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不南渡 第750章

作者:历史系之狼

  “你可不能错过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勿要辜负了陛下啊!”

  “我再也不能为你善后事了”

  “伱向来急躁,倘若我不在了,可万万不能执意妄为,多考虑好后果”

  钟会此刻肃穆的坐在一旁,直勾勾的看着兄长,一言不发。

  钟毓已经跟诸多子嗣们交代了后事。

  他们如今就跪在门外哭着。

  钟会是他最后接见的人。

  可到了如今,钟会也没有落泪。

  或许是这样有失名士的风范。

  钟毓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就在那么一瞬间,钟毓忽然变得精神了起来,他挣扎着坐起来,钟会将枕头放在了他的背后,让他能靠着。

  钟毓再次看向了弟弟,眼里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当初啊我也曾想要立下大功勋,我也有着极大的志向,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

  “我十四岁就能为侍郎,为皇帝出谋划策了!”

  “我所依靠的不是父亲的功劳!像父亲那般有爵位的人很多,可谁能在十四岁的时候为郎呢?你也不行!”

  “父亲逝世之后,宗族便是由我一人打理这掌宗族,就跟做官不同了。”

  “哈哈,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有些事就是能做,也不能做,有些事情就是不能做,也得去做。”

  “你是不会明白的!”

  “还是你好啊,随心所欲,无牵无挂,什么都不在乎,遇到了圣王,能大展才华啦!”

  “我也想那么做来着或许我没这个命,错失了机会,倘若大兄不曾早逝,或许侍中领尚书台的便是我了?”

  钟毓自言自语着。

  “兄长”

  “士季,放手去做吧!”

  钟毓一把抓住了弟弟的手。

  “去缔造你的盛世若是功成名就!!你便说”

  “是你兄长教的哈,哈哈”

  钟毓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眼里的光泽消失,抓住钟会的手掉落在了床榻上。

  这一刻,钟会怕了。

  “兄长兄长!!”

  他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可无论他如何呼唤,钟毓也没有再能回应他。

  钟毓死了。

  钟毓的死,在洛阳内引起了一定的影响。

  钟毓跟他弟弟不同,他在天下各地,有着很多的朋友们。

  这些人尽管因为钟会的事情而跟他有过争执,但是此刻,却也还是前来奔丧。

  钟毓待人和善,不曾亏欠过那些好友们。

  主持丧葬的乃是他的长子。

  至于钟会,此刻竟又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内,也不出面来迎接兄长的好友们。

  当人们跟钟骏问起钟会的事情时,钟骏也只是摇着头。

  “叔父他自从父亲逝世之后就回了他的府邸,不曾前来,只是伤心过度我也还不曾前往看望。”

  听到他的话,众人虽然没有明说,心里却是更加的鄙夷。

  还是那个自私到极点的钟士季!

  他兄长对他那般的亲善,如今兄长逝世,他竟是连象征性的悲伤都没有,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

  天下怎么会有这般无情无义的冷血之人呢?

  钟会府内。

  刘渊满脸愁苦的站在书房外。

  “老师,老师?”

  他轻轻的呼唤着,却也没有等到什么回答。

  屋内灯火摇曳,在窗上照映出了钟会跪坐在案前的黑影。

  刘渊手里捧着饭菜,不知所措。

  走也不是,待着也不是。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他警觉的看去,却看到一人在诸多甲士的簇拥下快步走来。

  看到来人,刘渊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手里的饭菜,赶忙行大礼拜见。

  “拜见陛下。”

  刘渊故意说的很大声。

  窗户上那道黑影似乎也停顿了一下。

  曹髦笑着弯腰摸了摸刘渊的头,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随即问道:“你老师最近一直都是这样吗?”

  刘渊苦涩的说道:“是的,已经很多天了,老师一直都在书房内忙碌,日夜忙碌,连饭都不怎么吃”

  “朕知道了,你去将饭菜拿去热一热,然后再给我们送进来。”

  “唯!”

  曹髦快步走进了屋内,钟会此刻早已起身,准备好迎接曹髦。

  而在他的周围,则是摆满了各类的文书奏表。

  钟会看起来有些疲惫,有一点点的憔悴。

  看到曹髦,他当即笑了起来,“陛下是特意来看望臣的吗?”

  “正是如此。”

  曹髦却没有发笑,他走上前来,看着钟会方才书写的那些奏表,钟会退到了一旁,也跟着曹髦一同坐了下来。

  “陛下,臣这几天内一直都在忙着这些大事。”

  “我且给您一一禀告!”

  钟会看起来干劲十足,他赶忙清理了一下面前的诸多奏表,从中挑出了一个,开始讲述了起来。

  “陛下,这是先前羊祜送来的关于安置高句丽人的诸多奏章,臣以为,不必将他们全部安置在南边,可以沿岸一路安置,分别是在这些郡县”

  “平州如今的人丁,半数以上都是胡人,这对教化实在不力,臣准备抽调一部分人前往幽州,跟幽州进行对换就如当初教化羌胡那般,得先使其分散,盐块掉进水里,得需要些时日才会慢慢融化,但若是将其变成盐粒,那融化的速度就会很快了”

  “而这冀州,原先有不少百姓逃亡青徐”

  钟会很是认真的给曹髦讲述着这些天里他所做的工作。

  曹髦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有些担忧。

  可他还是很安静的听着钟会讲述,没有去打断他。

  等到钟会终于说完了自己的处置结果后,曹髦忽然开口说道:“士季,且先吃点东西吧。”

  钟会没能拒绝,刘渊赶忙将饭菜端了上来,曹髦拉着钟会一同来吃。

  “士季,你兄长逝世之前,曾来找过朕,他说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你。”

  “他这刚刚逝世,你就准备要开始折腾自己了吗?”

  “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的办事,如此能让你好受些吗?”

  曹髦连着问出了两個问题。

  钟会笑着抬起头来,“哪有不死之人呢?兄长不过是先行一步而已,臣向来都是勤勉办事”

  钟会索性绕开了兄长这个话题,吃着饭菜,又说起了庙堂的政务。

  只是他这轻笑着商谈大事,脸上却出现了两道泪痕。

  钟会似乎并不愿意为这区区泪痕所影响,两人谈论了很久很久,直到那泪痕都已经消失了。

  曹髦站起身来,拉住了钟会的手。

  “士季,勤勉是对的,但是不能太过,还是要多注重身体,朕这治理天下,又如何能缺了你呢?”

  “且好好休息,明日再来太极殿。”

  曹髦吩咐了几句,钟会随即送他出了府。

  曹髦钻进马车内,迅速消失在了远处的道路上。

  “唉。”

  曹髦叹息。

  他虽然没有兄长,但也有弟弟,大概也能想到钟会此刻的内心有多悲痛。

  钟毓过去就像是关押了钟会的笼子,让钟会始终不敢做的太过分。

  历史上,钟毓逝世的第二年,钟会就谋反了

  因为兄长的缘故,钟会一直都像是个不曾长大的孩子,作为兄长来说,钟毓对弟弟真的是太纵容了。

  尽管魏晋的风气比较开明。

  但是钟会到现在这个年纪都不娶妻,还公开的表态好名士钟毓这都能容忍,还将自己的两个孩子过继给他,这简直是宠溺到了极点。

  这样的行为,别说魏晋,哪怕在后世也是罕见的。

  这对钟会来说,将会是一个很重大的蜕变。

  兄长是他的牢笼,同时也是他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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