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风一杯酒 第179章

作者:小楼听风云

  来人大怒:“王八蛋,活该你形单影只一辈子!”

  杨戈乐不可支:“爷乐意!”

  来人百思不得其解:“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白莲教都不追究你杀王林的仇怨,你为何还非要一条道走到黑呢?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家多吃苦啊少年人!莫非你还以为你还能挎上牛尾刀?”

  杨戈:“别问,问就是单纯瞅你们白莲教不顺眼!不服气?派人来打我啊!”

  来人:“你真当你杨二郎天下无敌?”

  杨戈:“我是不是天下无敌不好说,但我敢保证就算你们孔雀圣母亲来,我也能拼她一个大残,你们白莲教敢赌吗?”

  来人:“王八蛋,老娘就知道这趟差事里外不是人……”

  杨戈:“门在那里,请便!”

  现场一阵寂静,三人大眼瞪小眼儿。

  杨戈:“你为什么还不走?”

  来人:“老娘刚到,身子都还没坐暖你就撵人走,你还是不是个爷们了?”

  杨戈将红泥火炉推到她面前:“给你烤烤火,坐暖了赶紧走……也就是你,但凡你白莲教换个人来,脑袋都给你们拧下来你信不信?”

  来人:“信,老娘太信了,要不是怕你不分青红皂白见面就杀人,大风大雨的老娘犯得着亲自前来?”

  杨戈:“你敢说你们白莲教打什么鬼主意你心头没数儿?我准你进屋,看的是沈老二的面子,回头我要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可就别怪我不给沈老二面子了……”

  他的话音刚落,三人就又听到“咚”的一声,又有一名黑衣人落在了涉水露台上。

  来人腰悬兽首金纹牛尾刀,左脸上有一道月牙形的伤疤:“我似乎听到有人在背后说我帅……噫,你这儿很热闹嘛!”

  红裙女子背对着他,黑衣人只看到一道窈窕的背影,并未看到她的脸,说话的时候甚至还狭促的冲杨戈挤眉弄眼个。

  杨戈:……

  骚气青年:……

  红裙女子:……

  回过神来,杨戈无语的吐槽道:“难道我今天姓曹?”

  黑衣人潇洒的走向屋檐,牛尾刀随着他的脚步不断晃动:“哦,曹操的操是吧……我、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走进屋檐下,终于看清了红裙女子的脸,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红裙女子喜笑颜开的冲杨戈抛了一个媚眼,柔柔的轻声道:“妾身为何不能在此?”

  黑衣人脸儿都绿了,双眼冒火光的看向杨戈。

  杨戈垂下眼睑,熟练的翻起一个茶碗,给黑衣人倒了一杯热茶:“你别看我,她也刚到,你来这儿为什么,她来这儿就为什么……我的建议是,你们两口子出去打一架,谁赢了谁来跟我谈!”

  骚气青年起身,扛起自己的黄花梨贵妃椅挪到杨戈身后,重新躺下,一手托着脑袋,双眼放光:‘看戏看戏!’

  黑衣人面色阴晴不定的在杨戈与红衣女子之间来回的徘徊了几圈,末了伸手摸了摸自己左脸上的伤疤。

  杨戈看了他一眼:“你似乎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黑衣人目光闪烁的看向杨戈:“你方才似乎在说……你今天姓曹?”

  杨戈:???

第155章 远走高飞

  寒暄过后,李锦成和柳东君借故出门去,将空间留给了杨戈与沈伐。

  二人相顾无言,静谧的木屋内只有开水沸腾的声音。

  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想说的话太多,却又都觉得那些话好像没什么说的必要了。

  良久,杨戈才端起面前的茶碗,以茶代酒与沈伐面前的茶碗碰了一下:“悦来客栈……多谢了!”

  沈伐默默的从怀中摸出一块鎏金腰牌轻轻放到茶案上,二指扣着腰牌推到杨戈面前。

  杨戈看了一眼,认出这块腰牌是他当初就任绣衣卫上右所千户的腰牌……只是腰牌的字,都被磨去了。

  沈伐低头喝茶:“留着当个念想吧。”

  杨戈没有碰这块腰牌,而是笑着调侃道:“这么糙的活儿,可不像是你沈大指挥使的手笔啊。”

  沈伐撇了撇嘴,也笑道:“你以为我还有的选吗?”

