不敢扑杀,就算官府发文,恐怕也没有多少人敢动手。农时一过,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不以雷霆手段,震慑人心,明辨是非,恐怕不足以扭转局面!”

  皇后陷入了沉默,她用拿起手中的银餐刀用力戳盘子里的果脯,将其戳的千疮百孔,谁都能看出她此时正心烦意乱。不过王文佐保持沉默,任凭她自己胡思乱想。

  “大将军您说的有理,不过刘培吉还是必须惩治!”皇后道。

  “哦?”王文佐装出诧异的样子。

  “家母前几天入宫时,长安几位寺院的高僧说,三宝遭难,佛祖震怒,我若想母子平安,为天子产下太子,就必须惩治刘培吉,不然必不如意。天子现在这个样子,大将军你难道不想他有个嫡子继承大位吗?”

  面对皇后半是逼迫,半是请求的话语,王文佐脑子转的飞快,权衡着利弊。他当然不相信那几个和尚说的屁话,皇后能不能正常生下儿子和惩罚不惩罚刘培吉没有一毛钱关系。但问题是皇后一连生了三个女儿,腹中的孩子是她和李弘可能生下的最后一个孩子。如果不能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她就只能把那个许才人的儿子送上皇位了。在这种状况下,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皇后都会死死抓住,如果自己要力保刘培吉,那皇后肯定会对自己恨之入骨的。

  “既然皇后坚持,那臣也只能答应了!”王文佐叹了口气:“不过臣也有个条件:刘培吉在河南的所作所为毕竟都是为了国家,免官可以,但不能流放,本人和家人也不能受到伤害,不然将来又有谁愿意为朝廷尽力?”

  “这个可以!”皇后松了口气:“其实本宫也不想这样,只是腹中孩儿关系实在重大,不得不委屈刘卿了。那就说定了,先免去官职,让他先在家中休养数年,等风头过去了再官复原职!”

  “皇后不必忧虑,刘培吉那边我会处置好的!”王文佐笑道:“您安心在宫中保重身体,臣也希望您能替陛下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

回到家中,王文佐立刻招来慕容鹉,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带上这封信,立刻出发去河南见刘培吉,把信交给他!然后保护他,确保他的安全!”

  “遵命!”慕容鹉接过书信,小心问道:“大将军,可是他要倒霉了?”

  对于手下的先见之明,王文佐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刘培吉在河南干的那档子事情早就被长安寺院的和尚们弄得妇孺皆知,慕容鹉本来就有收集情报的职责,要是连这个都猜不到,那王文佐就得考虑换人了。

  “皇后担心肚里的孩子,我已经答应皇后了,免去他的官职!不过皇后也答应我,只免官,不流放,家人也不受影响!”王文佐道:“不过他在河南得罪了那么多人,我怕他回来的路上出事,所以让你去保护他!”

  “大将军请放心,属下立刻带两百骑兵出发!”慕容鹉道。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你替我给他传个话:这件事情他受委屈了,王某欠他一个人情,请他暂时忍耐数年,王某必有补偿!”

  “属下记住了!”

  安排了慕容鹉,王文佐吐出一口长气,他让刘培吉去河南处置蝗旱灾害,却没想到搞出后面那一堆事情来。虽然他心里是支持刘培吉的,但面对几乎整个长安政界的反对,也不得不做出一定的让步。反正被免去官职之后,说不定还能把刘培吉拉到自己这边来,自己大片大片的殖民地要开发、贸易商业要运行,缺的就是懂经济的官员。像刘培吉这种有着丰富行政经验的人才,还真是求之不得。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河南的蝗旱灾害该怎么处理了!”王文佐皱了皱眉头:“算了,反正对于朝中人才,张文瓘比我清楚,还是让他去操这个心吧!我还是安心等到皇后把孩子生下来,再作决定!”

  汴州,刺史府,偏院。

  这是一问供做办公和值宿之用的屋子,当中照例用隔扇分开,外间摆设着办公用的案、椅和书架之类,内间则用来安置歇榻和日常的生活用具。可能是正处于蝗旱灾害的缘故,屋子里的陈设颇为简陋,所有的陈设都仅仅够必须,就连基本的装饰都没有。这倒不是说刘培吉是个圣人,而是他很清楚现在身处的境地,如果可能的话,他不想给攻击自己的人留下一点话柄。

  此时,刘培吉在办公用的翘头书案前坐下来,一边接过仆役奉上来的一杯热茶,一边随手翻阅着昨夜刚刚处置完毕的几件公事。过了一会,他听见院外起了响动,急促的脚步声,和短暂的谈话声,他猜想可能是汴州的地方官吏,但是他不想理会这些人,自从他对当地寺院严加打击之后,刘培吉与当地官吏之间的关系就破裂了,他知道这些人没少往长安写信攻击自己,既然如此,两边并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自然没有什么闲话可说;而已刘培吉目前的身份地位,也自觉没有主动同对方客套的必要。

  “郎君,长安来人了,是慕容将军!”家仆进门禀告道。

  “慕容鹉?他怎么来了?”刘培吉吃了一惊,慕容鹉肯定是代表王文佐来的,难道长安那边发生什么变故了?他犹豫了一下,道:“请他进来!”

  门帘被掀开,露出了一个明亮的洞隙。接着,慕容鹉那张堂堂的国字脸出现了,他面色严肃,身后紧跟着一个全副武装的护卫。刘培吉见状有点心慌,不过他还是强自镇定,拱了拱手:“慕容兄,好久不见!”

