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诡异人生 第1114章

作者:白刃斩春风

  他将铃铛挂在腰间,身形穿入山下的丛林里,不多时就爬进了半山腰处的一处山洞中。

  山洞前挂着角幡,幡子被雨水打湿了,软趴趴地从山洞前的灌木丛树枝上垂下来,无力地摇晃着,苏午迈入山洞中,身上燃起丝丝缕缕的薪火。

  那朵朵跳跃的白色火焰,驱尽了山洞里的幽冷与潮湿,石缝间爬行的蜈蚣、毒虫避退着薪火的热力,躲入石缝深处未再冒头。

  洞内的地面上,还有已经燃成灰烬的火堆。

  角落里堆着几捆未被使用的柴禾。

  苏午伸手进灰烬里——灰烬已经完全冰冷,还有些回潮,说明曾经在此地点燃起火堆的人,已经从此间离去很久。

  他提起一捆有些潮湿的柴禾放在火堆上,指尖跳跃的薪火舔舐上微潮的木柴,很快就将木柴烘干,在木柴不断发出滋滋的气泡音时,将木柴点燃。

  火光点亮山洞,将苏午的身影映照得张牙舞爪。

  苏午盘坐在越发干燥舒适的山洞里,肩后忽生出一双漆黑手臂,那双手臂探入他身周的阴影里,就从阴影中拖出了一个被粘稠黑液包裹着的‘物什’。

  那件‘物什’上的粘稠黑液层层消褪,融入阴影中。

  ‘乃康则’惊恐而苍白的面孔,就从消褪下的黑液里浮现出,他与低头注视着他的苏午对视一眼,眼神里顿时满是震恐!

  “可还能感应到自己脖颈以下的部位?”苏午笑着同乃康则领主问道。

  乃康则眼珠乱转,他只能感应到自己的头颅,头颅外的其他部位,他均没有了任何知觉——在苏午取下他连着脊椎的脑袋时,乃康则当时并没有任何实感。

  以至于当下,他以为自己还是一个完整的活人!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感觉不到我的身躯了——”乃康则眼珠乱转,面皮抖动,看着苏午犹如在看一个魔鬼。

  苏午摇了摇头,道:“你只剩下这颗头颅,以及连着头颅的那根脊椎了,自然感应不到自己的身躯,这是正常的。

  这些事情都不重要——

  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

  他话音还未落地,乃康则就满面狰狞,厉声道:“你在胡说——只剩一颗头颅,怎么能活命?!一定是你给我用了毒药,我——”

  在乃康则厉声啸叫的时候,苏午的言语声亦未停下:“若你不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不肯好好配合我的话,那便只能在临死前多受苦楚了。”

  乃康则脑后的大片阴影,在苏午的话语声中沸腾开来。

  一只生有十指的漆黑手掌从沸腾阴影中伸出,抓着乃康则的后脑勺,猛然将他提起!

  阴影手掌将乃康则提起来,正对着对面的苏午。

  包裹着这位贵族老爷脖颈以下‘身躯’的粘稠黑液纷纷剥脱去,露出了其鲜血淋漓,遍布血丝与肉碎的整根脊椎骨!

  那只阴影手掌按着乃康则的脑袋,让他低下头,看到了自己鲜血淋漓的脊椎骨!

  乃康则瞳孔震颤!

  随着阴影从他的脊柱骨上剥脱去,他整个‘人’暴露于现实世界中,现实里无形的生死规律作用下,那种生命以极其恐怖的速度流失的感觉就从乃康则思维里浮现,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脸上竟生出了大片大片的尸斑——

  贵族老爷仰脸看向对面神色平淡的苏午,眼中流露祈求之色:“我说,我什么都说!”

  “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你须先回答我的一个问题。”苏午不紧不慢地开口,将乃康则仅剩的这点生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你的母亲‘仁钦赞巴’是葬在哪座山的山洞里?”

  感应着自己的生机如瀑布般倾泻消失,乃康则整张脸都在惊恐中变得极其扭曲。

  他连连重复着母亲的名字:“仁钦赞巴,仁钦赞巴,仁钦赞巴——

  仁钦赞巴,葬在墩旺山山阴处的一个山洞里!”

