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且慢 第456章

作者:关关公子

  青袍酒客蹙眉看向窗外,手指轻勾,一坛子没开封的老酒,便从窗口飞旋而出,看似四平八稳,却连当空风雪都被牵动。

  而街上老者,慢条斯理抬手,以指尖稳稳托住酒坛,没带起半分异响,含笑开口:

  “都说花大侠潇洒不羁、出手大方,喜好结交酒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花翎靠坐在窗前,眼底带着三分疑惑:

  “阁下何方神圣?”

  老者随口道:“侠游千里赴燕地,宝剑龙光照斗西。醉后狂歌双眼暗,满头霜雪似猿啼。南来北往飘零半生的老武夫罢了,姓名不值一提。”

  “阁下是龙正青?”

  “呵呵……”

  老者并未正面回应,转而看向旁边的歌姬:

  “姑娘下去吧,有些东西听不得,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歌姬脸色一白,连忙抱着琵琶起身,拿着金豆子快步跑了下去。

  咚咚咚~

  花翎待脚步声下楼后,拿起桌上的铁扇打量:

  “阁下是来替夜惊堂挡刀?”

  老者摇了摇头:“我是惜才,不忍看着百年难遇的好苗子,为了几张鸣龙图,客死在这异国他乡。”

  花翎嗤笑一声:“消息倒是灵通。人在江湖,生死各凭本事,你如何一言断定,我此行凶多吉少?”

  “夜惊堂一死,便等同于解了南北两朝的心腹大患,但西北王庭气数未尽,夜惊堂还没到死的时候。”

  老者轻提袍子,在楼外一辆马车外坐下,随手拍开酒封:

  “如果说玄乎点,便是杀夜惊堂,乃逆天而行,断声寂、司马钺、席天殇等皆是前车之鉴,花大侠与这些人没区别,结果也无非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说实在点,就是有人不想这天下太平,夜惊堂活着,才能让大魏皇权动乱、北梁西疆难安。你去杀夜惊堂,便坏了人家的谋划,即便成了,你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花翎放下铁扇,意外道:

  “你是绿匪的人?”

  老者依旧没回应,只是道:

  “老夫只是来劝花大侠悬崖勒马罢了。”

  花翎眼底闪过一抹戏谑,摇头端起酒杯:

  “你来之前,我确实心存疑虑,一直在考虑胜算;但现在,你和我说这些,便是认为我有可能除掉夜惊堂,否则不必露面制止。局外人都如此认为,我这局中人,又何许在瞻前顾后?”

  老者倒也没否认:“花大侠乃四圣之下第一人,只要机会得当,得手机会确实有。

  “但即便事成,你想要的东西,从夜惊堂身上也拿不到,北梁更给不了,唯独老夫这里有些门路。”

  花翎听到这里,也明白这老头是绿匪的接头人,跑来招揽他。

  绿匪相当神秘,麾下高手如云,放在南北两朝确实算庞然大物。

  但花翎身为北梁四圣之下第一人,能招揽他的只有两国朝廷,怎么可能给一个江湖势力鞍前马后。

  花翎拿起酒杯,平淡道:“我一介江湖游侠,逍遥自在惯了,对你们那些藏头遮面的事儿,不感兴趣。另外,觉得我是为了几张鸣龙图,才给梁帝卖命,未免太小看了我花翎。”

  “哦?”

  老者摩挲着酒坛,略显好奇:

  “阁下身为江湖游侠,替朝廷卖命,不为钱财至宝,又能为什么?”

  花翎给自己满上一杯酒:“你看起来阅历不俗,‘薄凤楼’的名字,可曾听说过?”

  老者想了想道:“薄凤楼前一剑耸,长龙湖畔万刃寒。薄凤楼的大名,老夫自然听说过,甲子前的江湖老辈,北疆剑客,曾位列北梁大宗师。

  “甲子前北梁奇袭亱迟部,天琅王震怒,入北梁报复,薄凤楼单人一剑拒敌于雪原,却被挑死,钉在了城门之上,卒年四十有五。

  “薄凤楼纵横江湖一生,经历称得上轰轰烈烈,但最得意之作,还是教出了个叫‘项寒师’的高徒。你莫非和其也有渊源?”

  “那是我祖父。”

  花翎端起酒杯抿了口:“项寒师为报杀师之仇,隐忍数十年,终在二十年前,助朝廷灭了西北王庭。而我这些年游历江湖,也在寻找西北王庭余孽,只要薄家还有人在,就不会让任何一个天琅王后人苟活于世。”

  老者轻轻点头:“原来是家仇,那确实劝不了。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夜惊堂迟早会去北方,何必在此时孤身涉险?”

