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风一杯酒 第315章

作者:小楼听风云

  一众内监拉长了音调齐声高呼道:“恭迎路亭公回京!”

  霎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吁!”

  杨戈勒马,雄壮的二黑人立而起,庞大的身躯仿佛一片阴云笼罩了南宫飞鹰。

  他身后的百十骑也齐齐勒马,扬起一阵烟尘……

  “别来无恙啊南宫!”

  杨戈安抚着二黑,笑着向道旁的南宫飞鹰挥手道。

  南宫飞鹰端着一盆冒着热气儿的清水凑上来,满脸堆笑的回应道:“托您的洪福,近来一切安好……旅途劳顿,您先洗把脸。”

  “诶诶诶,二黑你干哈?杂家你都不认得啦?当初在东瀛的时候,杂家还喂你吃过鸡蛋呢!”

  却是他靠得太近,二黑瞅他不顺眼要咬牙,一口獠牙吓得他连连后退。

  “行了,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杨戈拨开二黑的马头,笑道:“我入京做什么,你心头跟明镜儿一样,大家手足弟兄,你就别来跟我兜圈子了……我问你,户部尚书蒙子迁,人再何处!”

  南宫飞鹰闻言心头“卧槽”了一声,马都还没下,就惦念杀人……

  “二爷,您要做事,咱肯定不拦着!”

  他执拗的端着水盆上前:“只是您这刚到京城,车马劳顿,连气儿都还没喘匀,咱若是就这么让您去办事儿,往后见了其他弟兄,咱还有脸和他们打招呼?”

  杨戈盯着他,慢慢眯起双眼,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我当你是朋友,我话说第二遍……户部尚书蒙子迁,人在何处!”

  他一眯眼,南宫飞鹰就开始慌了,当下反手就扔了手里的铜盆,大声道:“回二爷,户部尚书蒙子迁晌午后上折子告病,说是在家,但咱知晓他藏在庆余里一处民宅之中……你们脸上那俩窟窿眼儿长来出气的?还不快快给杂家牵马来!”

  一干西厂番子,慌忙牵马上前,将缰绳交到南宫飞鹰手上。

  南宫飞鹰翻身上马,一甩缰绳道:“二爷,咱领您去……驾。”

  杨戈轻轻的一夹马腹,二黑便轻而易举的跟上了南宫飞鹰,两马并驾齐驱:“你们西厂有蒙子迁的确凿罪证吗?我说的是不冤枉、不栽赃的那种!”

  “您放心,那厮绝对该死!”

  南宫飞鹰:“咱手里的证据,早就够他抄家灭门了,只是此人入朝多年、身居高位,又是齐党党魁,朋党满朝野、门生遍天下,咱和沈大人投鼠忌器,不敢动他……”

  “就是因为你们不敢,你们投鼠忌器。”

  杨戈打马冲进洛阳城:“所以他们才敢,他们才肆无忌惮!”

  此时天色已晚,洛阳城内早已宵禁,空荡荡的长街上只有少许巡城兵丁在游曳,杨戈纵马冲入其中,霹雳般的马蹄声打破了傍晚时分的宁静与祥和。

  沿街的百姓听到滚滚的马蹄声,悄悄地拉开门窗往外张望,望见了他的“杨”字国公仪仗,心中疑惑:“咱大魏有姓杨的国公爷?”

  “没有吧,从来未听说呐?”

  “如何没有?你们忘了路亭那位了?”

  “杨二郎?杨公爷!”

  “杨公爷入京了?还打着国公的旗号?”

  “这是要出大事啊!”

  在南宫飞鹰的带领下,百十骑如入无人之境的狂奔过一条条长街,转入一条胡同。

  南宫飞鹰勒马,指着一间其貌不扬的矮旧宅院:“二爷,蒙子迁人就在此间!”

  杨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一挥手。

  他身后的一众绣衣卫即刻翻身下马,拔出牛尾刀,一脚踢开院门,如狼似虎的冲了进去。

  方恪办事向来妥帖,这次调给他的这一个百户所,都是当年跟随他下过江浙的上右所老人……

  一阵鸡飞狗跳的凌乱动静之后,一众绣衣卫便押着一个细皮嫩肉、相貌堂堂却身着一身不伦不类的葛布衣裳的中年男人,将其按跪在二黑的马头前。

  杨戈看了他一眼,扭头询问身畔的南宫飞鹰:“他是蒙子迁?”

  还未等南宫飞鹰回应,马头前那中年男人就肝胆欲裂的哀声求饶道:“杨公爷恕罪,下官愿戴罪立功,说服各家各族调粮平抑粮价……”

  看,他什么都明白的……

  杨戈忍不住叹息道:“你说你们这些人,哪个不是锦衣玉食、聪明绝顶的读书人,怎么办起事来,个个都像那些又蠢又坏、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亡命之徒?”

  蒙子迁:“下官知错……”

  “噗嗤。”

  一道雪亮的刀光一闪而逝,杨戈收刀,一颗大好的头颅飞起,喷涌而出的鲜血在残阳的照射下,红得妖异!

  望着这一幕,南宫飞鹰登时就愣住了,心头漫出的寒气将他冻在了原地。

  刑场?

