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 第345章

作者:克里斯韦伯

  “裴居道?他干嘛要这么做?”沈法僧急道:“他官至侍中,女儿为皇后,已经是赏无可赏了,就算拥立沛王为天子,又能如何?他何必拿全族性命来冒险做这种事情?”

  “天子虽然立裴居道的女儿为皇后,但其女并不受宠!”王文佐沉声道:“我离开长安前,天子已经将杨思俭的一个侄女迎入宫中,对其十分宠爱,还和我流露过易后的意思,被我劝阻了!”

  “有这等事?”沈法僧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三郎你当时为何不少说两句,现在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要易后就要废相,天子刚刚丧母就易后废相,外头的名声就不太好听了!”王文佐叹了口气:“我也考虑过这方面的危险,所以把沛王带出来,就是怕有人拿此人做招牌对天子不利,没想到……”“卢十二,大将军让你盯紧了沛王,你怎么让他跑了!”沈法僧一肚子的怒气,不敢向王文佐发火,便朝着卢十二发作起来:“现在怎么办?他一回长安登基,咱们就都是逆臣了!”

  “属下该死!”卢十二平日里的傲气早就荡然无存了,他跪伏在地叩首谢罪,王文佐叹了口气,将其扶了起来:“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是我当初想的太简单了,只是让你监视沛王,却忘记了他毕竟是天子亲弟、行军大元帅,他真的要走,你还能拦着他不成?”

  “那也不能等沛王跑出去五天才发现呀!”沈法僧怒道。

  “事已至此,再多说这些又有何用?”王文佐叹了口气:“说到底,除非在沛王身边安插钉子,否则被哄骗过去就是迟早的事情。而这种事情除了我,你们只怕没人敢干!现在只能想想应该怎么应对了!”

  “还能怎么办?”沙吒相如哀嚎道:“沛王登基,只要一纸诏书发来,招大将军去长安,大将军是接旨还是不接旨?如果不接旨就是抗命,是大逆之罪,如果接旨,离开了大将军,我们这些人什么都不是!”

  狄仁杰冷声道:“沙吒相如,我很感激您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下一步该怎么走?”

  “还能怎么做?如果要举兵的话,愿意听命的有多少人?倭国和熊津的兵没问题,新罗的就很难说了,辽东之兵多半不会听命,河北、突厥就更不用说了!”

  “河北之兵会唯大将军之命是从!”卢十二沉声道:“只要大将军能抢在朝廷天使来到前赶到范阳来,河北州县定然举旗景从!”

  “住口!”沙吒相如呵斥道:“你刚刚坏了大将军的大事,怎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说河北州县会听大将军之命?”

  “我不是什么东西,而是范阳卢氏长房行十二的卢光平!”卢十二傲然道:“范阳的事情我们卢氏还是能当几分主的,大将军的正妻乃是青州崔氏之女,同行的军中多有王、赵、崔、卢、李、高、封氏子弟,有我们在,河北又怎么会不唯大将军之命是从?”说到这里,他向王文佐躬身拜了一拜:“大将军,沛王虽然潜返长安,但只要您轻车疾行,抢先赶回范阳,举大旗,倡大义,河北豪杰定然望风景从。就算沛王真的能登基为天子,那也就是个关西天子,以河北之良马劲卒,足以与之分庭抗礼!”

  王文佐十指交叉,顶着下巴,倾听时只有眼睛在轻微的转动。他两颊的留下短须围出一张纹丝不动的脸,活像一张蜂蜡面具。然而,彦良注意到父亲的额头上密布细小汗珠,他意识到父亲也许此时心中也没有底。

  “三郎!”沈法僧的声音在颤抖:“如果那么做,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了。其实我们可以上书朝廷,你可以向其称病,请求留在海外,自立为王,这总比和朝廷撕破脸,成为叛逆的好吧?就算你赶到了范阳,也就最多半个河北,朝廷下辖的有多少州县兵马?这是以一敌十呀!没有胜算的!”

