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曲 第274章

作者:克里斯韦伯

第624章 周兴的线索

  “是吗?”王文佐笑道:“这是王某在长安的第一个夏天,倒是不知道与往年比如何!”

  “原来是这样!”那内宦头发花白,面如满月,高鼻阔口,眉目端正,倒是生了一副好像貌,他叹了口气:“奴婢是十四岁入宫的,今年已经五十二了,算来入宫已经三十八年了,入宫那年是贞观七年,那年的夏天也是特别热!我记得很清楚,刚进宫第一天,我贪图凉快,光着脊背在院子里吹风乘凉,让师傅看到了,说我不懂规矩,狠狠的抽了三个嘴巴子!”说到这里,他笑着摇了摇头,面上满是苦涩。

  王文佐听那老太监这么说,心中一动:“那当初想必您很恨那师傅!”

  “是呀!”内宦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那时我还就是个孩子,什么事情都不懂,挨了打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却不知道在宫里不是家里,犯了规矩,可是要人命的。老辈的打你,是让你长长记性,免得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是呀!”王文佐叹了口气:“我来长安以后,也觉得这里规矩大,总是害怕不知不觉哪里犯了规矩,害了自家性命,希望有个师傅指点指点!”

  “呵呵!”那内宦看了王文佐一眼,笑道:“王将军说笑了,您是贵人,又不是我们这种苦命人,莫说不会犯规矩,就算真的犯了规矩,有太子,有天子皇后保您,您怕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王文佐笑了笑:“贵人也有贵人的规矩,真的犯了规矩,就算是太子、天子想保我,也未必保的住。毕竟国法乃是先帝所制,即便是帝王,也不能为私爱所赦!您说是不是呀?”

  那内宦深深的看了王文佐一眼,片刻之后方才叹道:“许某入宫三十多年,像王将军您这样深受陛下宠爱,还能这般知进退的还是第一个!想必定然能享尽福寿,子孙绵延!”

  “那就托许公吉言了!”王文佐拱手笑道。

  “不敢当不敢当!”那内宦赶忙侧过身子,避开王文佐的礼:“许某一个残缺之人,如何敢被王将军成为许公!”

  “年长者为尊嘛!”王文佐笑道:“至于当初入宫之事,想必许公也是不得已的,人生在世,谁又没有几件不忍言,不愿再提起的事情呢?”

  那内宦闻言看了王文佐一眼,只见其神色坦荡,目光清朗,他在宫中服侍二帝三十余年,各种人情见得多了,目光之老辣非常人能及,立刻便能分辨出王文佐方才那番话是出自真心,非矫伪讨好自己之词,心中不由得一动,叹道:“王将军果然是当世豪杰,许某平生所见之人,要么是心中鄙夷却伪作恭谨,要么干脆就视我等为非人,能如王将军这般知晓我等的苦楚,却又能淡然处之的,还是第一个。”

  “许公乃是身躯不完,但世间身躯健全而又心智不全,为偏见所限之人何其多哉?”王文佐笑道:“比起身躯不完的,我倒是觉得后者更可悲可叹些!”

  那内宦听王文佐这番话,如闻暮鼓晨钟,神色大变,敛容下拜道:“许某今日得闻王将军此言,才明白这五十年算是白活了,受教了!”

  “不过几句闲话而已,许公不必如此!”王文佐伸手将内宦扶起,两人又闲说了几句,那内宦站起身来,拱手道:“今日得见王将军,如拨云见日,本欲多加请教,只可惜有职分在身,先告辞了,待到下次有余暇,再来请教!”

  这内宦离了东宫,回到大明宫,刚到含元殿,便看到当值的一名宫女上前,敛衽行礼道:“许少监,皇后陛下有旨意,你宣旨回来后便去见她!”

