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克里斯韦伯
刘培吉见状,不禁有些尴尬,想要抽手,但又怕伤了夫人的心,只得呻吟了一声,刘夫人听到呻吟声,赶忙站起身来,问道:“相公,我刚刚哪里碰着你了,大夫,快过来看看!”
“没有,没有!”刘培吉赶忙道:“我只是伤口有点抽疼,大夫你不用过来了!”
“真的?”刘夫人怀疑的看了看刘培吉,对大夫道:“还请大夫再看看!”
那大夫旁边看的清楚,心知刘培吉是为何呼痛,装模做样的看了看,对刘夫人道:“郎君已经并无大碍,只要按时用药,应该三四个月就能差不多好了!”
听到大夫如此有力的保证,刘夫人大喜,她赶忙向大夫行了一礼,又唤人取诊金来,那大夫又推辞。刘夫人却是个硬性子:“我家相公的伤势还要几个月好,要时常打扰先生,您若是不肯受诊金,那便是不肯来了?”
那大夫没奈何,只得收了诊金,约定三日上门一次复诊,有事时随叫随到。送走了大夫,刘夫人来到丈夫身旁,低声道:“相公真是洪福齐天,你知道吗?我当时看到陪你出门的刘三和刘七身首异处的尸体,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是呀!”刘培吉叹了口气:“我当时看到那么多人杀过来,也觉得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能逃过一劫!”
第802章 阴谋
“相公,妾身听说当时你身边还有几个义士拼死护卫,这才挡住了那群刺客,等到了巡夜武侯赶到!你可知道那群义士是什么人?”
“义士?”刘培吉闻言一愣,旋即才明白夫人说的是慕容鹉派来送自己回家的护卫,他稍一犹豫,还是决定先瞒着对方为上,否则要解释的东西也就太多了。
“我也不是太清楚!”刘培吉含胡的答道:“当时情况太混乱了,我中箭后整个人就是晕头转向,哪里认得出什么刺客义士?”
“分不清楚?”刘夫人奇道:“可我听人说那些义士当时就把你护在当中呀,你怎么会不知道?”还没等她继续追问,刘培吉已经大声呻吟呼痛起来,刘夫人无奈只得做罢。
在后院花园的橡树下,护良一边吃早餐一边看自己的猎鹰在整理羽毛。由于王文佐的影响,只要天气条件允许的话,护良很喜欢在花园里露天用餐,享受新鲜空气、鲜花、果树和小动物。他已经习惯了长安这种宏伟的都市的生活,相比起在难波京,长安的生活要舒适多彩的多。除去侍卫天子之外,还有各色各样的宴会、狩猎、游玩、出行、经会,相比起当初在倭国海岛上充实到倒头就睡的学生生活,简直是恍若隔世。
但这样的生活就是自己想要的吗?护良不知道,他依旧和彦良和其他兄弟们保持着联系,在信中他能够看到留在岛上的兄弟们还在受着那种斯巴达式的教育,而已经离开岛屿,被认为已经成年独立的兄弟们则过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另外一种生活,他们或者被给予一条海船,参与某次探险巡航;或者被给予一支小军队,去征讨一伙盗匪或者蛮夷;或者被委任为一个移民点的指挥官,带着几百移民建立一个村落,或者被派到某个县城去担任长官。即便是早已称王的彦良,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如果不是比其他兄弟更忙的话!引用在信中的原文:自己已经被政事的海洋淹没了,每天只有在躺上床的时候才能喘几口气,就好像一个濒临溺水的人,强自探出水面喘口气,而天一亮就又得投入无尽的工作中。
相比起兄弟们的生活,护良在长安的生活是惬意而又舒适的,但他也清楚,父亲这么做不是无缘无故的。他在长安待得时间越久,与天子了解的越深,就越是明白天子实际地位的虚弱,这和天子表面上的显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的,天子手中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能让人生、让人死;举之使人上天,抑之使人入地;但是如何正确使用权力的能力不会与生俱来,天子手中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实际上也是一柄双刃剑,做对了固然好,做错了危害也是最大,所以天子可能是这世上对帝国最大的威胁了,前朝的炀帝就是最好的例子,若非是他的肆意妄为,前朝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二代而亡的样子。
所以王文佐才以一种近乎折磨的方式培养着自己的下一代们,迫使他们尽可能快的成长。在往来的信笺中,护良也能明显的感觉到兄弟们的成长,原有的稚嫩和柔弱被飞速的打磨掉,取而代之的是坚韧和老练,而自己却在长安的富贵乡里日日享受,这样下去自己岂不是要被兄弟们抛在身后了?还是说从自己被留在长安的那一天起,自己就已经被父亲舍弃了?想到这里,护良不禁叹了口气。
“郎君,宫里有旨意!”随从的声音打断了护良的思绪。他赶忙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飞快的向堂屋走去。只见内侍省的刘少监正坐在椅子上,护良正要上前见礼,刘少监便站起身来,道:“有诏!”