  杨戈饶有兴致的问道:“现在知道后悔了?”

  沈伐点头:“后悔,非常后悔……”

  杨戈:“晚啦!”

  沈伐:“是晚了!”

  二人脸上的笑容都慢慢消失,都借着喝茶来掩饰内心的百感交集,只是回甘的茶汤此刻入口,却只觉得和药一样难喝。

  杨戈泼了碗底的残余茶汤,抓起茶壶将壶里的茶叶都倒掉,然后洗净茶壶,重新投茶、洗茶……

  “别人不知道,你应该是知道的。”

  他流畅的重复着沏茶的动作,口头不喜不怒的淡声说道:“我无意与朝廷为敌,也没什么成王成霸的野心,只要朝廷不再来招惹我,我想我能够与朝廷相安无事到地老天荒。”

  沈伐看着他,声线低声而有力的说道:“但你应该也清楚,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你的存在依然已经危及到我大魏江山稳固、社稷安康……树欲静,风可不会止!”

  杨戈微笑道:“然后呢?就因为我的存在危及到你们大魏的江山稳固、社稷安康,我就得拔刀抹脖子?收收你那一套道德绑架的理论吧沈老二,真要把我逼到那个份儿上,没你们朝廷什么好果子吃。”

  沈伐依然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我没有想要道德绑架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如今也不会再吃这一套,但如今外界的风风雨雨,的确皆是因你杨戈一人而起……大魏能有今时今日的中兴气象,乃是数十万边关将士爬冰卧雪、舍身忘死拼杀而得,是国朝上下千百忠臣良将殚精竭虑、夙兴夜寐岁积而得,绝不能因你杨戈一人毁于一旦!”

  杨戈依然在笑:“口口声声说着没想道德绑架,但字字句句却都在道德绑架……你说的中兴气象,不会是贪官污吏上下其手盘剥百姓,不会是皇室宗亲肆无忌惮鱼肉地方吧?爬冰卧雪、舍身忘死的边关将士们认同你说的中兴吗?殚精竭虑、夙兴夜寐的忠臣良将们虑得当真是国是民吗?”

  沈伐端起面前茶碗抿了一口烫嘴的茶汤,叹息道:“你太极端了!”

  杨戈颔首:“或许是吧,可我依稀记得,我以前也不这样……”

  二人再次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

  茶水清清淡淡的热气飘荡在二人之间,犹如一层透明的屏障。

  好一会儿,沈伐才端起面前的茶碗,向杨戈示意:“再帮哥哥一回吧!”

  杨戈低垂着眼睑,无动于衷的拨动着面前的茶碗:“怎么帮?”

  沈伐将茶碗放回茶几上,正色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典故,你听过吗?”

  杨戈淡淡的回道:“直说便是,我听得懂。”

  沈伐深吸了一口气,徐徐说道:“楼外楼的前身乃是周唐皇城司,我大魏立朝已近二百载,然而那群死剩种还野心勃勃的一心想要复国,眼下拿你做文章,看似是想挑起江湖纷争,实质上是想挑唆江湖四老与朝廷对峙,他们好火中取栗。”

  杨戈看了他一眼:“明知他们是前朝忠臣,你们还一直留着他们?任由他们在暗地里搅风搅雨?”

  沈伐反问道:“那世人还皆知白莲教和明教都有造反之心,白莲教与明教不也依然存在?”

  杨戈“哦”了一声,接着问道:“楼外楼也有绝世宗师坐镇?”