  “奴婢遵旨!”那许少监赶忙应道,他乃是内侍省少监许虚文,唐代设置内侍省,专门管辖宫内宦者,掌传达诏旨,守御宫门,洒扫内廷,内库出纳和照料皇帝的饮食起居等事务。其中太监二人,从三品;少监二人,内侍四人,皆从四品上,为其主官,分掌握六局:掖庭、宫闱、奚官、内仆、内府、内坊。这许虚文为内侍省少监,已经是当时宫中数千宦者中数得着的大人物了。

“说吧,王文佐接旨后说了些什么?”皇后正在用自己的午餐,由于事务繁忙,她的第二顿饭往往会拖到接近酉时(接近17点)。她的午餐很简单,煮鸡蛋、麦粥、还有半块胡饼还有一点干果,也许是为了确保头脑清醒,皇后的早餐和午餐都吃的并不多。

  “王将军谢了二位陛下的恩,然后说屋内天气热,请奴婢在院里坐下说话!”许虚文道。

  “嗯,他说了些什么?”皇后饶有兴致的问道。

  “奴婢提到了天气,说这个夏天比往年都热。他说他还是在长安过第一个夏天,所以不知道过往长安夏天有多热。然后老奴便提到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正是老奴进宫的第一年,也是特别的热,还说老奴当时年少贪凉,在院子里光着脊背乘凉,结果还被师傅打了几巴掌……”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

  “然后呢?”皇后敲碎煮鸡蛋的壳:“王文佐说了什么?”

  “老奴说自己是残缺之人,那王文佐便安慰了老奴几句,说当初入宫之事老奴也是不得已,还说任凭是谁都有几件不忍言,不愿再提起的往事!后来还请老奴闲暇时来他那儿坐坐!”

  武皇后的手停住了,她的脸上也滑过一丝惘然,几分钟后她冷笑了一声:“王文佐这张嘴还真是厉害,专门往人的心尖尖上戳,许少监,你当时是不是觉得他这话说到了你的心坎上了?”

  “老奴当时确实有这种感觉!”许虚文老老实实的答道。

  “没错,换了我也会有这种感觉,但这就是句没用的屁话!”皇后将手中剥了一半的鸡蛋狠狠的摔在地上:“是的,他王文佐有几件不忍言,不愿提起的往事。但他那几件事和你入宫的事情能一样吗?他现在是东宫太子的心腹,将来太子一登基,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前尊崇,膝下儿孙环绕。而你许虚文呢?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刑余之人,百年之后,坟前无人祭祀,做鬼都只能是个饿鬼!”

  许虚文站在那儿,浑身上下剧烈的颤抖着,皇后的话就好像一条无形的鞭子,在抽打着他,黄豆汗珠沿着面颊滑落,将两鬓花白的头发粘结起来,平日里的风仪和气度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可怜的卑微老人,站在那儿,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

  “你是不是很恨呀?”皇后问道:“恨就对了,像你这样的人只能恨,也只配恨人。是的,即便是我,是陛下,也不可能让你重新得到那些失去的东西,但你可以让那些比你幸福的人落入深渊之中,落得比你更悲惨的境地。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可以站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那样是不是比现在好得多?”

  “是,是的!”许虚文用颤抖的声音答道。

  “很好,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皇后冷笑道:“退下吧!”

  许虚文磕了个头,退下了。皇后看着桌上的食物,突然觉得没有一点胃口,她正准备让人把食物撤下,却看到宫女从外间进来,低声道:“柳内府在外间求见!”

  “柳元贞?他有什么事?”皇后皱起了眉头问道。

  “他带了一人过来,说是关于杨府案子!”宫女道。

  “好吧,让他进来吧!”皇后点了点头:“还有,把这些东西撤下去,我没有胃口!”

  柳元贞带着周兴进来,皇后看着他们跪在自己面前,僵硬的就好像两只皮口袋,她瞧不起面前这两个家伙,和王文佐比起来,这两个家伙简直就是两坨骆驼粪,不过,听听他们说什么也没什么坏处,也许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皇后陛下!”柳元贞跪在低声:“臣受命之后,便四处奔走,直至今日……”“住口!”皇后打断了柳元贞的话语:“不要说废话,寡人的时间很宝贵,现在给你两句话,如果说不清楚,就给我出去!”

  柳元贞的声音卡住了,他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却说不出一个字。

  “周国公是被陷害的,他中了别人设下的圈套!”

