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周建立千年世家 第805章

作者:花非花月夜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还能活多久,这是洛显之比较担心的,洛氏一直以来的寿命都不算是很长,他的父亲洛有之就去世比较早,往前也不少这个问题。

  如果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就死去的话,那可用的时间就大大缩短了,没有了自己,仅仅凭借萧统能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吗?

  自己的儿子还能承担起掌政一国的大任吗?

  洛显之不确定,毕竟连出两代王佐之才,已经是得天之幸,难道还真的能奢求三代王佐之才吗?

  “陛下,现在最关键、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离间燕国皇帝和慕容垂之间,离间成功,胜过百万雄兵。”

  与其提高自己国家的实力,不如去搞乱其他的国家,这是洛显之所一直奉行的真理。

  况且对于洛显之这种人来说,看到燕国那种局面,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插手一番,将自己的智慧尽情的挥洒呢?

  对于一个智者来说,谁没有一言乱国的梦想?

  自古以来,从来就不缺乏那些仅仅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够达成那些兵锋所达不到的效果和功业。

  ……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世上最多的便是意外,太子萧统竟然病倒了,在巫蛊案渐渐平息后,他病倒在东宫中,惊动了无数的人,太医所言,他是郁气凝结,换句话说,这是心病,如果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抑郁症。

  堂堂一国太子,而且是比较位置稳固的太子,竟然患上了这种心病,这如何去说理?

  一开始萧衍没有当回事,人没有不生病的,他让人送了药过去,但等到十天半个月不见好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在医者的观念中,生病是个相当损耗人体元气的事情,如果一个病一直不见好,即便是小病也定然会造成大问题。

  洛显之知晓这件事的时候,只觉浑身有些发寒,有些怔愣。

  他想起了族中典籍所记载的一则故事,故事的内容并不复杂,但所讲的道理却让他记忆深刻。

  这个世界上,总是在轮回着发生一些事,那些英明神武的君王,人数稀少,还总是天不假年,那些庸碌无能的君王,却总是会活的长长久久,于是这世上常见败,而不见盛。

  太子或者皇帝的短命,这其实不是意外,自古以来长寿的皇帝本就很少,魏国那几个皇帝的寿命都很短,任何一场病都可能带走一些生命。

  但洛显之有些难以接受的是,他解决掉巫蛊之事,就是为了太子之位的稳固,而现在太子却出了这件事,梁国似乎不可避免的要往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滑去。

  这难道就是神通不敌天数,人算不如天算吗?

  洛显之望着那湛蓝的青冥,他不服气,很不服气,他还有许多年的时间,就算是一个太子没了,他还能再扶持一个太子!

  ————

  在上天的苍莽前,个人的努力大概是微不足道的,洛显之为了维护国家的稳定,悍然发动了历时六个月的“巫蛊案”,一粒叫做病痛的微尘落下来,却比泰山还要巍峨,这大概就是历史的遗憾吧。——《通史》

第833章 挥剑刺心,为我所控!

  十月初九,建业城中落下了一场雨,带来些许阵阵沁人心骨的寒意,梁国太子萧统在床榻上安静的死去。

  萧衍悲痛万分,罢朝十五日,几乎日日夜夜待在佛堂中,整个梁国数以千计的高僧以及道教真人前来建业,为太子萧统而行。

  建业城中一时喧闹又死寂。

  为了保护太子的巫蛊案,那充斥的血腥味道似乎还没有散去,太子就遭遇了不幸,这让人如何能不噤若寒蝉。

  洛显之坐在窗前,望着窗外依旧美好的风景,建业不是寒风萧瑟的北方,他裹着一件厚衣,沉默着。

  在屋中有两男一女三个小孩子在玩耍,谢道韫依偎在洛显之的身边,气氛很是温馨,平淡而幸福,她伸手抚平洛显之眉间的皱纹,却不出声安慰,只是静静地环抱着洛显之,阵阵沁香传到洛显之鼻中。

  不知过了多久,洛显之终于出声道:“夫人,太子死了,你说接下来为夫应该先做什么,才能再培养一个太子。”