  “称病?”狄仁杰笑了笑,他突然伸出手臂,将几案上的砚台扫落在地:“沈将军,如果像你说的这么做,这就是后果!当初大将军拥立太子登基,逼迫太上皇退位的那一天起,他就不可能靠退让求得平安了!他做的这些事情今上在位是从龙之功,换了一个人当天子就是族灭之罪了。如果当今天子真的被害,那大将军惟一的自保之道就只有替天子报仇,诛杀国贼了!除非你能把这砚台恢复原状,否则大将军就不可能靠退让乞求到平安!”

  “可是沛王是天子亲弟,就算天子身死,继位的也只能是他呀!”沈法僧苦笑道:“朝廷是顺,我们是逆,以逆抗顺,如何能赢!”

  “当沛王私下里逃出范阳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了!”狄仁杰冷笑道:“未得天子诏书返京,就是抗命大逆,这也说明他和天子的死不无关联。将来无论任何人登基为帝,都轮不到他!”

  这时,这时王文佐霍地起身。“天子生死未明!”他重复了一遍,声音穿透众声喧哗,宛如利剑划破油脂。“身为臣子,自当应当以勤王为重!”

  所有人立刻闭嘴,低头听命,王文佐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停留在彦良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少见的温情。

  “除了我儿子,其他人先出去!等我召唤再进来!”

  彦良惊讶的看着王文佐,他没想到父亲会在这个紧要时候和自己这么一个孩子说话,他不知所措的握紧拳头,舔着嘴唇。

  “来,喝一杯吧!”王文佐给儿子倒了一杯酒,递给彦良:“我看你嘴唇有点干,口渴吗?”

  彦良不知所措的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王文佐贴着儿子坐下:“狄仁杰说的没错,这个时候我必须全力一搏。名声能帮人也会累人。你刚刚都看到了,凭借过往的声名,只要我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人就愿意拿出一切来站在我一边;而就算我真的让步,当一个安乐翁,裴居道和沛王也绝不敢放过我,因为他们会担心哪一天我会把过去那些事情再干一遍。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汉子走到今天,命运已经很厚待我了,哪怕是最后输的一无所有,那也不过是回到原样而已。但你不一样,你刚刚出生就失去了母亲,是下玉把你照看长大,没想到她又早走,临死前还叮嘱我要对你好一些。我本想好好补偿你,却不想遇到了这次的事情……”“父亲,你对我已经很好了!”彦良站起身来,面颊发烧:“您不用考虑我,就照您想做的去做吧!我是王文佐的儿子,是大国主神和天照大神的后裔,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王文佐张大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片刻后他将儿子搂入怀中,抚摩着他柔软的头发:“不错,我们父子俩同心协力,又有什么难关过不去?”

  几分钟后,厅门外的人们听到了王文佐的声音,他们回到厅内,等待着他们首领的决断。

  “卢先生、卢十二、你们两人随我回范阳,待会立刻出发!”

  “遵命!”被点到名字的三人松了口气,齐声应道。

  “沈法僧,你留在乌尔塔!务必要将乞四比羽拿住,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王文佐道。

  “乞四比羽?”沈法僧闻言一愣,经由这么一番变故,众人几乎都把这个人忘记了。却没想到王文佐这个时候居然都不肯放过了此人,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王文佐道:“无论会不会和长安交兵,这里便是我的根基之地,不能再有动乱。乞四比羽这人好乱乐祸,他得知沛王逃回长安的时候,肯定会回头来生事,这里众将只有你跟随我最久,我将镇守之事交给你了!”

  “遵命!”沈法僧只得躬身领命。

  “怀英!”

  “属下在!”狄仁杰赶忙应道。

  “我离开之后,辽东、高句丽故地便由彦良镇守,他年纪还小,处事没有经验,你便为他的参军,辅佐他!”

