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且慢 第521章

作者:关关公子

  “这把剑确实古怪,型制中正平和,不似兵器,更像是道门法剑。法剑可诛制鬼神、荡秽招将,为道门斩妖驱邪、济世度人之物,玉虚山的古籍上记载,说杀生沾秽气,会使人道心不正、法剑无芒,不利修行。你看这把剑,是不是比前两天暗了些?”

  夜惊堂听见水儿道长这玄之又玄的话,眼底略显茫然,撑起身体,把暗金色剑条拿过来仔细打量。

  剑条出炉时就是暗金色,并不像鸣龙图那样金黄夺目,此时借着烛火看去,确实有点发黑的感觉,但也不清楚是不是错觉……

  叮~

  嗡嗡嗡……

  夜惊堂指尖轻弹细长剑刃,带出空灵嗡鸣,蹙眉道:

  “意思这把剑只能斩妖除魔?”

  璇玑真人微微耸肩:“世上哪儿来的妖魔鬼怪,可能只是此剑娇气,无坚不摧归无坚不摧,但也容易被污秽腐蚀剑身,就和铁剑沾水容易生锈一样。我去弄把剑鞘好好保护起来,以后用完及时擦剑保养,若是毛里毛糙用坏了,这世上估计找不到第二把。”

  夜惊堂知道这把剑的霸道之处,已经很注意了,今天用完第一时间,就擦去血水检查剑身,心头寻思可能是袖子是湿的,没有完全擦干就包起来的缘故,当下便又把剑条递给了水儿。

  璇玑真人把剑条重新包好,起身出门,寻找可以制作剑鞘、剑柄的材料。

  随着房门关上,屋里便只剩下孤男寡女。

  夜惊堂琢磨片刻后,目光从妆台的剑条上收回来,又望向面前的梵姑娘。

  方才在海上风高雨急,梵青禾也没戴斗笠,衣服基本上都湿了,回客栈就着急给他治伤,也没时间收拾,可见几捋发丝贴在脸颊上上,稍微有点乱。

  夜惊堂凝望几眼后,下意识抬手,想帮梵青禾捋了捋鬓角的发丝。

  结果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手刚抬起来,低头认真包扎的梵姑娘,眉儿便是一皱,而后忽然探头,“嗷~”的一口咬向手指头。

  ?!

  夜惊堂惊的右手一缩,稍微愣了下后,欲言又止。

  梵青禾在想事情,以为夜惊堂又要动手动脚,才随口来了这么一下吓唬夜惊堂,此时也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失了姨该有的稳重,便故作镇定道:

  “没看我手忙着?你再乱动,我真咬你了。”

  夜惊堂有些好笑,把手收了回来:

  “我就是看你头发有点乱,帮忙捋捋罢了。”

  “光捋一下有什么用,浑身都是潮的,得洗个澡才行。待会让妖女帮你擦身子,她敢不答应你告诉我,我去收拾她……”

  梵青禾做出恪尽职守的女大夫模样,认真把胸口的伤痕包扎好,可能是孤男寡女的有点紧张,弄完后就起身端着水盆出了门:

  “好了,没事了,别动作太大牵扯伤口就行。外面那一大一小等老半天了,你去看看,我烧水去了。”

  夜惊堂从海边回来后,因为身上血里呼啦,也没空闲和仇天合接触,当下坐起身来,取出干净黑袍套上下了楼梯。

  当前落脚地,是距离海峡不算太远的小镇,因为看热闹的江湖人,都聚集在海边尚未打道回府,镇上倒是有万人空巷之感,客栈里面除了老掌柜便再无外人。

  夜惊堂来到客栈外面,可见一个眼熟的小丫头,蹲在地上抱着大鸟鸟,手里捏着只不知从哪儿捉来的小甲虫,认真喂饭。

  鸟鸟作为大口吃肉的猛禽,自幼还跟着夜惊堂生活,岂会吃这种东西,上下左右扭头躲闪,看模样已经是被热心丫头磨的有些生无可恋了。

  夜惊堂见状有些好笑,取出装着小鱼干的干粮袋,递给小丫头,然后转身来到了马厩旁。

  马厩里停着两匹骏马,往外便是客栈随风飘摇的灯笼。

  身罩披风的仇天合,斗笠挂在背上,在马厩侧面负手而立,仔细观摩炭红色的烈马。

  夜惊堂来到跟前,笑道:“几个月不见,仇大侠倒是越发年轻了,就这气色,说是四十出头也没人不信。”

