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 第360章

作者:克里斯韦伯

  “您方才说您已经是身临绝顶,退无可退,四面都是万丈悬崖,一步错便是粉身碎骨。可在属下看来,您距离至尊之位也就是一步之遥,只要纵身一跃,便可转危为安,传于后世,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转危为安?传于后世?”王文佐闻言没有发火,反倒是大笑起来,慕容鹉不敢多言,只能屏住呼吸,小心等待。过了约莫半响功夫,王文佐问道:“慕容鹉,在你看来大事就这么容易?”

  “对于旁人来说是难于登天,但对于大将军您来说确实不难!”慕容鹉道。

  “不错,登上那个位置的确不难!而且我手下有一批人早就盼着我能登基为帝,他们也好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文佐笑了笑:“只可惜坐上那个位置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麻烦,一旦做的不好,那倒霉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天下亿兆百姓,千古之后也逃不过后世的笔诛!”

第775章 韩王

  “大将军思虑深远,非属下所能及!”慕容鹉低声道:“不过就这么下去,也是数不尽的麻烦吧?”

  “这就是你的工作!”王文佐笑道:“在那些麻烦尚在萌芽时便一一除去,怎么了,觉得太难了,自己做不到?那就现在提出来吧!还来得及!我不怪你!”

  慕容鹉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面门,王文佐面上似笑非笑,那略带戏谑的眼神让他胸中一阵涌动,下意识的应道:“只需大将军授与权限,属下只能让长安城中风平浪静!”

  “好!”王文佐拍了下手,解下腰间的一枚玉佩,拆成两半,拿出半块交于慕容鹉:“待到整饬完漕运后,我会前往长安,将都城禁军也整饬一番,这半块玉佩便是符节,必要时你可以用这个调配禁军,将佐会服从你的命令!”

  “属下遵命,谢大将军!”慕容鹉赶忙下跪,伸出双手接过那半块玉佩,小心翼翼的收入囊中,他知道自己既然受命探查京城动静,那便不可能再插手禁军,否则便权力太大了;而这半块玉佩是供自己危急时刻用的,若是平时自己凭借这个妄动,立刻就是杀身之祸,王文佐说的“必要时”就是这个意思。

  “好,那就这样吧!”王文佐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次接见便是结束了。

  卢十二放下酒杯,捋了捋浓密的胡须,露出小臂上的旧时伤疤:“大伯,为何大将军还不进长安!”

  “兴许是时机未到吧!”卢仁基用不那么肯定的语气答道。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卢十二问道:“照我看,是大将军自己不想迈出那一步罢了!”

  “十二郎你是何等人,岂能妄自揣测大将军的心思!”卢仁基笑了笑。

  “我自然是猜不出,不过已经没有什么挡在大将军和长安之间了,这没错吧?”卢十二笑道:“还有,大将军能有今日,也离不开我们河北人的支持,而大将军却没有半点说法,大伯您就没有一点想法?”

  “十二郎,若是你心里真的怀有方才那些念头,最好是立刻散了去,越快越好!”卢仁基冷冷的看了卢十二一眼:“不错,大将军此番成事,河北人是出了力,但出了力不等于就一定能得到回报的,更不要说自己去要的。今时不同往日,不是大将军有求于我们,而是我们有求于大将军了!”

  “是!”卢十二有些无趣的叹了口气:“那照大伯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耐心等待!”卢仁基道:“大将军终归会有个说法的!毕竟十万大军,他总不能就这么视而不见,你说是不是呢!”

  “大伯说的是!”卢十二笑了起来:“若是照我的意思,干脆把都城迁到洛阳来,这样既不用每年花费那么大气力转运漕粮,又绝了关西人的根本,岂不妙哉!”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卢仁基笑道:“大将军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不说别的,若是迁都洛阳,那安西、陇右之地还要不要花费那么大心力?和吐蕃人的仗还要不要打下去?这么说来,定都长安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不说别的,光是每年从西域而来的商贾财赋,就不是个小数目。洛阳虽然位居天下之中,但离西域又远了不少!”