  狄仁杰没想到王文佐竟然把身后之事都交给自己这个十来岁的孩子,但转念一想这也不奇怪,毕竟王文佐此番可以说是起兵作乱,重要的位置肯定要交给自己信任之人,那还有谁能比自己的儿子更值得信任呢?彦良虽然年纪不大,但天资聪颖,少年早成,而且身边已经有了亲随和一支忠诚的倭人军队,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被人架空了,再有自己这样文吏辅佐,也就差不多了。

  王文佐三句两句的分配完了部下的任务,让众人退下之后,对彦良道:“我本想让藤原不比来辅佐你,但他在倭国一时间来不了,只能先让狄仁杰先暂代,我离开后你立刻写信给倭国,让藤原不比领兵前来!”

  “那贺拔、元骜烈两位叔父呢?”彦良问道。

  “那倒不是!”王文佐摇了摇头:“快二十年的老兄弟了,怎么会信不过。只不过他们和这些人不一样,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大唐的臣子,而这些人都是我的家臣部曲,若要他们随我起兵,就要多过一关,我不希望他们在这件事情上为难!”

第750章 独一无二

  彦良茫然的点了点头,他不是太明白父亲口中的“多过一关”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没有追问。王文佐感觉到了儿子的茫然,笑了笑:“我这辈子已经做了不少事情,要么是为国讨贼,要么是被逼无奈,都可以说理直气壮,但这次就有些不一样了,所以我不想他们掺和进来,由我独自一人来解决了!”

  “父亲,没有贺拔、元骜烈他们,您这次也能赢!”彦良道。

  “好孩子!”王文佐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我们父子同心,又有什么难关过不去?”

长安、广通渠。

  这并不是李贤第一次回长安,但他还是想从运河上看看帝国的首都,是否一如自己离开之前。一年多前自己离开这里,在华丽的马车里,被当做王文佐的人质和招牌,他从车窗的缝隙回望,听着车轮的咯吱声,望着大兴城越变越小,现在,他想看着她从地平线下升起,慢慢变大。

  于是他拒绝了使者的建议,挑选了一条车船进入广通渠,两舷的水手们喊着号子,用力踩动水轮,激起大片的水花,李贤拉起兜帽,遮挡水花,引颈望乡。

  河面上十分拥挤,满载着四方货物的漕船一条接着一条,为了给李贤让开航道,离开长安的一些漕船甚至不得不靠到岸边去,黑鸦鸦的一片。这条狭窄的水渠就好像一根血管,供养着帝国的心脏。

  大兴城从地平线上慢慢浮起,李贤惊讶的发现随着距离大兴城越来越近,渠道的宽度也越来越大,已经可以说是一个湖了,在他的记忆里是没有的,他回过头,向使者问道:“这是什么?我怎么记得离开时没有这个湖的?”

  “禀告殿下!”使者恭谨的低下头:“这是广运潭,您记得不错,这是您离开长安之后修成的,是为了供往来漕船、商船停泊之用!”

  “哦?”李贤兴致勃勃的看了看湖水上往来的大批大小船只和湖边无数码头,笑道:“不错,不错,早就该在这里挖个湖了,这样寡人就用不着每年去洛阳就粮了!对了,这湖是谁挖的?着实是有功之臣!”

  “是陕州转运司伊吉连博德上奏天子,修建此湖的!建成之后,天子十分高兴,加封为通议大夫!”

  “通议大夫?那就是正四品下了?兄长倒是大方的很!”李贤笑了笑,突然神色微变:“伊吉连博德?此人之前是不是王文佐的属吏?”

  “不错,这位正是王大将军举荐给朝廷的!”

  李贤没有说话,脸上罩上了一层阴暗的薄纱,使者不敢多言,只能垂首站在一旁侍立,过了半响功夫,他才听到李贤悠悠的叹息了一声:“王文佐手下倒是多有才俊之士呀!”