  还刑什么场啊!

  杨戈面无表情的伸出手,精准接住落在的死人头,提在面前,直视着他脸上那双瞪得如同铜铃一样的双眼,轻声道:“你不是知道错了,你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将人头系在马鞍上,再度扭头看向南宫飞鹰:“户部侍郎金志华,人在何处?”

  南宫飞鹰蓦地打了个冷战,回过神来一把抱住他抓刀的手,哀声道:“二爷,咱不能这么蛮干啊……”

  “户部侍郎金志华,人在何处?”

第267章 杀疯了

  “户部侍郎金志华,人在何处?”

  见了血,杨戈的语气越发的平和了。

  平和得南宫飞鹰毛骨悚然!

  他心头哀叹,杨戈的态度绝对是他们预料之中……最不想看到的一种!

  但凡杨戈还肯坐下来,听他们说几句,此事就总还有个缓儿。

  他连坐都不肯坐了,千般计较就如鸿毛落流……

  “金志华躲在邀月楼,咱给您领路!”

  南宫飞鹰认命的拨转马头,转身领着杨戈朝胡同外奔去。

  杨戈一夹马腹跟上南宫飞鹰,轰鸣的马蹄声再次迸发。

  百十骑掠过长街,一幢幢楼宇房屋仿佛行道树般飞速后退……

  片刻后,南宫飞鹰领着杨戈抵达一座三层高的古色古香青楼之外。

  此刻青楼大门紧闭,内部漆黑一片,既不见烛光,也不闻人声,仿佛空无一人。

  南宫飞鹰却笃定的往里一指,示意人就在里边……

  杨戈仰头望着门楣上“邀月楼”的金字招牌,向前一招手。

  “进!”

  一票绣衣卫翻身下马,拔刀破门一拥而入。

  一阵鸡飞狗跳的惊叫高呼声中,一道惊怒交加的咆哮声从青楼内传来:“此乃吴王爷的产业,岂容放……”

  南宫飞鹰扯着喉咙,声嘶力竭的打断了里边的咆哮声:“放你娘的狗屁,路亭公仪仗在此,尔等也敢狺狺狂吠?”

  “吴王……”

  杨戈轻声念诵着这个名字,伸手从马鞍上抽出冷月宝刀连鞘拿在手里,慢慢翻身下马,轻轻的一脚落地震碎四扇门面,迈步往里走去。

  南宫飞鹰不敢阻拦,只能跟在他的身后,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焦灼低声说道:“二爷,吴王就是个胸无大志、只知吃喝玩乐的浑人,您大人有大量,别与他一般计较。”

  杨戈忽而止步,扭头看着身侧南宫飞鹰,看着他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模样,一股难言的酸涩之意涌上心头:“你……能不能将我那个生死与共的好友南宫飞鹰,还给我?”

  迎着他微微泛红的双眼,南宫飞鹰张了张口,心头千头万绪,能宣之于口却无一二言。

  杨戈看着他慢慢垂下眼睑、不敢直视自己的双眼,失望的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回头继续青楼内走去。

  然而低低的叹息声,落入南宫飞鹰的耳边却好似惊雷,他整个人就像过了电那样突然冒出无数鸡皮疙瘩,心头沉积的惊惶与那些蝇营狗苟,就仿佛狂风下的薄雾……

  他反手抽了自个儿一个大耳刮子,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以大局为重、从长计议。

  冷静、冷静、冷静……

  去他妈的冷静!

  “吴王该死!”

  他挺直了已经佝偻了太久的胸膛,大步流星的追上前方已经步入黑暗中的杨戈,厉声喝道:“伙同吏部、户部、兵部一众贪官污吏,在陕西、甘肃等地大肆抬高粮价、囤积粮秣,大发国难财,置民生于不顾、陷万民于水火……百死难赎其咎!”

  他先前也不是想要护住吴王。

  他只是恐惧杨戈将这把火烧到宗室身上。

  现在……乱就乱吧!

  大不了爷们儿重头来过!

  杨戈偏过头看他,前堂内天光太过黯淡,他看不清南宫飞鹰的脸,只看到了一双微微泛红的眸子。

  他如释重负的笑了笑,轻声说道:“欢迎回来,飞鹰。”

  南宫飞鹰心头一酸,咧着嘴强挤出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抱拳道:“飞鹰给您丢脸了!”

  他自幼净身入宫,人人皆视他为奴婢、为鹰犬。

  唯有杨戈他们拿他当朋友……

  “哪里的话。”

  杨戈伸手拍了拍他魁梧的肩头:“你们也不容易。”

  适时,一群如狼似虎的绣衣卫扭送一名身着华丽劲装的老者前来:“大人,此人便是此间主事!”

  杨戈轻轻的“嗯”了一声,上前一巴掌扣在了老者头顶上,将他的头颅扣进胸腔里……

  听到路亭公的名号束手就擒的老者,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青楼之内一片兵荒马乱之象,到处都是女子高亢的尖叫,与绣衣卫们凶猛的爆喝。

  杨戈环视了一圈,随手扶起一根条凳,招呼南宫飞鹰一起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