  “大将军他还缺钱?”卢十二嗤笑了一声:“西域之地虽然广阔,海东之地也不狭小。新罗高句丽百济的三韩之地、倭人的四岛之地,还有向北的无垠旷野森林、河流纵横,金银铜铁矿藏、鱼场、皮裘,可供开辟的土地更是无边无际,如陆海一般,我这次随大将军东征可是开了眼界,在大唐的疆域之外,还有另一个大唐,不,两个大唐!以河北山东之人力,开辟海东之旷野,便足以震慑天下,对于他来说,关西长安根本就是可有可无!”

  “这只是你的想法!”卢仁基道:“照我看,大将军还没有迁都的念头,否则他花那么大气力整饬漕运作甚?”

  “他现在不想不等于将来不想!”卢十二道:“别忘了,彦良公子可是一直留在海东呢!那可是他的继承人!如今长安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为何却把儿子一直放在万里之外呢?”

  “这个……”卢仁基一时哑然,片刻之后方才道:“大将军行事素来稳妥,他将继承人和自己分开,也是防备万一!”

  “那也不至于隔着这么远吧?”卢十二笑道:“一个在陕州,一个在柳城,一封信往返就要小半年时间,这也是为了安全?”

  这一次卢仁基被说服了,他默然片刻:“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先试探一下大将军的口风吧!”卢十二笑道:“说迁都还太早,那重修范阳总可以吧!”

长安城。

  随着气候一天天转暖,朱雀大街两旁的树木逐渐长出了点点绿芽,街道旁的商贾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当然,最让城中居民们高兴的是广运潭边的码头上停泊的漕船愈来愈多了,长安的粮价随之迅速下降,已经到了斗米五十文上下的水平,这虽然距离过去斗米二十钱还相差甚远,但相比起先前动辄斗米七八百钱还是强多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这座宏伟的都城正在迅速恢复往日的活力。

  虽然战乱已经平息,漕运恢复,但还是有一件隐忧埋藏在每个人心头——迄今为止,王文佐王大将军还是没有回到长安城,入朝辅政。当然,他也有足够的理由——依照他对天子招他还朝的旨意的回复,他要先清河河道,恢复因为战事破坏的漕运,恢复长安的粮食供应之后,然后才受诏入朝辅政。这个理由听上去倒是冠冕堂皇,但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入朝辅政和整饬漕运根本不冲突,王文佐完全可以先入朝辅政,然后在长安整饬漕运,毕竟又用不着他亲自去挖河道。那么王文佐拒绝入朝辅政的真实原因只有一个——来长安入朝就要解散自己的军队,他不敢这么做,就拿整饬漕运当做托辞。

  面对这个托辞,天子做出了让步,收回了招其回朝的旨意,并给了王文佐整饬漕运的加衔,算是承认了这个既成事实。但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得出来这实际上对两人的脆弱信任是一种伤害,天子可以一次收回旨意,但不可能第二次、第三次,王文佐迟早是要回到长安的,到了那个时候,两人又如何自处呢?

  这个问题实际上摆在每个人面前,因为一旦天子和大将军再次爆发冲突,那长安的每一个人——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寻常百姓都会受到影响,这一点已经在不久前的战争中得到印证得了。所以面对这个问题,每个人都要给出自己的答案。

  韩王府。

  “哎呀,慕容将军竟然亲自上门,小王当真是蓬荜生辉呀!”

  作为高祖皇帝还在世的为数不多的儿子,韩王李元嘉站在二门的台阶上,微笑的欢迎着慕容鹉,这已经是他的身份所能允许的最大程度的礼遇了。

  “哪里,哪里!”慕容鹉上前几步,向李元嘉躬身还礼:“小人前几日去了一趟陕州,将您老人家的事情禀告了,大将军狠狠的训斥了小人一顿,责怪小人不知礼数,为何不立刻回拜。所以小人一回长安,第一个就到您府上了,也未有事先通传,失礼之处,还请殿下见谅!”

  “诶!”李元嘉走下台阶,伸手将慕容鹉扶起,笑道:“什么有礼无礼的,合意便是有礼,不合意便是无礼!你今日能来,老夫高兴还来不及,自然是有礼的,来,快快进来,外间风大,一同喝上一杯去去寒!”