  谢道韫沉吟一瞬后,柔声道:“夫君,如何去培养一个太子,妾身不懂,但我们的孩子,都是妾身一手带大、教养的。

  无论学什么东西,聪儿都比远儿快,这就是二人的天赋差距所在。

  聪儿可以做更大的功业,远儿大概是需要更多学习的。

  如果忽视这种区别,去强行让远儿做聪儿的事,事倍功半倒是小事,但可能会造成大错。

  妾身曾经听夫君说过,陛下的几位皇子,只有故太子略有才能,其他诸子皆顽劣不堪,不能成以大业,圣人曰,朽木不可雕也。

  若是强行造就,不过是朽木损毁的下场。

  不若先放下培养太子的心思,再细细观察,故太子亦有子嗣,若是能在其中寻得良才,岂不是更好吗?”

  洛显之心中有股执念,这是政治强人的共同点,那就是想要做成的事,一定要做成,甚至会强行去做,洛显之毋庸置疑是政治上的强人。

  故太子的子嗣吗?

  不过三人而已,其中能有足以作为君主,对抗慕容垂的人杰吗?

  洛显之呢喃道:“看来是时候加快分裂燕国了。”

  反间计。

  自古以来经久不衰的计策,所针对的是人心和人性,对那些昏庸愚蠢的君王异常好用,但并不是说对那些聪明的君主就没用,只要一个君王有异常的权力欲且心胸不够宽广,那反间计结果就是注定的。

  燕国皇帝。

  洛显之对他的评价是“中人之材”,不算是很杰出,也不算是很垃圾,如果慕容恪还在的话,这样的皇帝差不多能维持住疆域。

  但没了慕容恪,他心中本就厌恶慕容垂,只是为了慕容恪所说的大业才强行压制而已。

  洛显之所要做的就是将燕国皇帝心中对慕容垂的嫉恨勾出来,达成了这一步,那慕容恪所做的一切都会轰然倒塌。

  慕容恪和洛显之在这方面差不多,但死慕容自然不是活显之的对手。

  ……

  在洛显之的谋划下,燕梁两国再次开战,梁国的江左军在东线和燕国朝廷的军队作战,荆楚军以及蜀中军队则在西线和慕容垂作战。

  燕国朝廷的目标是夺取黄河以南、淮水以北的大片平原,慕容垂的目标则是夺取河洛的土地,相对于蜀中,河洛更好进攻,毕竟关中居高临下河洛,且河洛没有蜀中那么险要。

  梁国的目标,则完全不同。

  在战争进行了将近两个月之后,燕国朝廷军深陷在青兖的泥潭中,没有了慕容恪这个战神后,萧衍打的如鱼得水,反观慕容垂,在西线打的梁国只能龟缩,根本不敢露头。

  洛显之认为时机已经到了,于是以皇帝萧衍的口吻,分别写了两封信给燕国皇帝和慕容垂。

  写给燕国皇帝的信件,很不客气,“燕国的皇帝,你素来没有崇高的威望,也没有让人值得惊叹的品德,因为心中的怀疑而杀死了自己的重臣,现在率领军队侵犯我大梁,遭遇失败,难道不是注定的吗?

  朕和你同为皇帝,这是朕的不幸,如果你还有几分脸面,就应该立刻将自己头上的冠冕摘下来,恭恭敬敬的向天下人下跪,说自己不配成为皇帝。

  就算是你不愿意舍弃慕容氏的基业,而将基业奉献给朕,那从慕容氏选择一个值得成为朕对手的人,也是你应该做的,朕的对手是你这样的废物,这是朕脸上无光之事。”

  读完这份信,燕国皇帝气的几乎就要心梗,他恶狠狠的将信件扔在脚下,咆哮道:“萧衍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朕一定要杀了他。”

  这封信可不仅仅是送到皇宫,还会传遍燕国,被敌国皇帝这般辱骂、羞辱,如果不能杀了萧衍,皇帝的脸面就丢尽了。

  近侍皆噤若寒蝉,要是能杀了梁国皇帝,现在就该称呼燕国皇帝为诸夏天子了。

  燕国皇帝气的团团转,他也知道暂时杀不了萧衍,于是又道:“所谓礼尚往来,给朕回信,将那萧衍也痛骂一遍。”

  皇帝却没有反应过来,萧衍的信之所以能够触动他,让他暴怒,不在于其他,而在于燕国朝廷在萧衍手中吃瘪,换句话说,萧衍就是能鄙视他。

  失败者要接受这些指指点点。

  就算是燕国皇帝真的给萧衍送过去信,萧衍也只会洒然一笑,甚至还会给其他人看,然后嘲笑燕国皇帝,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这个时候被洛显之收买的皇帝近臣适时的打上了助攻,阴森森的说道:“陛下,萧衍给慕容垂也送了一封信,据说是求和信。”

  “求和信?什么求和信?”