  “墩旺山……”苏午点了点头。

  他脑海里自然浮现出围绕‘康钦桑神山’的所有伏脉、隐脉地形图,在他接下来的‘转山’旅程中,并没有‘墩旺山’这座不属于康钦桑山系的山峦。

  但‘墩旺山’距离一座开辟有‘兽龙池’的‘卓朗丘山’较近,他届时可以顺道去墩旺山探看一番。

  乃康则是在安葬其母的过程中,于‘墩旺山’上某个山洞中,找到了那件被他们误以为是鹏本法物的干枯手爪,今下苏午想要追究从干枯手爪中生出的‘惨绿人影’的根底,墩旺山便非去不可。

  他抬头看向乃康则,阴影瞬息间包裹住乃康则的脊椎骨,封绝住了对方的生命流逝,接着又向乃康则问道:“除了那件‘干枯手爪’法物以外,你的人当时还在那山洞中发现了什么?

  你先前既称,自己是根据当时从山洞内发现的一部分典籍,确信那‘干枯手爪法物’中沉寂的‘本’,乃是一尊‘鹏本’。

  那么,你发现的那部分典籍在何处?”

  “那部分典籍,已经被我烧掉了……”乃康则向苏午如是回道,“我翻阅过典籍,确定那件法物里沉寂的极可能就是‘鹏本’以后,为免这个秘密被其他人发现,就烧掉了典籍……”

  “怪不得你家藏书之中,并没有任何与‘卍胜本教’有关的书籍。

  看来是你做贼心虚,害怕别人翻阅你家藏书,发现这个秘密,所以提前将所有线索一并毁去了。”苏午盯着乃康则,目光有些冷。

  他在离开乃康则庄园前,翻遍了庄园里的所有藏书,未曾发现任何与‘大鹏银城’、‘卍胜本教’、‘辛饶弥沃’有关的典籍。

  那些典籍,早已被乃康则提前烧毁。

  最有价值的线索,已经就此灭失。

  “你于山洞中发现的那部分典籍里,记载了些什么内容?你可还记得?

  说给我听。”苏午又问。

  “典籍里说……典籍里说……”乃康则当下万分震恐,心绪未定,让他当场回忆,他又能回忆出什么来?

  是以喃喃低语几句,仍未说出个什么所以然。

  此时,苏午摇了摇头,从火堆旁站起身:“你不必说了。

  我自己来看罢!”

  他一指点在乃康则眉心,自身意能量从眉心轮中盘转而出,顷刻间化为光明大日,无边虚幻白光将乃康则笼罩入其中。

  乃康则的所有念头,俱被无边光明照彻!

  苏午于瞬息间‘观空’了乃康则,将其诸般念头尽数收摄起来,重新排列组合,从中提取那些有价值的线索。

  他的意跟从着乃康则的记忆,倏忽间看到——

  旷原上,黑风阵阵。

  一支长长的队伍在暗月映照下,穿过天地间飘忽的黑风,绕过荒原上的秃山,走进了一片草木丰美的山野间。

第811章 、返老还童之尸

  长长的队伍中,侍从们驱赶着奴隶,行在前头。

  几个笃本师骑在马上,簇拥着队伍中段的两架马车。

  ‘乃康则’坐在其中一架马车里,在他车驾后,几匹壮马拉着一架板车,板车上以木条支撑起了一个框架,一层黑布就蒙在这个框架上,形成了四方形的‘黑帐篷’。

  黑帐篷里,隐约有酥油与药草的香气弥散出来。

  一道好似没有头颅的身影,在灯火映照下,于黑布帐篷内若隐若现。

  坐在马车中的‘乃康则’放下手中的一部密藏神典,掀开马车的布窗帘,看了看外面草木丰美的群山,又转头看向自己车驾后、几匹马拉着的那架板车。

  “看好我的母亲!”