  慕容鹉随李元嘉上得殿来,只见早已摆好了饮宴,李元嘉拉着慕容鹉在上首坐下,作陪的有王府世子、长史、洗马等四五人,都是李元嘉的亲近之人。几人坐定了,李元嘉第一个举起酒杯,笑道:“这第一杯酒便祝天子与大将军皆康健福寿,天下息兵,共享太平!”

  “祝天子与大将军皆康健福寿,天下息兵,共享太平!”众人举杯齐声应道,饮罢了,李元嘉拍了两下手掌,从两厢进来一队舞女,随着乐曲声舞将起来,一时间堂上觥筹交错,香影飘飞,端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慕容鹉也算的是见过世面的,在这里也不由得心旷神怡。

  “慕容将军!”韩王世子笑道:“您看着堂上歌舞倒也还看的?”

  慕容鹉一愣,旋即笑道:“此等佳人佳舞,小人着实未曾见过!”

  “呵呵!”韩王世子笑道:“那将军可细细看,堂上若有合意的,待会便会送至府上!”

  “啊?这如何可以?”慕容鹉清醒了过来,赶忙推辞。

  “这些本不过是娱人之物!慕容将军乃是当世英雄,美人配英雄本就是自然之理,有何不可?”韩王世子笑道。

  “不可,万万不可!”慕容鹉倒还记得自己来拜访韩王的目的,他是来探对方底的,底细没探成,带个美人回去,岂不是反过来了?若是让王文佐知道,只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位置就没了。

  “有何不可?”韩王世子笑道:“莫不是这些女子粗陋,不足以侍奉英雄?那好,换一批人便是!”他挥了挥手,便要让那些舞女退下,换一批人来。

  “不,不!”慕容鹉赶忙道:“非是贵府女子不美,实乃家中山妻有言在先,实在是受不得世子美意!”

  “原来如此!想不到将军如此伉俪情深!”韩王世子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旋即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为难将军了!”

  慕容鹉好不容易拒绝了,心中长出了口气,他接着舞女退下的间隙,从袖中取出王文佐的名刺,双手送上:“这是大将军的名刺,他得知大王遣使者来拜之事,便让末将带来,赠予大王。他还说待其回长安后,必定亲自登门拜访!”

  “哦!有这等事!”韩王李元嘉伸手接过仆役送来的名刺,仔细看了看方才珍而贵之的收起,肃容道:“大将军若是登门,小王自当在大门外亲迎。如今天下大事,皆系于大将军一身,老身满门数百口,皆托付于慕容将军了!”

  “不敢!”慕容鹉赶忙躬身还礼。

  “没什么不敢的!”韩王挥了挥手,堂上的婢女仆役乐师纷纷退下,只剩下席上四五人,他叹了口气:“现在这里的都是自家人,老夫也就说几句大实话了。当初大将军第一次来长安时,平定乱事,老夫就看出他是非常人。看到当时的太子与他交好,老夫是说不出的高兴。我大唐后继有人,老夫亦能安享富贵。后来也证明老夫法眼无差,高句丽乃是东北两朝大患,大将军一举覆灭;倭国有大海相隔,大将军领千人破之;吐蕃屡犯剑南,大将军建路立碑,教化一方;新罗,靺鞨乱起,大将军大旗所向,海东无波;更不要说不久前的事情,更是大将军一己之力,着实是大唐的紫金梁,白玉柱,无人可以替代。”

  “大王对大将军的看重,末将会向大将军转告的!”慕容鹉道。

  “这个倒是不打紧!”韩王摆了摆手:“不过眼下大将军与天子却有一点误解,所以长安城内人心不安呀!”

  听到韩王居然把话摆上台面来,慕容鹉微微一笑,却不说话。韩王看了他一眼,径直说了下去:“其实照老夫看,只要依照八个字,自然海内无波,天下太平!”

  “八个字?”慕容鹉皱起了眉毛:“愿闻其详!”

  “政由王氏,祭由李氏!”韩王道。

  “政由王氏,祭由李氏!”慕容鹉吃了一惊,瞪着韩王,半响之后方才低声道:“大王慎言!大将军绝无此意!”

第776章 避祸

  “呵呵呵!”韩王笑了起来:“慕容将军可是觉得奇怪,老夫一个李家宗室,却说出这等话来,可是想要通过你来试探大将军的心意?”