  一旁的使者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只能保持沉默,当然李贤也不需要他说话,他站在甲板上,静静的看着大兴城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最后整个呈现在他面前。

  这就是帝国的心脏,举世无双的帝都长安城,李贤的心中充满了激动。在经历了无数波折和辛苦之后,自己终于回来了,当初自己跟着王文佐离开时,心里很清楚为什么自己要离开长安,刨除掉那些冠冕堂皇的粉饰之词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兄长并不信任自己,在他最信任的人王文佐不在长安的时候,他也不希望自己留在长安。

  虽然李贤心里清楚兄长其实想的没错,但那种被赶出家来的感觉确实很难受。不过上天还是公平的,兄长重病卧床,无人理政,裴居道派秘使请自己回京,而王文佐还在遥远的密林中和那些蛮子厮杀,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殿下,船靠岸了!”使者的声音打断了李贤的思绪,他点了点头向岸边望去。

  码头上人并不多,只有一辆马车,十几个护卫,无论是马车还是护卫身上都没有什么显眼的标识。李贤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越少人知道自己回来越好。他走下摇晃的跳板,走到马车旁,帘幕被揭开一个缝隙,露出裴居道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

  “沛王殿下!”裴居道露出一丝微笑:“真高兴能看到您!”

  “我也一样!”李贤敏捷的上了马车:“皇兄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不是太好!”裴居道的声音有些老人特有的浑浊,就好像嗓子里总有一口痰没有吐出去:“自从今年入秋以来陛下的身体就一直没有好过,三天两头的发病,只能在宫中静养,也无法正常上朝,政事只能由我们几个政事堂的老家伙入宫面圣禀奏商议。入冬以后就更不好了,时常连床都起不得,前些日子还说要不要去骊山下那个温泉离宫静养。”

  “那结果呢?”李贤问道。

  “被皇后陛下否决了!”裴居道慢条斯理的答道:“理由是天子的身体本来就弱,再这么折腾一番岂不是更糟糕?”

  “皇后陛下?我看是侍中你反对吧?”李贤笑道。

  “沛王说笑了,这都是皇后本人的意思!”裴居道也笑了笑:“其实对于老夫来说,天子去骊山说不定还要好些,您说是不是呀?”

  “呵呵!”李贤笑了笑:“罢了,不说这个了。皇兄病成这个样,就没有想过把王文佐召回来?”

  “照老朽看,陛下是很想念王大将军,也想过让他回来主持大局。但最后还是忍住了!”裴居道笑道。

  “忍住了?什么意思?”李贤问道。

  “老朽妄自揣测,无非有两种可能:第一呢?陛下觉得自己的身体虽然不是太好,但他的身体一直以来都不是太好,觉得这次也就是因为冬天天冷,熬过这次冬天就会转好的;第二呢?陛下觉得若是把王文佐召回的话,东北的事情就前功尽弃了,所以他想再熬熬!”

  “哼!”李贤冷笑了一声:“兄长与王文佐倒是君臣相得!比起我这个亲弟弟,他对王文佐反倒是更亲近些!”

  “这倒也不奇怪!”裴居道笑了笑:“天家兄弟嘛!自然是没什么骨肉之恩,王大将军这等盖世英豪,又对自己忠心不二,这等臣子何其难得?换了沛王您坐上那个位置,恐怕看的也比其他兄弟重些,对不对呀?”

  李贤怒视裴居道,裴居道也不避让,只是笑吟吟的与其对视,几分钟后李贤点了点头:“裴侍中说的是,若是我登基为帝,对王文佐也会十分喜爱的!”

  “只可惜王文佐只会对陛下一人这般,换了旁人他就不会了!”裴居道叹了口气:“想必这也是陛下对他如此恩宠的原因吧!”

  “什么意思?”李贤皱起了眉头:“难道你觉得我登基之后,王文佐不会臣服?”

  “不是不会臣服,而是多半会起兵!”裴居道笑道:“我方才说过了,王大将军只会侍奉一人,那就是陛下!”

  “可,可是皇兄也没有儿子,杨妃只生下了一个女儿,就算按照次序,皇兄之后也该轮到我呀!”李贤不解的问道:“皇兄身体有恙,以我监国,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这是我们李家内部的事情,轮得到他一个外人置喙吗?”

  “呵呵?”裴居道好似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笑了起来,倒把李贤笑得不知所措,几分钟后他才停止了笑声:“若是旁人的确如此,可沛王您忘记了吗?王文佐可是曾经插手过李家的事情了,你觉得他是个外人,他未必这想!”