  皇后的目光转向柳元贞身后那个男人,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很好,你留下来,而你,出去!”她最后那句话却是对柳元贞说的。

  “臣,臣遵旨!”柳元贞狼狈的磕了个头,膝行倒退出去,他能够看到周兴脖子和脸颊上肌肉的抽动——那是在笑,得意的笑,这个混蛋,他几乎要痛恨自己为啥把这家伙引荐给皇后陛下了。

  皇后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眼睛都没眨一下。“你这么说的凭据是什么?还有,设下圈套的那个别人是谁?”最后,她一字一顿地说。

  “臣的凭据很简单,周国公那天夜晚从未离开他住的那间小楼,更不要说踏入杨月娘住的那间小楼了!”周兴答道:“至于设下圈套的那个人是谁,臣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凭据,但臣很怀疑那个人就是王文佐!”

  从周兴口中听到王文佐的名字,皇后心中立刻爆发出一阵狂喜,她强压下跳起来的冲动,冷声道:“周县令,你可要想清楚了。王将军乃是东宫太子的心腹,朝廷的重臣。若是你所言不实,反坐之罪可是要族诛的!”

  “微臣知道!”周兴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沉声道:“不过臣并非胡言乱语,乃是有凭据的!”

  “好吧!那就让寡人听听你的凭据吧!”皇后活动了一下肩膀,让自己的背靠在锦垫上。

  “臣遵旨!”周兴深吸了口气:“臣这些日子花费了不少时间审查了杨府的奴仆,终于从一个仆役口中得知,那天夜里周国公留宿在杨府之后,被安排在一栋两层小楼里,而当天夜里他被叫醒之后,去给周国公送醒酒汤。他把醒酒汤送到之后不久,便听到有人惨叫,然后就看到王文佐一行人往周国公住的地方跑了过去。”

  “送醒酒汤?”皇后微微一愣:“那奴仆可曾亲眼看到周国公?”

  “那倒是没有!”周兴道:“不过开门的是周国公的贴身家奴!”

  “好,那奴仆在哪里!”皇后问道。

  “微臣已经将其安置在县衙,不容外人接触!”周兴小心答道,他满意的看到皇后嘴角微微上翘,心知自己赌对了。

  “那王文佐呢?你说他是设下圈套的人,可有凭据?”

  “有!”周兴笑道:“陛下,微臣不久前曾经为周国公办一桩案子,臣以为王文佐之所以要设下圈套暗害周国公,就是因为这桩案子!”

  “什么案子?”

  “陛下,您记得周国公在生前有编撰过一本书叫《三十国春秋》吗?”

  “是有此事!还是本宫让他在弘文馆编撰的!”皇后问道:“这与周国公的死有关系?”

  “大大的有关系!”周兴斩钉截铁的答道:“当初周国公编撰完毕之后,便将此书列出,请天下士子品鉴,声言若有人能从中挑出一处纰漏者,当赠千金。后来便有一名狂士跳出来,口出恶言,将这书批驳的一无是处。周国公便让下官将其拿下!”

  “这又何苦呢?无非是一个好名之徒罢了!”皇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给几个钱将其逐出长安就是了,这么做反倒是授人以柄!小气了!”

  “皇后陛下果然肚量如海!”周兴笑道:“不过也难怪周国公,那狂士姓卢名照邻,乃是河北名士,在邓王李元裕手下当典签,当了十余年,后来又去了成都,最近才回长安,刚回长安就拜见了邓王李炅和东台侍郎郝处俊,然后就发生了《三十国春秋》的事情!”

  听了周兴这番分析,皇后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周兴笑道:“有卢照邻本人的口供为证!皇后陛下请看!”说着他便从袖中取出一份供状,双手呈上。

第625章 入宫之人

  皇后从宫女手中接过那份卢照邻释放前画了押的口供,细看起来,当她看到里面卢照邻抵达长安后的详细行踪,终于按奈不住,低声骂道:“鼠辈安敢如此!”