  仇天合回过头来,打量了下夜惊堂的身板,感叹道:

  “你不也一样。初见你小子,还是宗师都算不上的愣头青,在衙门里当个小捕快,这才多久时间,都成高攀不起的国公爷了,还位列八魁第二人,郑峰走这么早,真可惜了。”

  夜惊堂听到义父,轻轻叹了口气:“是啊。不过义父若在世,只要不告诉我江湖事,我到现在依旧是镖局少当家,现在正猫在红河镇过冬,可能也不会经历这些。”

  仇天合想想也是,又询问道:“已经八魁第二了,接下来准备如何?平天教主和你应该打不起来,直接去找神尘老秃驴麻烦?”

  夜惊堂现在对付冰坨坨都够呛,去收拾神尘和尚显然没胜算,想了想道:

  “一步之差、天壤之别,感觉还需要沉淀一段时间,等过完年再看情况吧。仇大侠怎么来了江州?准备去什么地方?”

  仇天合回头看了眼还在喂鸟鸟的丫头:

  “闯了半辈子江湖,却从未离开大魏,到了这个年纪,再不出去闯闯,就没时间了,这次是和罡子一道,去北方逛逛。

  “记得当年二十出头,和郑峰在黄泉镇喝酒,说好了等拿到刀魁名号,就去北方逛逛,让北梁人也见识下我们大魏的刀,结果……唉……”

  仇天合说了两句江湖往事,却发现聊这些只是徒增伤凉,想想转开了话题:

  “云璃怎么没来?那妮子和你年龄相仿,天赋也不差,在我看来和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趁着现在有机会,应该带着多出去走走。不然你以后功成名就有家有业了,总不能让她一个人跑去闯江湖……”

  夜惊堂对此连忙摆手:“云璃还小,这话可不敢乱说,不过这次出门就带着,在江州城那边,走得急没跟过来。”

  “十五六不小了,想当年我十五六的时候,都满江湖跑追孟姐姐了,只可惜人才长得比你小子差点,不然当黑衙副指挥使的可能就是我了。”

  “呵呵……”

  夜惊堂和白发谛听孟姣认识,对此自然也不好开玩笑。

  仇天合过来只是碰个面,也没正事要说,指点更是不配了,彼此聊了片刻家常后,就从墙边拿起油纸伞:

  “行了,天色不早,罡子夫妇还在郡城那边等着,得回去了。”

  夜惊堂自己都住在客栈奔波不定,自然也没有挽留一说,相伴送行询问道:

  “罡子叔怎么没过来?是不是上次君山台的事儿……”

  仇天合轻轻抬手:“你已经仁至义尽,他还能有什么意见。把闺女扔出来让我带着游玩,他夫妻俩留在郡城过孤男寡女的小日子罢了,这事等你以后有娃就懂了。”

  “……”

  夜惊堂和凝儿在京城的时候,也提心吊胆躲云璃,倒是明白意思,但也没有明说。

  仇天合撑开油纸伞,罩在小丫头头顶,小丫头便念念不舍的松开了大鸟鸟,回头和夜惊堂摆了摆手:

  “大哥哥再见。”

  仇天合见状,低头教导道:

  “看吧,不好好读书识字,这时候连句场面话都说不来,让师父来,就是:

  ‘半生浮沉江湖路,回首白发已盈簪。今朝又向天涯去,来日再会续狂谈’,这才像江湖侠客……”

  “哇~师父好厉害……”

  “那是自然……”