  慕容鹉哈哈一笑,却不说话,却是来了个默认。那韩王捋了下颔下胡须,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叹道:“说来老夫也是个有福之人,生于武德二年(公元619年),那年关中早已平定,蜀中、江淮河内等地已经平定,父兄们在沙场争杀,受尽辛苦,老夫那时还是个呱呱落地的婴儿,便极得高祖皇帝宠爱,才两岁便受封宋王;几年后群雄荡平,几个兄长为了帝位自相残杀,斗的是不可开交,而老夫当时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自然不会被牵联到其中去,最后无论是哪位兄长登基为帝,也都不会苛待于我。从此之后,老夫又受封徐州都督,徐王,右领军大将军,改封韩王,任潞州都督,实封千户。老夫喜欢学问,太宗文皇帝便将宫中历代珍藏之文书赐予老夫;先帝登基后,更是以宗室长辈相待,每次都赏赐极厚。可以说老夫这辈子寸功未立,不曾劳心劳力,却安享富贵尊荣,可以说是天下第一等有福之人了!”

  “这老儿倒是有自知之明!”慕容鹉心中暗想,口中却道:“大王福泽深厚,却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福泽深厚?”韩王笑了笑:“老夫已经是耳顺之年,可以说有福,便是天翻地覆,只要两眼一闭,便与老夫我无关了;老夫这些儿孙可就未必了,生于帝王之家,有福的特别有福,没福的就求为寻常百姓家亦不可得,慕容将军,你知道老夫为何和你说这些话了吧?”

  “这个……”慕容鹉苦笑道:“事情应该还没有到大王说的这般地步吧?”

  “呵呵呵!”韩王叹道:“慕容将军,老夫生于帝王之家,这几十年来什么没有见过?什么没有听过?汉高祖袭破峣关,入关中后兵锋至蓝田,后来发生了什么?秦王子婴系颈以组,白马素车,奉天子玺符以迎沛公!这才是兵败之后亡国之君的下场呀!”

  “这个……”慕容鹉已经是汗流满面:“这完全是两码事呀!汉高祖当初是入关灭秦;大将军是讨伐囚禁天子的奸佞小人,岂可一概而论!”

  “就是一回事!”韩王叹了口气道:“当初本朝高祖皇帝从晋阳起兵时也没说要灭隋,入长安后,迎立杨侑为帝,即隋恭帝;改元义宁,遥尊炀帝为太上皇,自称为假黄钺、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大丞相、录尚书事,进封唐王。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也都知道了,别的假的了,战场上的胜负假不了。大将军打赢了就是打赢了,不管嘴上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已经打败了所有敌人的结果。老夫既然不能改变这个事实,那能做的也就是让李家子弟不要落得那么惨!”

  听韩王说的这番话,慕容鹉只觉得屁股下似乎有千百根利刺在扎自己,难受之极,心中不禁暗自后悔自己干嘛要来见这老韩王。他心里清楚韩王说的只怕绝大部分都是真的,但问题是到现在为止,王文佐并没有任何企图篡位的表现,更糟糕的是,每个人都清楚王文佐对当今天子是有这非常特殊感情的。如果自己插手其中,谁知道会不会走错一步,引来灭顶之灾呢?

  “大王!”慕容鹉苦笑道:“您说的这些话,着实非人臣该听的。我可以和您透一个底,大将军对陛下的心意从未改变,他也绝对没有篡夺大位之心!”

  “照呀!”韩王笑道:“所以我说祭由天子,政由大将军呀!若是换了旁人,老夫就不会说这句话了。世上又有几人能如大将军一般满足于操持政事,而不贪图大位的呢?”

  “那,那大王您和我说这些是为何呢?”慕容鹉问道:“不管怎么说,毕竟您也姓李呀!”

  “就是因为我姓李,才会说这句话!”韩王叹道:“如今大势已成,想要从龙邀功,一步登天之人要多少有多少。对于这些人来说,我们这些身居高位,坐享厚禄的李氏子孙便是天生的功劳来处。肯定会有不少人向大将军举报,说我等李氏子孙密谋反叛,到了那时谁又能辩解的清楚?老夫已经年过六旬,便是明日就死,也已经是中寿了,又有何憾?只是不想我李氏子孙,如当初元氏、宇文子孙一般下场!”

