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559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呵呵呵……”

  她的轻笑声萦绕在苏午耳畔。

  苏午未有尝试去抓住那黑发吴服的女子,亦未尝试收摄禁锢周围流散的诡韵——他内心颇清楚,自己当下看似与那些流散的诡韵,与这个巫女相距不过咫尺,实际上他与巫女、诡韵分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对方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当中,在此时休想抓住对方!

  好在‘津一郎夫人’这把钥匙已经被他掌握住了。

  他眉心竖眼缓缓合拢,‘龙树大日元神’映照出了‘津一郎夫人’的每一个凌乱无序的念头——一个正常人的念头排布,绝不至于如津一郎夫人的念头这般错乱。

  苏午尝试去映照出津一郎夫人念头里呈现的过往记忆片段,然而此时她的每一个念头里,都浮现出那个巫女美丽而危险的面容,从根本上阻隔住了苏午对其念头的探查!

  津一郎夫人的性意,好似亦沉入了‘另一个世界’当中!

  苏午不动声色,收拢了元神。

  一切异相缓缓消散去。

  身边站立的陶祖在此时看向他,咧嘴笑了笑,出声道:“你方才又好似要与先前在林中一般,直接隐遁入‘另一重世界’里去了。

  彼方世界,并不在冥冥包容之中。

  应当是那和尚所称的、被牵引向此间的另一座东流岛的因果罢?”

  “大概率应是如此。”苏午点了点头,皱着眉头道,“烛照巫女侍,便隐藏在‘另一座东流岛’上,而今不能真正走入那重世界,便也无从寻获她的影踪,从她手中夺回十灭度刀与诡狱……”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鉴真,在此时道:“贫僧先前说过……我们不必去寻找她,她自会来寻找我们的。

  作为神灵的‘烛照大御神’满足了她的愿望,她对神灵根本的人身,亦必颇为好奇……”

  苏午听得鉴真所言,点了点头。

  他当下对于鉴真的言辞,已然有些认同。

  那‘烛照巫女侍’心中蓄积的怨恨,足以勾动十灭度刀与诡狱,她在毁灭东流岛众生之前,内心的情绪就已然化为可怖的怨之诡了,在她吊悬而死以后,整个东流岛大多数人随之一同沦亡,死者的因果与她紧密相连,形成了那个‘死去的东流岛世界’。

  这样的‘事物’,完全不能以常理揣度其心思。

  原本苏午以为自己强行抓扯下她一条手臂,掠夺来她的一丝因果,会引来她的忌惮,令之潜伏下来,不再展露形迹——而今了解了‘烛照巫女侍’本质已化作‘死去的东流岛’以后,他忽然明白,已死之类是完全不在乎其自身的再一次灭亡的。

  其当下故意留因果在津一郎夫人身上,未尝没有与苏午玩一把‘猫鼠游戏’的想法。

  只是谁是猫,谁是老鼠,当下尚未厘定。

  “那便等她主动来请咱们罢。”苏午言语了一句,转而看向床上的津一郎夫人,“烛照巫女侍为何会选中她来做因果的载体?

  她莫非是烛照巫女侍的远祖?”

  说了几句话后,苏午又摇了摇头,主动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应当没有这般简单……”

  随后,苏午安抚了本地的岛民一番,令他们各自散去。

  苏午一行人则在津一郎家对面找了处空房间,暂时落脚。

  此时洪仁坤亦带着津一郎的二儿子‘勇次郎’来到了村里,在‘武士甲一郎’府上做马夫的勇次郎痛哭流涕地拜见过自己的母亲,自行承担了照顾津一郎夫人的重担。

  然而其母纵然见到他,亦只是不断向他索要鱼汤与水,并没有丝毫认出他来的迹象。

  “你的母亲为何会一直念叨着‘鱼汤’与‘水’?你知道原因吗?勇次郎。”苏午坐在房屋中,向战战兢兢的勇次郎问话道。

  勇次郎听到苏午的提问,神色犹犹豫豫,他似乎了解甚么,又似乎有甚么顾虑一般,长久不肯开口。

  “你在担心甚么?

  不必害怕,不论是厉诡还是神明,我都能在它们手下保全你的性命,如果你惧惮那暗中蛰伏的鬼神,而今也不必畏惧了。”苏午目视着勇次郎,再次开口说道。

  他话语中自有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勇次郎听到他的话,神色立刻就放松了些许。

  其向苏午跪倒,战战兢兢地道:“大人,我大概知道……母亲渴望的鱼汤,其实并不是鱼类炖煮的汤水……

  而是以女婴炖煮的汤。

  我的父亲、母亲、兄长食用过此种汤水,他们对这种‘鱼汤’念念不忘!”

  “女婴?!”苏午听得勇次郎所言,猛然间响起了甚么!

