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734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而一个最低等的夫傩,在短短一日之间,忽然就连连跃过数个层次,成为了贞人傩,这件事就比其他任何事物都更有说服力了。

  渠如今其实并非‘贞人傩’。

  他虽然确实跃升了数个层次,但如今亦只是‘太仆傩’而已,距离贞人傩只差一步。

  那些祭司之所以将他的傩误认为是贞人傩,是因为他的傩显发出的那种气韵,确实是唯有贞人傩能驾驭的‘大傩’,方才会散发出的气韵。

  这一日间,渠的经历十分奇异。

  细说起来,一日夜也说不完。

  此下他也不管大家将他误认为是‘贞人傩’这件事情了,他直将目光投向苏午,道:“我的办法就是如今祭祀一位新神,使他成为天帝——他成了天帝,大王也会害怕,大王的军队也就不敢来强攻我们了!”

  轰隆!

  这时,渠与几位发愣的祭司身后,那被封死、但泥浆未干的‘火灶’直接被推得倒塌了。

  葛长氏的方伯‘雄’从那面倒塌的墙壁后跨步而出。他看着渠,向渠问道:“新神在哪里?”

  外面的喧闹声、慌乱的叫号声,雄在火灶内尽皆听得清楚。

  其与此时出现,出现的时机却也恰到好处,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新神’之上——

  纵然真有新神,莫非真能比肩大商天帝?

  若真能比肩大商天帝,葛长——是否也能成为另一个大邑商?!

  “午王!”

  渠伸手一指祭台下的苏午,他微微躬身,满眼敬畏地向身旁的雄介绍起了苏午,“午王体内的神,就是还没有位列天庙之中的新神!”

  “王……

  你称他为王?”雄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他看到台下的苏午,立时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台下那个人就好像是一根石柱,仅仅站在原地,天崩地裂的恐怖气象,就完全被那个人定住了。

  对方站在台下,却比高台上的所有人都更雄伟英拔!

  仅仅一个刹那之后,雄就恭恭敬敬地向苏午跪倒了下去:“大王,请您帮助我们抵御大商的讨伐!”

  一众祭司见方伯都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也一齐跟着向高台下的苏午跪倒。

  随着一众祭司跪倒,高台下的葛长部众齐刷刷跪倒一片!

  渠亦跪倒在地,唤道:“大王!”

  众皆山呼:“大王!”

  所谓‘王’,天下所归往也。

  《说文》曰:古之造文者,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三者,天、地、人也;而参通者,王也!

  “我来抗御大商军队。

  你们往周去,归附于周罢。”苏午向葛长部所有人说道,他声音平静,内中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久历斗争而百折不挠者,积年累月养炼出来的一种独特气质。

  众人闻声纷纷答应。

  “渠,请你氏族为我祭祀,助我列入天庙之中。”苏午接着说道。

  他话音一落。

  渠恭敬点头。

  但葛长部落中的人们却都瑟瑟发抖着,变得畏缩了起来——一场迎新神入天庙的祭祀,何其之盛大?

  这场祭祀一旦举行,需要的人牲人殉怕得有数百之众!

  若那位‘午王’体内的神灵,真正能列入天庙,成为‘天帝’的话,那么葛长部付出的人牲人殉便不止数百了,或许得数千,乃至万众,才能满足这场祭祀的需要!

  氏族人的恐惧,苏午与渠同样清楚。

  苏午未有多言,一层层猩红螺纹便自他周身震飘而出,一具具沉寂的厉诡就此摆放在了他的脚边。

  感应着那些沉寂厉诡身上隐隐散发出的气韵,跪在地上的雄悄悄抬头,看了眼苏午脚边的一具干尸,只看一眼,他便神色大骇,差点惊叫出声,幸而最终关头他紧闭住了口。

  ——那堆放在苏午脚边的所谓‘干尸’,其实亦是一尊神灵!

  并且是极其完整的神灵!

  这样的神灵不在天庙之内,可以称之为诡,然而它距离成为神灵,也只缺少了一道祭祀天庙的仪轨而已,一如苏午当下的诡形状态。

  而苏午接下来的言语,便叫雄与在场几个祭司心中掀起狂澜:“以这些诡类作为祭祀需用的牺牲。

  这场祭祀禁绝伤害人命。

  假若天庙不喜此类祭祀牺牲,使我不能列入天庙,此事也就作罢。”

  “好!”

  渠眼中的敬畏几乎漫溢而出。

  跪在地上的随此时起身,向苏午说道:“王,请由我来为您持旌节。”

  天帝者,苍天之主。

  其列入天庙之中的祭祀仪轨,与普通神灵拜入天庙之内的仪轨有许多不同,其中最为明显的一点即是:普通神灵拜入天庙,需由祭司向天奏禀,而后占卜,占得吉卦以后,则表明苍天准允其神拜入天庙,反之其神则会被天庙拒止于门外。

  而欲立天帝之神列入天庙,需由使节向天通传。

  使者持旌节通传天庙,若天庙大开其门,则使者亦能获得绝大利益,其神灵能顺利列入天庙,登极称帝,反之使者首先横死,祭祀之仪轨就此而绝。

  渠听到随的言语,犹豫了一下,同苏午解释清楚了个中内情。

  苏午目视于‘随’,眉头紧皱:“我亦可以厉诡作旌节,不需消耗人命。此事未必能成,你不可为此徒耗性命。”

  在苏午看来,自身这场列入天庙登极天帝的祭祀仪轨,其实十分简陋。

  祭祀之中,没有合乎苍天胃口的‘人牲人殉’。

  主持祭祀的傩主,甚至连贞人傩都不是。

  此般仪轨之下,他自觉诡形能成为‘天帝’的可能性不大,但他又想尝试一二,或能借此一窥天庙究竟,是以着力促成这场简陋的祭祀,而随加入进来,于他而言,便无异于送死了。

  自然是需严辞拒绝。

  但是,随如今却有自己的坚持:“大王体内神灵,必然成为天帝。我持旌节往去天庙,能获得很大好处。

  我如今只是一个祀余之人,如能助大王登极为帝,以后必定是‘帝阿衡’了,可以和伊尹那样名传天下,受享天庙中的祭祀。

  我一路追随您至此,您为何连这个要求都不答应我呢?”