  听了韩王这番话,慕容鹉终于明白了过来。眼前这老人见闻之广博,思虑之深远,着实非常人能及。在他看来王文佐击败裴行俭之后,唐朝的中枢权力落入其手已经是不可阻挡的既成事实。当初宇文氏和高氏篡夺元氏,杨氏篡夺宇文氏的过程中,为了打击前朝的力量,簒夺者都对前朝宗室大肆屠杀,几乎将其尽数诛灭。而韩王最害怕的就是出现这种局面,所以他选择主动倒向王文佐,在促成“祭由李氏,政由王氏”这局面出一把力,以换取李氏宗族少流血,甚至不流血。

  “大王果然考虑深远!”慕容鹉叹道:“请大王放心,我一定会把您的心意转告大将军!”

  “那就多谢慕容将军了!”韩王挥了挥手:“孩儿,你还不来谢过慕容将军,吾家满门百余条性命,都仰仗慕容将军了!”

  韩王世子赶忙上前,对慕容鹉屈膝下拜,举酒道:“小子拜谢慕容将军救命之恩!”

  慕容鹉哪里敢受如此大礼,赶忙起身让开道:“世子言重了!万万不可!”

  韩王世子却是坚持拜了下去,慕容鹉没奈何,只得受了他一拜,叹道:“世子折煞末将了!”

  众人重新坐下,韩王世子令舞姬乐师重新上来,歌舞作乐,堂上的气氛已经与先前大有不同。慕容鹉饮了数杯,觉得有些熏熏然,一旁的韩王问道:“此番您回陕州,想必大将军另有重托吧?”

  慕容鹉看了韩王一眼,觉得也没必要继续瞒着对方了,反正以这老儿的头脑,猜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便点了点头:“不错,大将军令我在长安多布耳目!”

  “呵呵!”韩王笑了笑:“多布耳目,大将军还是良善人呀!”

  “哦?这怎么说?”

  “生俘裴行俭,大军入关中,不领兵直取长安,却去整饬漕运,往长安运粮,最多也就在长安多设耳目!这还不是良善人?换了别人,只怕早就住进大明宫了!”

  “这倒是!”慕容鹉笑道:“我观大将军的意思,也是多半为了自保,省的再出裴居道和沛王那种事情!”

  “是呀!”韩王叹了口气:“大将军还是早些入长安,安定人心的好,省的有些人时间久了,就想出各种坏心思来!”

  “大王的意思是?”慕容鹉不解的问道。

  “你没有听说吗?”韩王笑了笑:“前几日就有传言,天子要西迁蜀地;还有说天子要去灵武,召集陇右诸军来再战大将军的!”

  “这不是开玩笑吗?”慕容鹉苦笑道:“且不说蜀道何等艰辛,蜀地没兵呀!就算去了蜀地,只怕连唯一偏安天子亦不可得;至于陇右诸军,那边正抵御吐蕃人的猛攻,仓中粮饷又只够数月,凭这些怎么应对大将军?”

  “慕容将军说的是不错!可问题是大将军一日不入长安,人心就不安定;人心不安定,就会生出各种事端来!”韩王笑道。

  “大王说的是,可惜我人微言轻,也没法劝说大将军!”慕容鹉苦笑道。

  “老夫倒是有个办法!”韩王笑道。

  “您能让大将军来长安?”慕容鹉急道。

  “老夫自然没这个本事,不过老夫可以试着让天子出巡陕州,让他们两人见一面,消除之间的误会!”韩王笑道:“慕容将军,您觉得如何呢?”

  “当真,那可太好了!”慕容鹉闻言大喜:“好,若此事能成,我必会将大王的功劳禀告大将军!”

  “老夫这倒不是为了自己,乃是为了天子,为了李氏,为了天下百姓!”韩王叹了口气:“慕容将军,你且容我准备数日!”

太极宫。

  天子的心情并不好,杨贵妃看出来了。天子正在吃早餐:羊汤饼、红枣粥、肉饼、胡桃糕,当宫女将一盘盘食物摆放在他面前的几案上,却被他推开,一旁的贵妃却不说话,露出笑容,似乎觉得这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