“臣护良受诏!”护良赶忙跪了下去。
“天子有口诏:暂停汝在千牛卫的差使,在家中静养,若无他事,莫要出门!”
“臣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护良莫名其妙的磕了三个头,刘少监传罢了旨,原本面上的威严便迅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容:“公子,诏已经传完了,你快起来吧!”
“刘少监!天子这是什么意思?”护良不解的问道:“莫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天子责令我闭门思过?”
“呵呵!”刘少监笑了两声,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公子,天子这是为你好呢!你知道吗?昨晚户部侍郎刘培吉在坊门口被人刺杀了,身中两箭,现在还躺在家里,生死不知呢!”
“户部侍郎刘培吉?”护良念叨了一遍,脸色大变:“难道是那位?”
“不错,不是他还有谁?”刘少监笑道:“所以公子你明白了吧?现在风声不是太好,很多人都说这件事情与令尊有关,所以天子才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您少点麻烦!”
“那,那圣上会不会真的以为……”护良急道。
“这怎么可能呢?公子您多虑了!”刘少监笑了起来,声音就好像公鸭子一般:“陛下与令尊是何等关系,怎么会被一点外间的谣言影响?现在幕后的真凶没有确定之前,天子是不会做出什么决定的。天子让您在家中静养,也是不希望您在这个多事之秋遇到什么变故,不然有个万一,天子在令尊面前也有点不好看呀!”
“嗯!”护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请代我禀告天子陛下,臣定当谨遵圣旨,在家中静养!”
送走了刘少监,护良回到后院,他脸上的笑容飞速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忧虑和恐惧,是的,不管他受过多么严厉的教育和培养,但归根结底他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放在现代社会这个年纪还是个初三或者高一学生,但他现在却要独自面对如此严酷的问题——生存还是死亡。
是的,他相信刘少监说的有一半是真话——天子让自己留在家中是为了保护自己,但另一半就未必了,刘培吉的被刺杀如果真的与父亲有关,那天子会如何对待自己就谁也不知道了。至于护良,他只知道自己是王文佐的儿子。
“来人!”
“属下在,公子有何吩咐?”一名随从应道。
“如果我要逃回河北的话,你有什么建议?”
“逃回河北?”那随从闻言一愣,旋即道:“公子,属下不建议您这么做。不过如果您要这么做的话,属下建议您先和慕容鹉将军联络一下!”
“慕容鹉?”护良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我写一封信,你替我送到慕容鹉府上去!”
慕容鹉府。
“原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慕容鹉放下手中的信笺,对那随从道:“我就不写回信了,省的留下痕迹,你回去后转告公子。就说刘培吉被刺一事与大将军无关,请他在家中静养数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记住了吗?”
“刘培吉被刺一事与大将军无关,请公子在家中静养数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那随从重复道。
“很好,就这么说,快回去吧!”慕容鹉道。
护良的随从离开之后,慕容鹉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向外看去。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一开始,大将军和天子都被卷进来一个铺天盖地的阴谋之中,一群隐藏在黑暗中的密谋者们试图在大将军和天子之间挑起一场新的战争。而这次被刺杀的是刘培吉不过是因为恰巧他被推上了风尖浪口,最容易被认为是王文佐下的手罢了。如果自己猜的没错的话,那伙人应该不会到此为止,他们会继续搞下去,直到战争爆发为止,那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谁呢?
慕容鹉飞快的回到几案旁,飞快的写完书信,大声道:“来人,把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往范阳,交给大将军本人!”
范阳,大将军府。
“很好,很不错!”王文佐把玩着手中的簇光发亮的金属零件:“这是你们用我说的车床打制出来的?”
“正是!”高文在下首磕了个头:“上次大将军送来的车床,我家女主人在家中试用了,果然好用的很,用来制作各种五金器件,比过去的办法省力数十倍。便照着又打制了二三十台,在家中用了。这次大将军宣榜说要让百工打制齿轮,不但要精巧,而且对工价还有要求,我家女主人就让家中工匠试着用车床制造,这便是用车床制造出来的,虽然无法与最精巧的工匠打制的相比,但比起寻常工匠来,那就强多了!”