  “曾经插手过?”李贤脸色大变:“你是说他拥立皇兄登基的事情吗?”

  “不错,沛王你记得就好!”裴居道笑了笑:“旁人也许会这么想,王文佐可就未必了,不说别的,你从范阳回长安的时候可曾得到陛下的诏书?没有得到诏书你凭什么回长安?只凭这一点,他就绝不会放过您的!”

  “可,可这与他何干?”李贤怒道:“我是天子亲弟,是行军大元帅,他不过是我的长史,凭什么管我?”

  “凭什么?凭他手里的兵马呗!”裴居道笑道:“当初高祖皇帝怎么进得长安,太宗皇帝怎么扫平四方,王文佐就凭什么要管你。天底下只有一人他不会凭手里的兵马讲道理,那就是你的兄长,当今天子,除了令兄,天下就没有一件事情他不敢管的!”

  “凭兵马?他手下才多少兵马,也敢举兵作乱!”李贤听到这里,面上已经是又红又白,又是气愤又是恐惧:“裴侍中,要如何才能平定王文佐?”

  “很简单,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裴居道冷笑道:“您离开范阳时,他在哪儿?”

  “听说正在和北方的靺鞨叛军交战!”

  “距离范阳有多远?”

  “这个就不知道了!”李贤皱了皱眉头:“这个要紧吗?”

  “当然要紧!”裴居道道:“您离开范阳后,他的人肯定不敢妄做主张,首先肯定要先去禀告他,然后他再从前线赶回范阳,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就是关键,如果您能抢在他赶回范阳之前掌握关中,派出信使前往范阳,那他能抓在手里的就只有关外的兵马了,纵然有事,也不难应对。如果他先到范阳,那恐怕整个河北都会落入王文佐之手,朝廷恐怕要在晋阳、河阳、虎牢派驻重兵把守了!”

  “晋阳?河阳?虎牢?”李贤被吓住了,晋阳是大唐的龙兴之地,并州的首府、帝国仅次于长安和洛阳的军政中心;河阳是洛阳的屏障,沟通山西南部、豫西南、河北的三角枢纽,虎牢是从黄河中下游进入洛阳盆地的要隘,这三处乃是大唐帝国长安——洛阳轴心整个东面的屏障。换句话说,裴居道的意思是假如丢掉范阳,李贤就要准备丢掉半个天下了。

  “别人或者不至于,王大将军不一样!”裴居道道:“你记得他当初在长安时就厚待河北士子,这次出兵在河北又耽搁了特别久吧?他可是收拾了不少河北人心。说句实话,河北士民自从当初窦建德、刘黑闼之乱,就对我大唐有些不服气,这些年来也就面服心不服!这次有王文佐起兵的机会,到时候肯定热闹得很!”

  “难,难道那时候王文佐就想起兵作乱了?”李贤问道。

  “那倒不是!”裴居道道:“这么说吧,令兄在位,他收拾河北人心就是为了讨伐东夷,为大唐长治久安;令兄不在位,他做这些就是居心叵测,有不臣之心。同样一件事情,在位之人不同就是两回事了!”

  “这么说了,倒是我的错了!”李贤听到这里,不由得苦笑道:“只要皇兄在位,那王文佐就是国之栋梁,他们两个君明臣忠。轮到我,就一切都颠倒过来了。”

  “话要这么说也不错!”裴居道点了点头:“只是您走到这一步,难道还能回头吗?”

  李贤摇了摇头:“还还来得及吗?”

  “从长安到范阳有官道,从边疆到范阳可是没有的!”裴居道笑道:“再说东北的乱事一日未曾平定,王大将军一日就难抽出手来,所以这么算来,您的胜算还是要大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李贤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那我何时能入宫呢?”

  “明日是老朽发妻的寿辰,依照惯例,小女是要驾临鄙舍来为其母祝寿,殿下觉得如何?”裴居道笑道。

  “确是不错!”李贤笑道:“那一切都听侍中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