  他朝扈从在那板车周围的几个侍卫吩咐了一句。

  侍卫们纷纷点头,恭敬应声。

  乃康则缩回马车里,继续翻阅着手中的《神典》,这部典籍里记载着密藏域亘古流传至今的种种神话传说,神灵本教的圣者们从《神典》中寻找预言,密藏域绝大多数人皆认为,《神典》中有对万物生灵的启示。

  如能读懂其中的某个启示,并遵从这‘启示’行事的话,将会获得鬼神留下来的宝藏。

  “天赤诸王葬于高山之上,攀登天梯,走入了天界。

  我的母亲,仁钦赞巴,如能有这样的福气就好了。”乃康则喃喃低语着,坐在马车里的另外两人‘敦弘’与他最看重的笃师‘弥旺’都没有说话。

  乃康则埋头飞快地翻阅着《神典》,他根本就未看清每一页书页上的任何内容,就匆匆将书页翻过去了。

  从《神典》中寻得预示是诸多贵族、笃师都梦寐以求的事情,自母亲咽气后,乃康则日夜翻阅这部《神典》,都未得到任何所谓的启示,这让他忍不住心生怀疑——或许所谓的启示,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东西?

  是神灵本教的笃师故意诓骗世间人,以此来巩固他们地位的一种手段?

  将《神典》随意翻到某一页,他抬起头来,看向笃师‘弥旺’,皱着眉问道:“母亲咽气的那一日,我为她诵《神典》上天赤诸赞普死后升登天界的故事,希望她的魂灵能够安息,愿她能够受用无拘自在。

  当时已咽气的母亲,忽然睁开了眼睛,捧起了我手里的书卷。

  她说‘山’——‘去到那山’——

  之后便彻底死去了。

  弥旺笃师也说,这就是《神典》通过母亲,为我留下的某种启示,可如今我们已经带着母亲走过了数重大山,为何新的预示迟迟没有出现?”

  “预示总是如此,玄妙难言。

  其实世间人能得预示者颇多,但是能洞见所得预示真意者,少之又少。

  但不论如何,领主老爷能得预示,已经是天降的赐福了。”弥旺笃师笑眯眯地回复了乃康则一句。

  他说的话,相当于废话。

  乃康则听到他的回答,内心更加烦躁了起来。

  车队在草木丰美的山野间缓行着,乃康则的马车后,那载着乃康则之母‘仁钦赞巴’的板车摇摇晃晃,上面木框架带动蒙在框架上的黑布也一同飘摇。

  黑布下,偶尔显出‘仁钦赞巴’的尸身。

  仁钦赞巴脖颈以下的皮肤尽被洁白的绢布缠裹住,她的鼻孔、嘴巴、耳朵、肚脐等九窍位置都填有以洁净羊毛制成的毛团,毛团沾着红花麝香药材泡制的药水,堵住九窍,洁净身体内的污秽。

  其脖颈弯下,紧紧贴着胸膛,双腿交叠,被绳子捆住脖颈、双腿关节、双手,将之死后的尸身强行摆成俯首打坐的姿势,而其双手亦被强行固定结成了‘卍字印’。

  在仁钦赞巴头顶,还抹了厚厚的一层酥油。

  盘腿打坐的仁钦赞巴,便占据不了多少空间。

  她整具包裹着白布的尸身,便被包裹在黑布兜子里,黑布口袋边沿缝了一圈绳索,其他人随时都能收紧那圈绳索,将仁钦赞巴整具尸身都包裹入布兜内。

  板车被壮马拉着,摇摇晃晃地前行。

  黑布帐篷里的仁钦赞巴身躯亦摇摇晃晃。

  于车头的位置,有一座铜炉被固定在那里,一把柏香插在香炉里,此下正燃烧着,在风中散发出柏树燃烧特有的味道,驱散了四周循着极浅极浅的尸臭,围拢过来的送葬虫。

  柏香燃烧,散发出阵阵青烟,飘散在暗夜里。

  随风而来的送葬虫,在板车车轮下一层一层地退避开。

  忽然,拉车的几匹壮马连连嘶鸣了几声,它们的马蹄抬起又重重落下,在草地间留下由浅及深的印痕——那印痕越来越深,直至几匹马的蹄甲全部陷在湿润松软的草地里,再也走不动,在原地不甘地嘶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