  ……

  夜惊堂站在屋檐下,听见仇天合这话,都不太敢张口接茬,只是轻挥右手含笑目送。

  而逃出生天的鸟鸟,看起来是被热情熊孩子喂出了心理阴影,躲在了脚后跟处探头“叽叽”了两声,算是道别。

  踏踏踏……

  很快,一大一小的背影,消失街面光影之间。

  夜惊堂瞩目良久,直至脚步声彻底远去,才带着鸟鸟回到了客栈二楼。

  夜色渐深,二楼多了些许水花声,应该是梵姑娘在洗澡,他一上来,动静就压了下去,变成了轻手轻脚揉胸。

  夜惊堂倒也没走错门,当做什么都没听出来,回到自己屋里,却见出去找材料的水儿已经回来了。

  此时房间的方桌上,放着一盏烛台,旁边则是几节木料。

  璇玑真人在椅子上端坐,用青禾的工具刀,手法娴熟雕刻木料,已经能看出剑鞘的形状。

  因为是临时制作,剑鞘相当简洁,就是一根深色长条,剑柄亦是如此,插进去后看起来估摸就是个三尺棍子。

  璇玑真人削玉石做萝卜都是眨眼即成,做剑鞘自然信手拈来,把严丝合缝的剑柄安装上后,插进去可能觉得太单调,此时正在剑鞘上雕刻花纹。

  夜惊堂本以为水儿在刻山水风景,来到背后打量,却发现水儿在剑鞘画符,‘敕令五雷……’什么的,比江湖上的算命先生写的黄纸符标准多了。

  夜惊堂本来想用手穿过腋下顺手抱住,见状又压下杂念,郑重道:

  “你还会这个?”

  璇玑真人模样很有得道高人的风范,声音清冷道:

  “本道可是玉虚山的小师叔,自然会。”

  “五雷符我记得可以驱邪化煞,真有用?”

  “信就有用,若是不信,就算把三清祖师的金身塑像摆在家里,也不过是三块石头。本道正在给此剑开光,小孩子一边玩去。”

  小孩子……

  夜惊堂感觉这称呼挺有意思,本想低头在脸颊上啵一下,但水儿开始掐指做法事了,这么来确实有点不敬,便在床榻上坐着认真观摩。

  而梵青禾就在隔壁,距离这么近显然听得到对话,在浴桶里插话道:

  “你别听她胡扯,三清祖师要是知道有她这号徒子徒孙,当场就得气晕两个。你信她开光,还不如让我来,我可是冬冥部正儿八经的大祝宗……”

  夜惊堂听见这话,才想起梵姑娘是冬冥部的大祭司,论起装神弄鬼来,怎么也比水儿讲究道法自然的道门弟子专业,当下回头道:

  “梵姑娘也会做法事?”

  “那是自然。”

  梵青禾见夜惊堂好奇,当下便坐直身体,以神婆腔念起了的咒语:

  “吽嘛呢叭咪哞……”

  不得不说,梵青禾专业功底相当扎实,念起咒来嗓音空灵妖异,带有胸腔共振,隔着墙壁都能让人脑补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大胸巫女……

  夜惊堂认真听了下,觉得确实有蛊惑人心的感觉,便询问道:

  “这是什么咒语?”

  “求雨的,按照记载,要杀俩人祭天才有用,这年代早就没人信了,也就祭祀祖辈的时候拿出来念念。”

  梵青禾回应两句后,又想起了什么,声音凶了几分:

  “姓陆的,你光玩不干事是吧?我给他处理伤势忙活这么久,你不搭手也罢,还在这里装神弄鬼?他衣服都是潮的,你用热毛巾给他擦擦身子,水都打好了。”

  夜惊堂转眼看去,见洗脸盆里放着热水,便笑道:

  “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让她来,堂堂男人,还能在女人面前一点地位都没有?又不是没进门……”

  璇玑真人见禾禾凶起来了,倒也没说什么,把剑鞘放下,起身端起热水盆,步履盈盈来到床榻跟前,眼神示意:

  “躺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