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周建立千年世家 第799章

作者:花非花月夜

  一个时代的落幕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启,就在这谈笑之间。——《诸夏·南北朝》

第829章 世上辉煌终落幕

  战争的爆发从燕国皇帝的征召令开始!

  慕容恪将燕国驻守河东、太原、辽东、草原的步骑几乎都召回蓟城,大量的攻城器械被推到了城池前,呼啸的骑兵在河北纵横,燕国军队分三路同样进攻,目标直指汉国在河北的唯一重城,邺城。

  汉国在河北所有的防御都是依托邺城而进行,攻下邺城,汉国军队的唯一结局就是去黄河中喂鱼,让来年的鱼虾更加肥美。

  汉国和魏国不同,魏国的统治基础已经被败坏完,就如同一座沙堆起来的城堡,慕容垂用暴力一推就直接散掉,就算是还有力量,但再也凝聚不起来。

  汉国则是一个比较稳固的国家,虽然现在有各种问题,但并不是一推就能倒的,当然,这都是理论情况下。

  无能的君王能大大加速一个国家的灭亡,贤能的君王则能够延缓社稷的毁灭,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胜败最终还是要交给运气。

  慕容垂一战克关中,和魏国大军在外有很大关系,这都是不容忽视的重要因素。

  燕国对完整的冀州已经垂涎太久,已经等待了太久,燕国虽然一直在这打野战,但攻城战已经演练了无数次,尤其是对邺城的攻防。

  一场战争从一开始,燕国就几乎使出了全力,从辽东调来的披甲人,最精锐的燕国步甲,在数之不尽的攻城器械进攻下,摇摇欲坠。

  慕容恪坐镇中军大营,指挥着进攻,他的命令很是简单,“一个月内攻破邺城,如果不能攻破,那就用水淹掉它,我们只能在这里耗费最多三个月的时间!”

  慕容恪一开始是希望能够在之后将都城迁徙到晋阳的,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都晋阳有些不符合以后和梁国争锋的局势,反而和关中对上了。

  那备选就是邺城,蓟城太偏,不能控扼黄河南北的大片土地,从这个角度来说,慕容恪是不愿意毁掉邺城的,一旦水淹,起码数年之内,邺城都不可能再做都城。

  ……

  燕国的攻势又急又猛,南朝的梁国也大军出击,使汉国腹背受敌,汉国群臣立刻就感觉到了二国的来者不善。

  而汉国皇帝,自己阻断了自己的耳目,宦官和后妃等,都顺着他来,不与他讲这些军国之事,直到他不得不上朝的大朝会上。

  邺城被燕国精锐大军围困,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军队正赶往邺城,可能会达到数万大军,邺城正危在旦夕的消息他才知晓。

  汉帝难以置信的问道:“朕待在宫中不过半月而已,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英侯洛振业当即站出来指着汉帝喝道:“上古的圣王披肝沥胆的治理天下,尚且担心自己不能让天下的万民安定,至高的素王为了听取贤人的意见,就连饭都来不及吃。

  天下的事情难道仅仅是一件吗?

  天下的君臣难道都每日无事可做吗?

  十几日啊,一日有百事,累计便有千余事,一日有千事,累计便是万余事,这天下之大,又何止一日千事呢?

  上古的圣王之所以能够治理天下,就是要主动的倾听四方的声音,以防止偏听偏信,这世上只听闻有奸臣堵塞皇帝的耳目,却未曾听闻过,竟然有皇帝自己堵塞自己的耳目。

  何等的可笑啊。

  你不思索你的错误,竟然还能在这里问出这番话,对得起宣烈皇帝的创业艰难吗?”

  洛振业的声音在大殿中作响,皇帝有些生气又满脸羞愧,洛振业是他的老师,他只能白白挨骂,其余大臣有的同样愤怒,皇帝此事太过于离谱,有的人默不作声,只默默望着这一幕。

  皇帝只能无奈的捂着脸说道:“英侯不要再说这些话了,现在邺城危在旦夕,梁国又两路兵锋直指我青兖之地,该要如何,诸卿可有什么计策?”

  现在还有能什么计策,无非就是抽调援军去支援邺城,再抽调援军去抵御梁国的进攻。

  皇帝满心慌张道:“诸卿,燕国和梁国一起来犯,我大汉可能破敌吗?”