  跪在地上的周兴听到皇后骂声,心中顿时大喜,他当然知道皇后口中的“鼠辈”并不是指的卢照邻,而是口供中卢照邻见过的那些人,皇后已经认可了他将卢照邻见过这些贵人和后来公然指斥《三十年春秋》错处联系起来的想法,并将其定性为一种政治行为,有了这个,他就已经处于不败之地了。

  “你做的不错!”皇后将口供收好,放在几案上,问道:“不过这口供中卢照邻与王文佐并无关系,你又为何认为王文佐是幕后之人呢?”

  “皇后陛下!”周兴磕了个头:“卢照邻写下这份口供的时候,周国公尚且安好,臣自然没有王文佐是幕后之人的想法。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臣有了这样的想法!”

  “哦?你说!”

  “遵旨!”周兴又磕了个头:“当初周国公突然身死,臣为之大惊。卢照邻这个案子本就是奉周国公之令办的,而他老人家突然身故,又没有留下半句交待,臣当时左右为难,加之那卢照邻也不是寻常士人,此人颇有些文名,当初拘他入狱的理由本就不太说得过去,外间颇有些物议。臣索性便将其放了,想要看看到底有哪些人在他背后,来个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这一招倒是妙得很!”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呢?那卢照邻出狱后谁来找他了?”

  “回禀皇后,那卢照邻出狱后,便被迎到了一处曹姓富商的宅子里。那曹姓富商是个西域胡人,主要做的是海东生意,他有个侄儿叫曹僧奴,在王文佐手下做事!”

  “曹僧奴?在王文佐手下做事?”皇后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那卢照邻现在何处?还不去将其拿来?”

  “回禀皇后陛下,卢照邻早已离开长安了,眼下去了哪里,臣也不知道!”

  听到周兴说卢照邻已经离开长安,皇后神色阴冷,周兴下意识的低下头去,避开与对方对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皇后的声音:“既然如此,那就先向天下州县下文书,缉拿卢照邻这厮!”

  “皇后陛下明见万里!”周兴赶忙又磕了个头,小心的问道:“他幕后的那些人……”“邓王李炅和东台侍郎郝处俊这些人,你可以将其收押,严加审问!至于王文佐嘛……”皇后稍一停顿:“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周兴闻言身体微微一颤,在他看来邓王李炅和东台侍郎郝处俊这些人才是证据不足,而王文佐是证据确凿,应该先拿下王文佐严加拷问,然后再去攀咬邓王李炅和东台侍郎郝处俊等人,将这个潜在的阴谋集团一网打尽。但听皇后的意思竟然是要反过来,先从邓王李炅和东台侍郎郝处俊这些人动手,从这些人身上搞到足够多的证据再来对付王文佐。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种兴大狱来清理政敌的玩法一般都是先从边缘的小人物动手,顺藤摸瓜,一点一点的累积证据,最后把上头要搞的核心对象一举拿下。在皇后看来,王文佐才是这次大狱的核心对象,而邓王李炅和东台侍郎郝处俊这些位高权重的人物却不过是些边缘的小人物,可以随便自己收押审问,为最后向王文佐下手做准备。

  “不错,王文佐乃是东宫太子的信重之人,若无切实的证据,岂能随便将其拿下?”皇后面上似笑非笑:“周兴,你这次做的确实不错!本宫赏你绢五百匹,先升你为尚书省尚书都事,待到将王文佐拿下,便升你为刑部侍郎,如何?”

  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出现在耳边,周兴匍伏在地,大声道:“谢皇后陛下大恩!”

  周兴已经离开,皇后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她坐在窗旁,窗外的阴影笼罩在她白皙的脸上,一半黑一半白,看上去颇为渗人。周兴方才说的那些话,就好像窗外的乌云一般压在她的心头。又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在皇后的心里,丰富的想象力和周兴方才的禀告结合在一起,已经将一场巨大的阴谋之网描绘出来:再多次反对自己和雉奴的阴谋失败之后,又一次新的阴谋在长安城中逐渐酝酿成熟了。与过往不同的是,这一次那些狼心狗肺的阴谋家们还将王文佐这个深得天子信任的武将拉入其中,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利用太子的名义和王文佐的武力,发动军事政变,强迫雉奴退位为太上皇,让太子登基为新帝。以弘儿稚嫩的,自然不是他们和那王文佐的对手,只能任凭他们随意摆布。

  而这场阴谋被外甥发现了线索,刚想派人严加追查,就被人陷害而死。对,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杨思俭那老儿会牺牲自己的女儿了,不错,为了最后的胜利,牺牲一两个儿女又算得了什么呢?这老东西,好,好,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知道欺骗我的下场!