  随一力坚持。

  苏午更不能与之明说,自己觉得这场祭祀很大可能不会成功,众目睽睽之下,他如此言语,必然搅乱众人的信心。

  既然如此,他也就点头答应了随的要求。

  纵然祭祀失败,他多出些力,保住随的性命就是。

  如此,在渠的张罗之下,这场简单的‘帝登极祭祀’很快展开来,因为渠如今尚且不是贞人傩,他都无法举办一场盛大的‘周祭’,而葛长部落的资源,以及今时面临的局面,也确实让他们支撑不起一场周祭了。

  苏午索性就令渠依旧如先前一样设坎祭。

  毕竟,据渠所言,能够成为天帝,第一看神灵的力量,第二看苍天的态度,除此以外,其余种种反而只是天头了。

  其既如此言,苏午自觉力量足够,这件事在他这里,便只看天是否同意了。

  远方的战鼓声尤在不断压近。

  葛长部的大部分人都聚集在祭台四下,眼神紧张又严肃地观看着这一场规格简陋,但却意义深重的祭祀——帝登极祭祀。

  这场祭祀于其他任何时候,在任何人眼里,都只会是一个笑话。

  但在而今,葛长部所有人都为它赋予了种种不同但郑重的意义,于是,它便不再是个笑话。

  祭台上的火灶已被撤去。

  一口鼎蹲坐于柴禾之上,柴禾下燃烧着熊熊大火,而三足鼎中的水液却并未在大火之中被烧沸——苏午从三清之肠中取出的祭品牺牲-那几个残缺的沉寂厉诡,已被投入鼎中。

  它们将成为天庙门神的食飨,供其‘食用’以后,打开天庙之门。

  在那口大鼎之后,同样架着一堆柴禾,随就站在那堆柴禾一旁,待到作为主祭的渠完成娱神傩舞,念诵祭文祭祀过神灵以后,大鼎后的柴禾就会被天庙中落下来的火星点燃。

  此后,随作为持旌节的使臣,便需跨入火中,前往天庙之内,向苍天通传苏午欲登极称帝的事情。

  部落之外,战鼓声持续轰响。

  站在高台作为陪侍的祭司们,已能越发清晰地看到大商的军队。

  场中的气氛亦因为大商军队兵锋临近,而逐渐变得焦灼,渠在那堆柴禾前跳着怪异而原始的舞蹈,他面上涂着斑斓的矿石油彩,一滴滴汗水划过面上的油彩,便使之变得越发斑驳模糊。

  而苏午坐于渠身后不远处。

  在他的身前,摆着一尊小鼎,以及玉钺、铜戈等礼器。

第1490章 天帝(下)

  苏午诡形作为欲登极称帝之神灵,自不可能向将来可能被自己所掌握的苍天,施以臣属之礼。

  他与苍天齐平。

  如是,今下这场祭祀,不仅要有对苍天的祭祀,亦要表示出对他的恭敬与祭祀。

  向天庙祭祀用大鼎,内中煮烹牺牲,为天庙神灵食飨。

  向苏午诡形祭祀,亦用鼎器,辅以玉钺、金戈等等礼器,以彰显他的权柄。

  渠在中间不断扭动着身躯,一滴滴汗水洒落脚下,而苏午故始祭目所见,渠的傩又一次从头顶飘摇而起,在遍天间游曳周旋了起来,它将自身的气韵播撒于苍天之中,以此来与‘天庙’沟通。

  羊首蛇傩如一道旌旗插在了渠头顶天灵上,旌旗摆动之间,天穹中涌现出诸多斑斓的色彩——那种种浓烈的诡韵将苍穹染成一副油画,而一条条不同的扭曲手爪、蹄爪就从不同的诡韵‘色带’之中伸展出,探入鼎中,从内打捞起一具具残毁的厉诡。

  鼎中水液一瞬结为冰层,又一瞬沸腾起来。

  在这冰与火的交替之下,水液蒸腾个干净,整尊铜鼎之上霎时遍布霉斑绿锈,一下子好似苍老了许多,变成了后世人们认知中的青铜器。

  将真形隐在滚滚诡韵之中的所谓天庙守门神灵们,对于那大鼎中献祭的残损厉诡,似乎并不满意——它们只是将祭品打捞出铜鼎,匆匆验看一番之后,又将之丢回了青铜鼎中。

  遍天垂落的恐怖手爪,一瞬间又纷纷蜷缩回去。

  天穹中遍及的斑斓色彩,也倏忽淡化,渐渐消隐。

  这些天庙守门的神灵,总是比上一次的牛脚神灵‘讲道理’些,既不喜欢祭品,便不会将之夺走,而是把祭品留了下来——也或许这些神灵目睹了先前苏午拿摄牛脚神灵的场面,它们畏惧于苏午的诡形,是以在这场苏午诡形称帝的祭祀中,表现得格外懂礼。

  苏午眉心故始祭目重瞳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