  谁又能知道呢?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最后依旧是洛振业出声道:“燕国和梁国联合虽然强大,但他们是进攻一方,我大汉则是防守一方,他们的士卒损失倍于我大汉。

  他们是劳师远征,我军则以逸待劳,他们要维持粮道,我军可以就地取食,这都是我军的胜理。

  只要我大汉守将都能够坚守住城池,胜利会是我们的。”

  洛振业虽然满心都是愤怒,但还是说了一堆废话来安抚皇帝,只要守住城池就能够获得胜利,相当正确的废话,但问题就是守不住。

  守不住怎么办?

  ……

  守不住就将失去整个冀州!

  燕汉两国在冀州的长期对峙,渐渐地从势均力敌到燕强汉弱,燕国肆意的军事进攻,长期生活在燕国铁骑之下,整整一代人见识了燕国铁骑的战无不胜,这摧毁了冀州人对汉国胜利的信心。

  这种信心的崩塌,在平常还看不出什么来,但在燕国决定对汉国发起全面进攻,而且的确势如破竹的席卷河北时,整个河北的民心一下子全崩了。

  反抗是徒劳的,这种想法到处都是,所谓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戈之利,固然有局限性,但深刻的提出了,人心才是决定胜负的根本性因素。

  河北只能用望风披靡来形容,燕国铁骑到达哪里,战线就推到哪里,汉军几乎是溃不成军,这不是一日之功,而是燕国对冀州长年累月的效应所致。

  但这幅场景,吓坏了奉高中的汉国权贵,洛振业翻来覆去的看战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帝更是再次发生了,“为之奈何”的叹息。

  就连主持梁国伐汉攻势的萧衍也被慕容恪打仗的速度吓了一跳,按照这种速度,河北很快就会彻底沦落到燕国手中,那个时候的燕国,定然会饮马黄河,再和梁国争夺青州和兖州的土地。

  萧衍只能一方面加快进攻的速度,一方面让洛显之派遣更多的军队,以支援两线的进攻。

  ……

  以一国敌两国,尤其是燕国和梁国这样的大国,钱粮和军队以及大将,都不如二国,汉国自然只能节节败退。

  汉国军队在河北败退,在黄河边死去,在兖州败退,从荥阳冲出的军队,不再是盟友,而是催命的死神,在淮泗败退,汉国彻底失去了这里。

  这一幕颇有些昔日邦周时,诸国合纵连横,任一国再强,面对诸国的联合,都要败下阵来。

  汉国依靠着人口还能够死撑,但没有反制的手段,这不过是慢性死亡罢了,甚至如果发生了意外,被人如同魏国灭亡一样,直接斩首奉高,那就直接暴毙了。

  事物之间是相互联系的,因果之间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军事是政治的延续,但军事的成功和失败会反过来影响政治的走向。

  如果汉国在和燕梁的战争中取得胜利,那现在奉高就不会陷入这种沉寂的境地,连续的军事失败让奉高中的政局处于失控状态。

  现在的汉国已经不是刚刚建立的时候,刘备在的时候,他即便是有失败,但内部依旧能够维持稳定,但现在不一样,出现失败之后,没有人会去担责任,全部都是甩锅,互相的指责,以及暗地里的潮流。

  皇帝哀叹着说道:“燕军势大,难以抵挡,现在可谓是我大汉生死存亡的时候了,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我大汉的命运如此吗?”

  洛振业面无表情道:“这世上哪里有命运能够决定一切的事情?

  贤明的君主能够抓住那些一闪而逝的机会让陷入灭亡的邦国兴盛,让失去的礼仪制度恢复正常,而昏聩的君主呢?

  他不知道祖先创业的艰难,相信虚无缥缈的命运,忽略古代圣王的美德,追求奢靡和华丽的宫殿服饰,不愿意倾听忠臣的劝谏,身边全部都是那些奸邪的小人。

  沉迷于美色和肉欲之中,不能谨慎的克制自己,而且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这么做却还想要得到一个兴盛的国家,这是何等的可笑呢?

  军队已经废弛了,人心已经溃散了,您不是遭遇了命运的厌弃,而是自己放弃了自己,天降下的灾祸,尚且可以活命,人自己所造出的孽,却是不能弥补的。

  臣曾经多次的劝谏陛下,在陛下学习的时候将这些道理说给你,但最后陛下都当作耳旁风,认为这些都是没有用的言语,怀着这样的态度,又怎么可能得到好的结果呢?