东宫。

  正当武皇后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幻梦中时,王文佐则在为即将开始的围猎做准备。虽然随他来到长安的五百亲随都是第一流的弓手,但他并不打算让他们参加——原因很简单,这次围猎的目标并非御苑中的鸟兽,而是检验东宫所辖军队的实力,跟他来长安的这些亲随能力如何他早就了如指掌,根本无需再看,反倒是东宫十率哪些人可以用,哪些人是废物,他却是一无所知。如果接下来他想要在长安有所作为,肯定要依仗这些人,而非自己那五百亲随。

  “主上!”伊吉连博德低声道:“周兴那边有消息!”

  “哦?什么事?”王文佐放下手中的羽毛笔,问道。

  “他昨天下午入宫了一次,回来时便行装沉重,应该是得了什么赏赐,然后今日便有旨意升迁,去了尚书省当尚书都事!”

  “尚书都事?”王文佐皱起了眉头,尚书都事乃是尚书省处理日常事务的官员,掌文书收发,稽察缺失,监印给纸笔等事。尚书省是大唐三省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相比起原先的万年县令,自然是青云直上,这么大的升迁肯定不会是没原因的。而且宫里也不会随便就召见一个万年县令的,更不要说赏赐了。

  “你把周兴入宫的情况打听清楚,尤其是细节,不要吝啬钱财!”王文佐道。

  “遵命!”

  伊吉连博德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傍晚时分他就带回了详细的消息,与周兴一同入宫的是王文佐的老熟人柳元贞,而离开时柳元贞是先走的,而且离开皇宫时脸上阴郁,显然不太高兴。

  “柳元贞是内史,官职远比周兴高!如果这两人一同进宫,应该是柳元贞带着周兴,周兴是个被引荐之人,或者只是被带去作证的人!”王文佐捻着颔下的胡须,自言自语道:“而柳元贞先离开,周兴后离开,柳元贞神色郁郁,周兴被重赏又升官,当时发生了什么一定很有意思!”

  “伊吉连博德,你想办法让柳元贞和我私下里见一面!”王文佐低声道。

  “遵命!”

“什么?王文佐想见我一面?”柳元贞看了看眼前的男人,面上神色不定:“你家主人有什么事情吗?”

  “我家主上与柳公乃是旧识!”伊吉连博德笑道:“他回长安后本就想要登门拜访,但又不想让外人说三道四,给柳公带来麻烦,只好请柳公定下一个地方,时间!”

  柳元贞冷哼了一声,他当然不信伊吉连博德的鬼话,王文佐与自己是旧识不假,可问题是随着王文佐的官职青云直上,两人的政治路线已经渐渐分道扬镳,自己是皇后的近臣,他是太子殿下的亲信,即便不能说是互为死敌,也可以说道不同不相于谋,这面又有什么好见的呢?

  “这就不必了吧!”柳元贞干笑了两声:“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我俩私下见面,又岂不会被人所知,若是传出去,反倒是惹来嫌疑。这样吧!王将军若是登门拜访,我自当扫阶相迎,若是不然,那就算了!”

  面对柳元贞的拒绝,伊吉连博德倒是神色不变:“我家主上行事光明磊落,又岂会不愿意登门拜访?此番见柳公不是为了别的,乃是为了结一番误会,昨日柳公和万年县令周兴入宫,晋见皇后,事后柳公先郁郁而去。柳公不愿见我家主上也行,那可否解释一下呢?”

  “你!”柳元贞脸色大变,他也没想到自己昨日带着周兴入宫面见皇后的事情竟然被王文佐知道了,听对方口风,知道的肯定还不知道已有的这么多。显然对方在宫中有自己的眼线,实在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王文佐好大胆子,竟然在宫内安插眼线,监视陛下和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