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不南渡 第158章

作者:历史系之狼

  陈骞看着面前迟疑的郑袤,终于是开了口。

  “您勿要担心,我并非是要谋反,是真的有大事要与您商谈您且听我说。”

  陈骞如实的将王祥所告诉自己的那些大饼一一说了出来。

  可当他说完的时候,郑袤却坐不住了。

  “您何时投奔了陛下?!”

  “恩?!”

  陈骞的眼里有些惊愕。

  “这些与陛下有什么关系呢?”

  郑袤说道:“当初我前往元城迎接陛下的时候,就曾从华君口中听过这些事情,当时陛下就有了这些想法,与您现在说的一模一样!”

  “您是来给陛下当说客的吗?!”

  郑袤很是严厉的质问道。

  陈骞一点都不慌,他笑着说道:“我是为太后来作说客,并非是为陛下。”

  “郑君啊,我深知您的为人,知道您绝对不是用利益所可以驱使的小人,也知道您向来谨慎,不愿意参与庙堂的争端,可是当我知道这件事后,我却是最先来找您。”

  “这是因为我很了解您如今的处境,大将军看似对您重用,心里却一直都提防着您,认为您对他不忠,这不是您不愿意参与就可以躲过去的,您必须要做出选择来。”

  “这并非是要与大将军为敌,这是提升朝臣实力的好机会。”

  “我之所以敢当面与您说,就是因为不怕大将军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杀了我。”

  “您也是如此,这件事对您无害,反而会是您的保命符,只要您与世家的利益绑定,普天之下,就没有人敢杀害您了。”

  “就算大将军对您有了杀心,也不敢轻易动手,不然,就会遭受群臣的反扑。”

  “您认为呢?”

  陈骞迅速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郑袤沉默了下来,郑袤自然是能感觉到司马师对自己的警惕,以及试探这种感觉让郑袤很是不安,平日里总是躲在府内,也不怎么出去,更是不敢在庙堂里开口上奏,躲着事情走,就是怕莫名其妙的被下手。

  郑袤心里也无法理解大将军的想法,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完成了自己的职责,举荐了一些有用的人才,为什么因此就要忌惮自己呢?

  此刻,郑袤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那个少年皇帝的模样。

  尽管只是见了几面,这位少年皇帝却给他留下了极为强烈的印象。

  看到郑袤有些迟疑,陈骞笑了起来,也不逼迫,缓缓站起身来,“看来,是我考虑不周,君既然不愿意参与,还请暂时保密,不要泄露,也快了,就在这几天,我就要正式联系庙堂的大臣,只是我觉得独自操办这样的事情有些劳累,方才想与您一同操办”

  “不知能否容我再考虑几日?”

  陈骞皱了皱眉头,“也好,就两日,两日之后,还请您能给个答复。”

第160章 下诏!

  羊祜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看着附近这空荡荡的宫殿,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仰起头来,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这些时日里,羊祜可是被皇帝给折腾的不轻。

  他对自己的选择很是后悔。

  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就不来洛阳了!

  本以为司马昭对自己就是恩宠有加了,谁能想到,这小皇帝比起司马昭更甚。

  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去跟司马昭他们去解释。

  难道要说是皇帝死皮赖脸的缠上了自己,怎么都甩不开吗?

  羊祜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皇帝这样的人,那过分的热情,足以吓跑任何一个大臣,难怪司马望当初连护将将军都不当了,直接跑路。

  羊祜心里想着这些事,在殿内小路口一转身,就感受到了一股恶意。

  他抬起头来,果然,皇帝已经笑呵呵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舅父!!”

  “真巧啊!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曹髦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羊祜的手,就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只是短短几天,羊祜在曹髦这里就从羊公变成了舅父。

  曹髦这么说是有依据的,按着他的说法,他虽然没有跟司马妜正式成亲,可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羊祜是司马妜的亲舅父,是羊徽瑜的弟弟,那么,自己当然也得跟着叫舅父啊!

  羊祜有心否认,却偏偏还否认不了,好像还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只能在心里抱怨,我的姐丈啊,你们这办的都是什么事啊!

  “舅父,我们可是有许久不见了,妜也整日念叨着你呢,快,与我来!我们且先吃些东西,然后您再去忙!”

  曹髦也完全不给羊祜拒绝的机会,拉着他就朝着司马妜所在的式乾殿走去。

  羊祜无奈的被曹髦拽着前进,脸上满是苦涩。

  当走进了殿内的时候,司马妜那犹如死灰的眼里都有了些惊讶。

  司马妜根本就不是羊徽瑜亲生的,跟羊祜也算不上有什么感情,见都没见过几次,可皇帝整日却将人往她这里领,还说什么亲人就应当多见面,这让司马妜都觉得茫然。

  “妜!舅父来了!令人拿些吃的!”