  结果等到敌军已经攻破了城池,降服了百姓和军队,兵锋已经指到了脖颈上,死亡就在眼前,社稷就要倾覆,宗庙就要损毁,你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有了一丝的悔恨,可笑。”

  洛振业在扎心这方面是顶级的,他这些话本该作为谏言去讲给皇帝的,但皇帝不接受他的劝谏,自古以来,先有贤明的君王,才有能劝谏的贤臣。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皇帝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如果现在已经晚了,那朕就知道投降吧,这么打下去,又是在做什么呢?”

  皇帝的言语瞬间吓住了一众大臣,汉国虽然危在旦夕,但还不至于已经彻底回天乏术,这么直接投降,那岂不是为天下笑。

  洛振业眼中彻底失望,人在绝境的时候,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通常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就连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一个皇帝,最不能割舍的就应当是他的皇位,任何想要夺取他皇位的人,皇帝都应该有拔刀相向的勇气。

  人的能力天生有高有低,但骨子里的这股气不能缺,但现在他听到的是什么?

  投降?

  话说到这个程度,洛振业已经认为汉国没有任何翻盘的点了。

  人生在世上,总是要期待奇迹的。

  人只有相信有奇迹,才能创造无穷的未来,历史上多少以弱胜强的战役,都是处于劣势的人不放弃,拖到敌人自己出现了问题,才能够成就大业的。

  但现在皇帝却放弃的这么干脆。

  洛振业愤然道:“皇帝陛下,你不喜欢读书,更不喜欢读史书,臣作为你的老师只觉得惭愧,我没能教出一个可以振兴邦国的君王来。

  臣今日再最后教你一次,一个君主走到末路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史记上记载着,在邦周灭亡的时候,周天子说过‘宁愿在暴雨高歌中死去,也绝不在沉默中活着’,一个君王,走到末路的时候,就要记住一句话,宁可战死失社稷,绝不拱手让江山。

  如果就这么投降了,你愧对宣烈皇帝,我愧对历代英侯。

  我绝不投降。

  若是有朝一日九天之上见到宣烈皇帝,你妄为刘氏子孙。

  言尽于此。

  皇帝想要投降就投降,我今日就会离开奉高到前线去,既然我劝谏不了你,那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

  说罢这句话,洛振业转身就走,他不想再见到皇帝。

  这世上哪里有不为国家社稷陪葬的君王呢?他以为自己是禅让的君王吗?

  洛振业对着皇帝的这一段狂喷,惊呆了殿中的臣子,殿中的侍卫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拦住了洛振业的去路,洛振业眉头一皱吼道:“你们要拦我吗?”

  他虽然不再年轻,但却依旧声音洪亮,何况汉国中谁人不识英侯,那些侍卫对视几眼后,缓缓推开,洛振业正要离开,皇帝终于从被喷的呆愣中回过神来。

  然后皇帝直接哭了。

  哭的还相当的凄惨,边哭边道:“老师,这世上谁不怕死?为什么一定要死,汉声帝尚且活着。”

  他说出这话时,殿中群臣中大多数人都眼光闪烁起来,能活着,还是不愿意死的,尤其是皇帝准备投降的话,那就更没必要了,但亦有一群人昂起头颅。

  洛振业转过身来直直望着皇帝,又扫过殿中群臣,对着皇帝平静道:“如果我大汉能胜这一场,万事万安。

  如果不能胜,只要陛下愿意死社稷,臣便愿意给陛下殉葬,让英侯爵位随着汉皇帝的消失而消失吧。”

  说罢洛振业彻底不再回头,离开了这里,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一众人,有一些人跟着洛振业离开,皇帝张了张嘴想要将洛振业留下来,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死社稷哪里是说说那么简单呢?

  皇帝如果真的有那么强的意志,他就不可能走到这一步,他只想享乐,舞文弄墨,沉湎于声色犬马之间,人生在世上,不就是为了享受吗?

  洛振业走出大殿,望着湛蓝的青天,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记忆已经很是模糊了,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了草原,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他走在皇宫中,这里的建筑并不如何的巍峨,在几个国家中,可能是比较差的皇宫,所以皇帝一直想要修建更好的宫殿。

  先汉和后汉的所有皇帝都不曾临幸过这座城池,这里从不曾是大汉的任何一个中心。

  但他踏在这一块块青石板上,望着那些岁月划过的痕迹,脚步却只觉愈发的沉重,汉朝最后的一点痕迹,就要随着这座城池而落幕了吗?

  这里有三代皇帝的奋斗,有五代英侯在这里振作,这里终究也有一些光辉,就这样落幕,于心何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