  花翎回答倒也坦诚:“夜惊堂从出山到名震两朝,满打满算不到一年,势头直逼大燕末年的奉官城。我倒是有耐心等他十年,但十年后,他可能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记得前半年,水云剑潭的周赤阳,还和夜惊堂定了个‘十年之约’,一战了结杀兄之仇。结果这才过去多久,周家满门上下,可有一人敢怨恨夜惊堂半分?”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知道没法招揽,也不再多说,拿着酒坛走向街头:

  “命只有一条,花大侠珍重,老夫告辞。”

  花翎停下话语,眉头紧锁目送老者离去后,又拿起酒壶灌了一大口,显然也在思考这神秘老者的提醒。

  而许久后,随着东方初明,街道上又跑来一人,鬼鬼祟祟来到窗下,拱手道:

  “花大侠,昨夜千机门的堂主韩宇卓,被南朝抓获带回黑衙审问,恐怕很快城内大半人手就会暴露。李侍郎意思是速战速决,赶在韩宇卓招供前动手,让花大侠即刻回去准备。”

  花翎脸上没什么表情,随手把窗户关上:

  “知道了。”

  “呃……”

  传讯之人,见花翎没有离开的意思,脸上不禁犯难。

  但花翎江湖地位太高,世上根本没几个人惹得起,他一个跑腿的哪里敢多说,当下只能快步折返回去复命……

  ……

  天不知不觉亮了,露台外的建筑群间,传来鸡鸣犬吠;距离不远的天水桥,也响起市井嘈杂:

  “咯咯咯——”

  “包子馄饨……”

  ……

  夜半下起小雪,温度下降许多,随着暖烘烘的酒意褪去,睡在棋榻上的人,自然感觉到了几分寒冷。

  梵青禾缩在薄毯中,背对身旁之人,因为很暖和,睡眠中下意识往后缩了很多,直至整个人窝进怀里,心里知道是妖女,但常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白天她瞎想西北王庭没消亡的事儿,这晚上睡着,倒是把梦给续上了,还续的乱七八糟,比如:

  她是西北王庭的王妃,含辛茹苦抚养着还没长得的小天琅王,白天忙活政务不说,晚上还要抱着她睡。

  明明年纪不大,但小惊堂发育的倒是很好,从背后搂着他,用那羞死人东西,在她腰后蹭来蹭去,还把手放在怀里乱捏……

  梵青禾觉得这样不好,但身为王妃嘛,怎么能怪小孩子,甚至觉得自己不能反对,免得把小惊堂惹哭了……

  所以还挺配合……

  而背后,夜惊堂身上盖着薄毯,怀里抱着梵青禾,因为睡前抱着水水,半梦半醒间自然有点疑惑:

  怎么大了一圈儿……

  真软……

  ……

  就这么躺了不知多久,随着鸡鸣响起,梵青禾睫毛动了动,本想蹙把妖女不安分的手推开,但……

  背后怎么真有恶棍顶着她……

  还有这手,怎么这么大?

  ?!

  梵青禾脸颊微僵,可能是不敢相信,还悄悄摸了摸环住她的胳膊,结果发现确实是男人,而且是很熟悉的男人……

  “……”

  梵青禾如遭雷击,都不敢睁眼,只是急急思索:

  我昨晚干什么了……

  对了,和妖女一起喝酒,喝多了……

  喝醉后,担心回房休息被夜惊堂摸进屋欺负,就在妖女跟前睡下,想着夜惊堂再大胆,也不敢在妖女面前对她动手动脚……

  后来就记不清了……

  为什么他还是睡在跟前?

  梵青禾心乱如麻,先是摸了摸衣服——还好,虽然手在衣服里面,但衣服好歹还在,看起来只是摸了摸……

  怎么能说还好……

  梵青禾又羞又气,也不敢乱来,当下只是悄悄把手移开,想先爬起来再说。

  而夜惊堂几杯酒下肚,睡眠质量相当好,发现怀里的姑娘乱动,还习惯性的抬手,帮忙转了个身,面对面抱着,在额头啵了下:

  “还早,再睡会。”

  “……?”

  梵青禾瞪大眸子,几乎贴在胸口,脸和火烧似得,实在忍不住,咬牙推了夜惊堂一下:

  “夜惊堂,你怎么……呀!”

  梵青禾声音刚出,就发现夜惊堂背后,忽然翻起来一道白衣人影,茫然左右打量,然后看向了她。

  ??

  梵青禾万万没料到旁边还躺着一个,下意识拉住薄被遮掩身体,但马上又发现不对,迅速坐起身来:

  “你怎么也在?”

  璇玑真人宿醉过后被惊醒,心底还是有点慌,不过发现自己好端端坐在另一侧,并没有被捉奸在床,心也就定了下来,甚至还暗暗感叹自己果然有先见之明。

  璇玑真人清醒过来后,便斜靠在小案上,带着三分困倦随意道:

  “昨天一起喝酒,我自然在这里。你怎么睡他怀里去了?”

  “我……”

  梵青禾怎么知道?她整个人都是懵的,仔细回想后,询问道:

  “昨天喝酒他也在?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你估计喝醉了,他最后来了,你弹琵琶,他还给你里作诗来着,嗯……十三学得琵琶谱,弹到关山月上时。今夜销魂何处觅,满天风露湿胭脂~你觉得不错,还准备让他吃胭脂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