  曹髦这番话说的话很是自然,不知道的只怕真会觉得他们是夫妻。

  司马妜没有多说什么,在行礼拜见羊祜之后,就离开了此处。

  曹髦拉着羊祜坐了下来,然后呼出了一口气。

  “有舅父在,果然就是不同啊,连苍蝇都不敢靠近了。”

  曹髦说着,目光却看向了远处的两个黄门官。

  羊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远处,也看到了那两个人,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凝重。

  曹髦苦笑了起来,“舅父啊,真希望您不要怪罪。”

  “我孤身一人在此处。”

  “自幼没了母亲,稍微长大又没了父亲,弟弟不与我亲近,孤身一人,在元城被官员所恐吓,到了洛阳,也没有人敢来找我皇宫里的众人,也不敢与我谈话,我就是想找個人说说话。”

  “当初,母亲因为生我而逝世,父亲认为这是我的过错,故而不爱我,我还年幼的时候,他就将我丢进别院,让我一个人待着。”

  “那时我不过四五岁,格外害怕,大声哭号,也没有人理会,只能是自己与自己言语,如此入睡。”

  “长大之后,更是如此,元城的官员,也不敢与我交谈,我一开口,他们就要向三司弹劾我我本以为,当了皇帝就会不一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大臣都不愿意跟我说话。”

  “原先的太常王公,因为我总是去找他的缘故,甚至装病离开了庙堂有个贾充倒是愿意跟我攀谈,可是只是聊了几次,就被杀掉了,说是离间君臣”

  “我设立了一个宴会,想要召集那些名士们,听说名士们是最擅长言谈的,谁能想到,他们到来之后,只是围绕在安世的身边,也不愿意搭理我。”

  曹髦的脸色很是苦涩,“我每日都去拜见如今的母亲,可她的亲族却都厌恶我,甚至因此而怨恨母亲”

  “包括我如今的妻,她的儿子在将军府,所以也不能跟我多说什么”

  “我每次都听到那些名士们说起舅父,他们说,舅父乃是天下最有道德的贤才,迟早会为天下所知,还说您心善,仁义,宽厚我想,您这样的人,应该是会愿意跟我攀谈几句的。”

  曹髦忽然抬起头来,满脸期待的看着羊祜。

  “舅父,若是您不喜,我往后可以不来找您的。”

  羊祜此刻却很不平静,他的脸色通红,眉头紧锁,皇帝方才所说的话语里,信息量实在太大,他一时间都有些缓不过来。

  曹髦看着他的脸色不断变幻,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终于是有了些怜悯。

  羊祜与曹髦对视着,眼神极为明亮。

  “陛下,其实不必说的这般夸张,臣知道,纵然是在皇宫里,也有王公,安世,以及诸多宦官来陪着您。”

  曹髦一愣。

  羊祜却继续说道:“不过,臣也知道,陛下遭受的苦难也是真的。”

  “只是,陛下却是高看了臣,臣并非如您所说的那般贤良,臣亦怕死,亦怕牵连宗族不敢如贤人那般抽剑出鞘,挺身而出,也不敢如义士那般舍生取义,直面生死。”

  “臣苦读数十载,只想要施展自己的才学,青史留名,做出一番作为来陛下的赞誉,实在令臣羞愧。”

  羊祜很是认真的说着,曹髦抿了抿嘴,没有言语。

  羊祜又说道:“可若是陛下愿意,依旧可以找臣来谈话。”

  “臣愿意聆听。”

  曹髦沉默了许久,问道:“这又是为何呢?”

  羊祜诚恳的说道:“臣虽然不是陛下所想的那般贤人,可臣却很敬佩那样的贤人,同样的,臣也很敬佩陛下。”

  “陛下这般年纪,却敢去做那些仁人志士们都不敢去做的事情。”

  “臣无贤德,可倘若陛下只是需要有人来聆听心中苦楚,那臣愿效微薄之力。”

  曹髦笑了起来,“聆听?舅父就不怕因此而惹上大祸吗?大将军对自己的妻子,对自己的好友,哪怕是对自己的女儿外孙,都不会有半点的留情您觉得自己的地位超过了这些人吗?”

  羊祜摇摇头,“大将军是不会杀臣的。”

  “为什么?”

  “因为大将军知道臣不会辅佐陛下。”

  曹髦笑了笑,没有再深入这个话题,他感慨道:“您倒是真诚,难怪那些人都会夸舅父的品德。”

  “他们这次倒是点评对了”

  曹髦给羊祜倒了些茶,“既然舅父不在意,那就留下来陪我聊会吧,往后再见到我,可就不要再跑了。”

  羊祜说的这般直白,却让曹髦原先准备的很多话术都落了空。

  可曹髦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他吃着茶,缓缓说道:“说起来,来到皇宫之后,我还是头次见到您这样真诚的人,跟那些人相处太久了,都不知该怎么跟您这样的人相处了”

  “世家大族里,很少能有您这样的人,反而是被人看不起的那些小人们,他们倒是真诚的多,也愿意舍生取义”

  曹髦笑了起来,“每次想起来,我都觉得有些尴尬,以道德标榜的高门子弟,在我看来,在道德上,却远不如被他们所鄙夷的那些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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