“那成本多少呢?”王文佐放下手中的齿轮,问道。
“成本?”高文愣住了,他一时间还没有理解王文佐口中冒出的这个新词汇的含义。
“嗯!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想买,一个这样的齿轮要多少钱?”王文佐问道。
“大将军要?”高文愣住了,旋即笑道:“您要的话,我等哪里敢收钱,只当是孝敬大将军便是了!”
“孝敬?”王文佐笑了起来:“只怕你们孝敬不起,这么说吧!我第一批打算要各种大小的齿轮大概三万个,未来每年还会增加采购量?你当真要孝敬我?”
“三万个?”高文的嘴巴合不拢了:“您要这么多?您要拿来做什么?”
“这齿轮用得到的地方可多了去了,船上、车辆、矿山起重、盖房子什么都用得上,哦,还有这车床里也是离不开。当然,现在最需要的这玩意的是风车!我打算在来年建造四五千具风车,你算算光是这么多风车就要多少齿轮?”
“四五千具风车?您要这么多风车干嘛?河北也没这么多谷子要碾吧?”
“你以为这风车只能用来碾谷子吗?”王文佐笑了笑:“高文,你在范阳也等了我些时日了,应该听说我前些日子在哪儿吧?”
“是的!”高文老老实实的答道:“小人听说大将军好像去沧州巡视了!”
“嗯,不错,我是去沧州了!那你知道我去干什么了吗?”王文佐问道。
“听说好像是关于盐的事情!”
“没错,就是盐的事情!我打算在沧州沿海建立几百个大小盐场,争取每年可以出产五万石盐!不光满足河北一地,争取还能供应海东、河南等地!这晒盐里,最辛苦的活计就是挑盐水,盐丁必须在烈日下,挑着一桶桶海水洒在海滩的盐田上,然后晾晒出盐卤来,然后刮出盐卤,精制成食盐。而如果有了风车,就可以用风力将海水提到水渠,然后用阀门让其流入盐田,可以大大的省去人力。我这些天在沧州,就是勘探当地的地形,准备开辟盐田,修建风车之用。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多齿轮了吧?”
“原来是这样,多谢大将军提点!”
“所以你明白我为何问你这齿轮的成本了吧,若是为了我一人享乐,找你们要孝敬便够了。但我要的是能千千百百能改变河北,乃至整个天下的器具,难道也能找你们孝敬?便是你们愿意,也支撑不住。那时候我再去找谁?所以你回去后与五娘好好商量,把齿轮厂的事情好好准备一下,早一点把价钱报上来。工厂就开在范阳即可,这里有煤有铁,运输也方便,争取今年就在范阳开工,明年沧州就能用上你们生产的齿轮!”
“小人遵命,此番回去就和女主人商量,劝说她把工坊迁到范阳来!”
高文退下之后,王文佐长出了一口气,起身扭了扭脖子腰身。在旁人的眼里,他已经是功成名就,正是应当好好享受的时候。而在王文佐眼里,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就如同伟人所说的:“我们不但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我们还将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
第803章 上升渠道
前半生的攻战杀伐,尔虞我诈不过是不得已,为了后半生的建设发展做准备。作为一个穿越者,王文佐更希望自己在历史上留下一个“立法者、建设者、航海家”的声名,而非像帖木儿、铁木真那样武功赫赫,在身后只留下一片白骨和废墟的征服者。
“大将军,长安慕容鹉有急信至!”有侍从通报导。
“嗯,让信使进来!”王文佐点了点头,作为自己留在长安的耳目,慕容鹉定期会从长安发来简报,禀告朝廷的近况,考虑到不久前刘培吉的事情,这次的急信中应该是关于这方面的,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何事。
“刘培吉在坊门口被刺杀,身中两箭,生死不明!”
刚看了两行,王文佐就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这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谁在这个节骨眼上会去刺杀刘培吉?转瞬之间,他就意识到从常理来看,自己就是最大的嫌疑人,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干。
“天子令护良闭门不出!”王文佐看到这里,松了口气:“天子倒是历练出来了,这个时候静一静是最好了,省的这个节骨眼上又生出什么事端来!”又看到信中提到候营在被刘培吉被刺杀时的处置,王文佐笑道:“不错,慕容鹉这时候还不忘记举荐人才,嗯,这才是上位者的气度,我们的事业需要千千万万的有能之士,这个候营不错,临大事而不乱,处置冷静,是个可用之人!”说话间便提起笔来,在身后的屏风上记下了这个人的名字。
看到信的末尾,慕容鹉提到的幕后黑手的推断,王文佐陷入了沉思。正如慕容鹉在信中所做出的推断,这次对刘培吉的暗杀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如果让一个不知道幕后内情的第三者判断,恐怕最本能的反应就是认为是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者是自己。而这无疑会破坏原本就极为脆弱的朝廷与自己之间的信任关系,甚至会激起一场新的内战,而无论这场内战最后的胜利者是谁,原本的大唐帝国都将从现有的巅峰上坠落下来,摔得粉碎,这是自己和李弘都不希望看到的,那么,这个幕后黑手是谁呢?