  “嗯!”慕容鹉应了一声,眼睛看了看引领自己进来的家奴,刘培吉会意的咳嗽了一声,那家奴赶忙退下,慕容鹉随行的护卫也随之退出门外,守在门口,屋内只剩下刘培吉和慕容鹉两人。

  “刘兄!这是王大将军的亲笔书信,给你的!”慕容鹉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刘培吉,又后退了两步,站在门口,显然这是让慕容鹉自己看信的。刘培吉接过书信,小心的拆开细看起来,几分钟后他的面色已经惨白,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将信折好重新放入袖中:“大将军的恩德,刘某没齿难忘!请慕容兄回长安后,替刘某拜谢大将军!”

  “这倒巧了!”慕容鹉笑道:“大将军临别前让我对你说:这件事情你受委屈了,他欠你一个人情,请你暂时忍耐数年,他必有补偿!怎么你还让我谢他?”

  “哎,大将军着实是个厚道人!”刘培吉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应该过几天朝廷就会派人免我的官了!”

  “嗯!长安的风声可是对你很不利呀!”慕容鹉笑道:“那几座大寺院的和尚天天都在说你的坏话,长安的女人们个个都在骂你,这等枕头风吹下去谁受得了?”

  “我原先也有想到过可能会很麻烦,但没想到会闹到这种地步!”刘培吉苦笑了一声:“你知道吗?长安那些沙门在皇后的母亲那儿说我在河南做的事情惹怒了菩萨,皇后肯定生不下男孩!”

  “啊?”慕容鹉也吃了一惊:“这些秃驴好狠毒,皇后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这可是捏住了她的把柄。怎么了,皇后要免你的官?”

  “嗯!”刘培吉点了点头:“估计应该还不止,若非大将军出言力阻,多半要流放甚至杀头!”

  “有可能!”慕容鹉点了点头:“这些秃驴别看嘴巴上天天念叨着慈悲为怀,真动起手来比谁都毒!”

  “嗯,多亏了大将军,我才能保住性命!”刘培吉叹了口气:“只是苦了河南百姓,我这一走,灭蝗之事肯定半途而废,今年的夏粮、秋粮都危险了!”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朝廷也不会坐视的,肯定会派一个能吏替代你!”慕容鹉笑道:“我这次来带了两百骑兵,就是为了护送你,免得路上有人对你下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长安?”

  “等朝廷的旨意吧!”刘培吉叹了口气:“反正我这次来河南是孤身赴任,是走是留都方便!”

  “那就最好了!”慕容鹉笑道,他转身看了看门外,凑近刘培吉压低声音道:“我先给你透个底,你这次被免官再复起中间少说也要个两三年功夫,有没有兴趣给大将军效力?”

  “这不太方便吧?”刘培吉苦笑道:“我现在这个名声,已经是个废人了,去了大将军那儿只能惹来麻烦,又能做些什么?”

  “刘兄你的才具,大将军是知道的!”慕容鹉笑道:“至于名声嘛,大将军下辖的土地广袤的很,除了河北之外,那些地方根本没人知道你是谁。而且大将军的海外领地盛产各类珍货,各种贸易兴盛,你去了更能发挥所长!大丈夫生于世间,当建功立业,这次的事情并非你的过错,又何必虚耗年华,老于户下呢?”

  听了慕容鹉这番劝说,刘培吉心中微动,不过他还是强忍住,笑道:“这件事情说来还早,还是从长计议吧!”

  慕容鹉见刘培吉没有断然拒绝,心中暗喜:“也好,那就先从长计议吧!”

  过了几日,果然长安来了使者,宣读了免去刘培吉官职的旨意。刘培吉老老实实的交纳印信官袍,跟着慕容鹉回了长安。到了家刚进门,便看到夫人扑了上来:“夫君你是吃错药了吗?做什么不好偏偏去破败三宝,得罪了菩萨,这下可好,官职没了,只怕性命都难保!”

第850章 开府

  “夫人你不明白!”刘培吉苦笑道:“不是我要破败三宝,而是汴州那边的僧人肆意胡为,借助蝗灾来恐吓百姓,借机谋利,胡说什么蝗虫是神虫,吓得百姓看着自家庄稼被蝗虫吞食,却不敢扑救。你说我身负朝廷重任,能坐视不管吗?”

  “那也不能碰佛寺呀!”刘夫人急道:“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难过,去了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可你一走过去,就没人说话了,寺院的法会各位禅师都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哎,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惟恐哪天大难临头。哎,你这是何苦呢?别人家当官是封妻荫子,妾身就不指望这个了,好歹别牵连家里吧?”

  “好啦,好啦!”刘培吉知道妻子这段日子不好过,只得安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人指指点点,我们在家里别出门就是了,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嘛!”

  “回来了?我听说你的官职都被免了,是不是?”刘夫人问道。

  “嗯!”刘培吉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这次刘夫人倒是没有抱怨:“在家多休养些时日也好,我听说前些日子皇后的母亲入宫,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就是怕朝廷揪着不放,还会降罪。”

  “这个你不用担心!”刘培吉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大将军已经派人和我说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会再有其他处罚!”

  “那倒是还好!”刘夫人长出了口气:“这么说来,当初大将军他让你去河南,你在河南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他不但不怪你,反而还替你收场,这人还真是个仁厚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