  怪不得津一郎夫人对真正海鱼炖煮的鱼汤这么嫌弃,称鱼汤太腥了——原来她确实喝过没有腥味的鱼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地曾经发生过饥荒,所以令你们不得不……”苏午未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跪在地上的勇次郎,颤抖着阐述了过往的事情。

  “就像大人您所说的那样,海津以及周边的村落,曾经发生过饥荒,人们无法从海中捕获到鱼类,田地里也收获不到庄稼……

  那个时候,母亲正值生产,就把生下来的女婴,用以换了别家同样初生的孩童……

  但是只是一个婴儿,根本无法叫大家活命。

  于是几个村落的村长联合起来,决定举行一场祭祀,祭祀海神,希望他能赏赐给我们鱼获,自那次祭祀以后,大家的生活才渐渐好起来……”

  苏午听着勇次郎的阐述,意如潺潺流水般铺陈开来,他检视着勇次郎的每一次念头,从其记忆里捕获曾经过往的种种细节。

  而勇次郎经历饥荒之时,年纪正小,对于许多片段都并不清楚,很多都是通过父兄的口述来想像当时的情景,那些想象的片段尚不能确定真假,是以苏午哪怕是听过了勇次郎的讲述,亦不能妄断当时的实情。

  他随后又找来了几个周边村落的老者,去了解当年的事情。

  这些老者亦曾经历过从前的饥荒之事,他们的叙述与勇次郎的讲述亦是一模一样。

第1297章 、“里世界”(一)

  周围村落老者们的叙述,与勇次郎所言没有丝毫的出入,甚至是一模一样。

  ——如此‘一模一样’的陈述,反而让苏午深觉蹊跷。

  他以元神映照众人的性意,却亦未发现有任何异常,老人们念头里留存的记忆,与他们的陈述分毫不差。

  那些过往的记忆,在他们各自的性意里,仍旧清晰可见。

  既然从这些人身上也发现不了甚么线索,苏午便也就放他们各自归去了。

  当下天近黄昏。

  天色又沉黯了下去,一场阴雨正在天中酝酿。

  苏午目送着众多老者相互搀扶着,离开海津村,他神色平静地与身旁的陶祖、洪仁坤言语道:“过往那般多年的事情,纵然再如何记忆深刻,也应当不至于将每一处细节都记得万分清晰……

  但这些人念头里存留的记忆,却与他们各自的叙述都分毫不差,过往十余年前的事情,在他们脑海中都纤毫毕现……

  这是为何?”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洪仁坤撇嘴笑了笑,“有些事情,太像真的,反而是假的,太离谱的事情,反而极可能是真的。”

  “我未从他们脑海中存留的记忆里,发现丝毫异常的端倪。”苏午微微皱眉,“他们只是普通的老人而已,莫非有篡改自身记忆的能力?”

  “篡改记忆又不困难。”陶祖接话道,“你当下只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提醒某件事,重复去思考那件事,那件在现实里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便会真正驻留在你的记忆里,不再离去。”

  苏午闻言点了点头。

  门外,在众多老者离去不久以后,便有雨线从天倾落。

  那淅淅沥沥的雨声在一阵狂风过后,骤然变得密集,瓢泼大雨坠落大地,蓄积于一个个坑坑洼洼中,地上的泥坑里很快有浊水积累了起来。

  水雾弥漫间,那股海鱼腐败的味道愈来愈重。

  四下影影绰绰的屋舍、远处的山岗与野树,都在这水汽氤氲间扭曲起来,好似变作了一个个鬼怪。

  苏午看着对面‘津一郎夫人’居住的木屋亮起烛火,勇次郎从木屋中走出来,在门前朝苏午躬身行了一礼,便又匆匆折回到对面的木屋内。苏午亦跟着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屋子内,已经点燃一盏油灯。

  陶祖摸出了一副扑克牌,此下正与洪仁坤、江莺莺围着桌子打牌打得不亦乐乎。

  应急罐头窝在角落里江莺莺特意为它做好的草窝里,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

  门外大雨滂沱,门内却是一片安宁温馨的景象。

  那些游荡在外面的腐败气味,亦无法涌入屋室之中,这间简陋的木屋里,反而弥散着淡淡的馨香。

  苏午看了桌上粗陶罐里插着的一束野花,便知房室内的香气从何而来。

  他的目光从那束野花上挪开,便正撞上江莺莺亮晶晶的眼睛。

  莺莺抿嘴柔柔地笑着,把手里的一叠扑克牌递向他,小声地说道:“你要不要来玩一会儿?

  夜晚太无聊了,玩一会儿消磨消磨时间也好。”

  “诶!

  我们可不和他打。

  甚么好玩的事儿到他那里都不好玩了!”江莺莺话音才落,洪仁坤便首先拨开自己脑袋上贴着的几根纸条,开声抗议道。

  陶祖亦扣下了手里的扑克牌,表明自己不愿与苏午游戏的态度。

  马尾少女见此情形,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所措。

  苏午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玩罢。

  昨夜也是这般大的雨,在此般大雨中,便发生了周围诸村村民的大规模死亡事件。

  今夜亦是如此大雨,厉诡侵袭事件很可能再次发生。

  我须要看顾好周围那些还有幸存庶人的村落,以免他们再次受到鬼祟的侵袭而死亡。

  你们也小心些。”

  “这还用得着你说?”洪仁坤看着手里的牌,从中抽出两张来,猛地打了出去,“对三!”

  “对八!”陶祖赶紧跟上,他打出两张牌以后,赶紧把牌收拢在掌心,洪仁坤眼里闪过黄金十字,意图窥察陶祖的手牌,却陡地看到陶祖掌心里的手牌上,贴着一张小小的符咒——

  “老东西!”

  洪仁坤嘴角抽动,咒骂了一句,眼中金光刹那消隐去。

  陶祖得意洋洋,向江莺莺努努嘴,示意该她出牌了,继而抬头瞥了眼角落里默不作声、如木雕泥塑般的鉴真:“就好像这个和尚说的一般——那‘烛照巫女侍’对你的兴趣,可比对我们这些糟老头子的兴趣大得多。

  她多半已经盯上你,少不得要诱你往她死后所化的那重世界里走一遭。

  我看你自己还是多加小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