“吐蕃人?有可能;突厥叛军?也有可能;海东对自己的不满分子?也有可能,大唐内部的不满分子?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王文佐的笔触在白纸上划动,留下一个个可能的对象,试图用排除法寻找最后的答案。但很快他就放弃了,原因很简单,他发现渴望挑起内战的对象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找不过来。
他悲哀的发现,在当今的东亚世界里,有太多太多人渴望着内战的爆发,经由太宗皇帝、卫国公、英国公、苏定方、契苾何力、薛仁贵以及自己等一众将帅半个世纪的努力,大唐帝国在东亚世界强大到已经不存在可能与其匹敌的敌人。尤其是自己,经由近二十年的努力,不但将横跨辽东和朝鲜半岛的辽东苟王高句丽连根拔起,就连百济、新罗、有大海相隔的倭国也顺便一锅端了,再加上平定了蔓延整个东北区域的靺鞨人、高句丽余党大暴动,实际上已经将大唐的边境线一直推到了日本海沿岸(如果不将倭国四岛算在内的话),半永久性的解决了大唐的东顾之忧。虽然在接下来的河北之乱后,大唐从河北地区得到的收入大大减少,但考虑到今后只需要应付西面的敌人,长安朝廷对西面敌人的相对力量反而增强了。
国家强盛原本是好事,但问题是唐帝国继承了魏晋南北朝是的政治传统,是一个高度贵族化的社会,换句话说,是一个比较看重投胎技能的社会。有的书友可能会说唐代已经有了科举制度,但科举制度和科举制度是有很大差异的,如果说明清两代科举制是选拔官员的主要方式的话,那唐宋时期科举制只不过是选拔官员的一个补充,以唐代为例,唐代一共开科取士268次,录取进士7448人,平均下来每科只有29人;反观明代一共录取进士24589人,平均每年只有90人,是唐代的三倍。
更糟糕的是,明清进士只要中了,肯定就能授官;而唐代即使考中了进士,也不过是获得了一个任官的资格罢了。要想当官,就必须通过吏部举行的复试,通过“身、言、书、判”四大项,即身材外貌、口语表达能力、书法水平、判即判案的文辞,通过之后才能任官。而吏部试是非常困难的,尤其是四项中的最后一项,判词考的是考生的具体行政司法能力,考题是具体的政务。比如……“甲的牛把乙的牛抵死了,乙要求甲赔偿。甲说是在野外放牧时抵死的,请求半价赔偿,乙不同意。此案该如何判?”;“张某准备把女儿嫁给赵某,赵某已经送了彩礼,而张某又生反悔,赵某便到官府告赵某不守婚约,但张某说没有立结婚的契约。此案该如何判?”
像这样的考题没有具体行政经验的考生们通过难度很大,即便是通过了,得到的官职也不过是九品、从九品的低级官员,不像明清,中了进士好的可以去翰林院当庶吉士养望读书,差一点的也是从七品县令做起,而且升官速度超级快,下限极高。而按照统计,唐代官员中科举出身的只占总数的百分之15,其余的大部分是荫蔽、举荐而来。所以在唐代,对于绝大部分中下层士人来说,家里啃书考科举还不如去长安游学赌人品,看看能不能抱上皇亲国戚大腿,走举荐任官的路子。
在这种局面下,就不难理解为啥大唐反贼们的幕府里永远不缺不得志的寒门士人当幕僚了。不要说寒门士人了,就算杜甫这样有文才(不必解释)、出身高门(母亲崔氏,自己姓杜,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的人才,也是屡试不第,混到四十三岁才得以任官。直到安史之乱爆发,他才转了运,投奔肃宗,被授官为左拾遗,所以杜甫也被称为杜拾遗。不难想象,如果没有安史之乱,杜甫这辈子估计也就在大唐官僚机器最底层来回晃荡,没有出头之日。
同样的还有李白,他的出身还不如杜甫,他这辈子在仕途上最好的机会其实就是安史之乱后的永王之乱,假若这位被玄宗皇帝给自己的好大儿肃宗添堵的山南东路及岭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节度采访等使、江陵郡大都督永王李璘搞出了一番局面,那当时在永王幕府中的李白自然也就可以随之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了吧!