  沈伐:“显而易见,楼外楼若是没有绝世宗师坐镇,他们也不敢如此编排天下群雄。”

  杨戈沉吟了几息,心道这个楼外楼还真是深得苟道三味,而后面不改色的点头道:“继续说……”

  沈伐不着痕迹的观察着他的脸色,继续说道:“官家命西厂接手这个案子,卫太监带人冲进我北镇抚司,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申斥咱们绣衣卫这些年都是干什么吃的……我没有办法,只能给他出了三策。”

  “上策,再来一次六司联合执法,请御马监那些老祖宗出手,犁庭扫穴、治标治本,捎带手还能将朝廷在你这儿丢的脸面,一并拿回去。”

  “下策,楼外楼可以搞江湖群英榜煽风点火,朝廷当然也可以搞神州群侠榜、武林百强榜,将他楼外楼道尊和阴阳五行七使挂出去,披露他们的野心……”

  “中策,找你这个系铃人解铃,楼外楼不是在你身上下了重注,想通过你挑起江湖纷争吗?只要你肯站出来,发布一份你依然心向朝廷、不参与任何江湖纷争的声明,无论他楼外楼如何散风点火、推波助澜,都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摊了摊手:“很显然,官家还是觉得中策最把稳。”

  杨戈啼笑皆非:“你就做个人吧,人卫公公脑子本来就不怎么好使,你还这么忽悠他,专挑老实人欺负是吧?”

  沈伐刚想接口,杨戈又道:“还有,少在我身上使点心眼子,以前我不是看不明白,只是懒得跟你计较,再敢蹬鼻子上脸,我保准你就是躲进御马监,也保不住你的腿!”

  沈伐脸上刚刚浮起的笑容一僵,讪笑道:“嗨,干咱们这一行的,你懂的……以后一定改、一定改。”

  杨戈没有看他,拨着茶碗,漫不经心的答道:“不过你的上策和下策,的确都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朝廷这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态度,就算能解一时之急,对于问题本身也无任何裨益。”

  沈伐无奈道:“道理谁都懂,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

  杨戈抬眼看了他一眼,徐徐摇头道:“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这种缝补匠心态,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问题只要不解决,它就一直都是问题,只有解决了它,它才不会是问题。”

  沈伐定定的盯着他看了几息,而后蓦地的叹了一口气。

  杨戈:“你叹什么气?”

  沈伐一手支起脑袋,手掌慢慢摩挲着双眼:“我只是在想,当初倘若我坚持把你弄到京城,你我如今是否能不一样?”

  像杨戈这样大才,就这么流落江湖,真是朝廷的损失啊……

  杨戈笑而不答,转而问道:“我若抽身,你们当真能摆平外界的风雨吗?”

  沈伐慢慢皱起眉头:“抽身?你想去哪儿?”

  杨戈:“你别管我去哪儿,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

  沈伐拧着眉头沉吟了片刻,笃定的一点头:“能得能、不能也得能!”

  杨戈慢慢呼出一口浊气:“甚好……稍后我会去东瀛那边转一圈儿,短时间内应当是回不来,你们就趁着这个时间,做你们想做的事吧。”

  “东瀛?”

  沈伐猛然惊醒:“你还没杀够?”

  杨戈笑道:“我都还没开杀呢,哪来的够儿?”

  沈伐面色阴晴不定,眉头越皱越紧:“若是出于朝廷的立场,我自然是巴不得你走得越远越好,但若是出于朋友的立场……我劝你最好别去,东瀛那边的水不浅,你贸贸然过去,既无内应、又无援兵,很容易陷在那里,况且,东南事已了,你何必再自找麻烦?”

  “你们这种想法要不得……”

  杨戈摇了摇头,以不容置疑的低沉语气一句一顿道:“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论,此事都绝对不是来犯的倭寇死光光就能揭过的!”

  “无论是哪家蛮夷,只要他敢做初一、我们就一定要做十五,绝对不能给任何外夷我们神州大地只是一盘菜的错觉,要让他们牢记,只要敢犯我神州边疆,就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只有把他们打疼、打怕,往后他们以及他们子孙后代,再生出进犯我神州边疆的邪念时,才会慎之又慎、才会三思而后行,而不是只要一瞅准我们神州势弱,就跟偷腥的野狗一样不管不顾的扑上来撕咬,就像是做错事不用付出代价那样。”

  沈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你早就想好了?”

  杨戈坦荡的点头:“在杀宁王之前,就已经想好了,那时我还想着,先让皇帝出出气,待时机成熟了,就远走东瀛,平息事态……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沈伐一听到这里,恨不得时光可以倒退回六司人马抵达路亭之时,把黄瑾那个害人精掐死在杨戈他爷爷的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