  “回禀陛下,就是求和信。”

  “朕知道是求和信,朕问的是什么求和信。”

  近臣有些懵,依旧复读道:“就是一封想要和慕容垂求和的信件。”

  燕国皇帝愤然道:“朕知晓,朕知晓,内容是什么,为什么要给慕容垂!”

  那近臣这才忙不迭的伸手从怀中取出,呈给皇帝道:“陛下,这封信本来是要送给慕容垂的,但信使送信的时候,将这一封信也不小心带来,掉在地上,臣是偶然看到的。”

  皇帝已经打开了信件,这封信和先前给他的完全不一样。

  “雍王神勇天成,数遍天下像是你这么杰出的人也见不到,虽然你只是燕国的臣子,但朕却愿意用君王的礼仪来对待你,这是朕对你的尊敬。

  如果燕国的皇帝是你,恐怕我大梁现在已经不是对手,这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朕想要和雍王签订和议,许诺互不侵犯,朕攻取燕国的黄河以南的青州,而雍王则进攻河东,朕知道雍王和燕国皇帝之间一直不和。即便是不为自己,雍王有没有和麾下的臣子们商议过,朕相信,那些臣子心中是没有燕国皇帝的,他们只听从你的命令,只要你一声令下,就算是皇帝也为你杀掉。

  朕很期待雍王成为燕国皇帝的那一天,和现在的燕国皇帝同列皇位,简直是朕的耻辱,如果能够和雍王同列皇帝位,朕愿与君会猎于中原,成千秋佳话。

  南朝有朕,北朝有君!”

  燕国皇帝咬着牙,手上青筋暴起,脸上涨得通红,心中的火焰简直要将所有东西都烧掉,这两封信的笔迹一致,一看就是萧衍写的。

  呈上信件的近臣心中狂笑,这下看你慕容垂还能如何夺权。

  但亦有人说道:“陛下,这明显就是梁国的反间计,就是为了离间您和雍王啊。”

  “够了!”

  燕国皇帝一声怒喝道:“这信中有哪一句不对?

  萧衍瞧不起朕,却瞧得起那慕容垂,这难道是假的吗?

  关西行台的那些臣子心中不知道什么叫做君主,难道是假的吗?

  慕容垂能控制住这些人吗?

  慕容垂心中就真的没想到那些不该想的事吗?”

  这一字字一句句的质问,如同重锤敲击在所有人心中,没有人敢接话,殿中一片沉默。

  萧衍在离间,皇帝又不傻,但这就是最可怕的事情,明明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却还是要中计顺着对方的节奏走下去,因为萧衍说的对,没有一句是错的。

  能说出这些话的人很多,如果单单如此,自然体现不出来洛显之的谋划,慕容恪在临终前,已经料到了这一天,也料到了这些理由。

  他做的安排是以皇帝为主,慕容垂作为备选辅佐的形势,皇帝是太阳,慕容垂则是月亮,主次有别,但缺一不可。

  最关键的是,洛显之让萧衍说这些话的时间和形势。

  梁国为了打击燕国皇帝的威望,在东线动用了七成的实力,于是造成了皇帝和慕容垂之间的失衡。

  或者说是,到了现在这个阶段,慕容垂终于有了一些和皇帝平起平坐的威望,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再加上萧衍的这些信件,一经宣传,势力的翻转很可能就在瞬息之间。

  有句老话叫做,今日不同往日。

  当初关中的实力不如朝廷,慕容垂的正统不如皇帝,关中能接受慕容恪安排的秩序,等到慕容垂成长到难以想象的地步,甚至就连朝廷都制不住他的时候,关中还会接受现在的秩序吗?

  一个和皇帝平起平坐的臣子,而且先前还有仇,燕国皇帝只要想想就感觉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