当然,杜甫是不会为了自己出头而期盼安史叛军起事,但他不会不等于别人不会。在如今的大唐,只要脑子正常就不会自己跳出来试试武德爆棚的唐军的刀锋,但期待王文佐起兵,东西大战然后乱中取利的野心可是不少人都有的。要想在这些人中找出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也实在是太难了。
“真是活见鬼!”王文佐丢下手中的笔,苦笑道:“就这般满地干柴的样子,李林甫、杨国忠他们是咋撑到六七十年后才搞出安史之乱的。我原先觉得他们就是群祸国奸臣,现在看来我自己恐怕还不如他们呢!至少他们不会带兵打长安城!”
“看来这件事情必须给予慕容鹉更大的权力,让他尽快把这件事情查清真相!还有天子方面,我也必须与其沟通,表明我的诚意,以避免误会的发生!”王文佐心中暗想:“说到底,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希望爆发内战!那要怎样才能表明诚意呢?”这时王文佐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将军!”随从的声音打断了王文佐的思绪。
“什么事?”王文佐抬起头。
“夫人的婢女在外面,询问您晚上要不要回府吃饭!”
“吃晚饭?”王文佐看了看外间的天色,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日暮时分,他点了点头:“你告诉来人,我今晚回内宅吃饭!”
内宅。
“夫人,大将军说了,待会要回府吃饭!”绿衣婢子向上首的崔云英敛衽行礼道。
“哦?好好!”崔云英闻言喜形于色:“你去和厨房说一声,让陈师傅多做三个菜,一个蘑菇煎鸡肉、一个水盆羊肉、一个鲜鱼脍,都是大将军平日里爱吃的,都准备好了,大将军一进门就下锅,可以吃刚出锅的!”
“是,夫人!”
看到整个宅院在自己的命令下行动起来,崔云英松了口气。随着丈夫的地位和手中的权力不断高涨,崔云英也随之步步高升,但在她心中却始终还有一块心病,那就是自己和丈夫的儿子还太小,而王文佐与其他女人们的儿子们已经渐渐长大,有的甚至已经独当一面,那丈夫百年之后,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被这些强大的兄长们逼迫侵杀呢?
这个梦魇始终困扰着崔云英,但她又不敢和丈夫提起,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从丈夫那儿无法得到想要的答案。原因很简单,除去从娘胎里带着倭国宣称权降生的彦良之外,丈夫对其他的所有儿子们一视同仁,都采取了斯巴达式的教育(当然崔云英不知道斯巴达这个词)。崔云英曾亲眼目睹丈夫的儿子们像普通士兵一样在军队里行军、宿营,他们的骑术、弓术和使用其他武器的能力都熟练的不像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所以王文佐的侍卫们中流传一个笑话:大将军公子们的母亲们当初肯定都很辛苦,因为公子们出娘胎的时候肯定都带着弓矢,所以他们生下来就射的那么准。
崔云英当然知道侍卫们说的不过是个笑话,这些孩子们的武艺是用无数的汗水和鲜血换来的。丈夫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他必须在自己的儿子中选拔出足以接替大业的人,所以他才让这些孩子们离开母亲,在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严酷的训练,十四五岁就投身行伍,给予各自任务,来磨砺他们的才能与器量,寻找自己需要的那个人。崔云英甚至无法指责丈夫对这些孩子们太好了,但她看到这些英武刚毅的少年时,确实为自己的孩子感到恐惧。
所以崔云英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尽可能乘着王文佐还在世的时候,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多争取一些东西。王文佐今年已经四十多了,假设他还能再活十五年,那时自己的孩子才刚刚成年,而他的兄长们已经三十上下了,正是一个男人鼎盛的年纪,如果平等对决,她可不认为自己的儿子能赢。
“郎君回府了!”
大门的通传声将崔云英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她赶忙带领着婢女们来到二门口,她看到王文佐正穿过步道,朝自己这边走过来,赶忙敛衽下拜道:“妾身恭迎郎君回府!”
“夫妻之间,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王文佐上前扶起妻子:“今天盛儿怎么样?书都读的如何?”
“已经背完一段《左传》了!”崔云英道。
“《左传》?不错,不错!”王文佐笑道:“这个年纪就学《左传》,是不是有点早?”
“不早!”崔云英道:“在我们崔家,男孩这个年纪学《左传》正好!”
“哦哦!”王文佐笑了起来:“我忘记了你们崔氏的家学,读《左传》使人明智,挺好!”
崔云英看着王文佐满意的神情,心中一动,突然问道:“三郎,你那些在岛上的孩子们,盛儿这个年纪时候都学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