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光靠占着几条街收点贡钱,不可能短短几年攒下这么大家当,但我也没听说王虎有江湖背景,这幕后之人,有可能就是断声寂……”
金阳城在岚河上游,算是边军重镇,崖州的矿区都在那边,距离岚河码头两百多里,算不得太远。
刘洪说着消息,字里行间也不忘吐苦水说堂口穷,堂主都变卖家产发工资了,目的自然是想楼主和少主体贴分舵,把今年贡钱减免点什么的。
裴湘君希望夜惊堂接班,这种拉拢人心的事儿,她自然没表态。
夜惊堂虽然对生意不怎么在行,但好歹在镖局当过好多年少东家,这些人情世故自然了解,问完消息后,便又询问起了堂口近年的情况……
第二十一章 双娇
码头小街,一家茶肆里。
“铛铛铛~”
“话说那楚豪,使一杆丈二蟠龙点钢枪……”
江湖卖艺的乐师,在茶桌旁弹着三弦。
一张小案摆在茶肆中间,留着山羊胡的老先生,手持折扇,老气横秋说着江湖典故。
折云璃做寻常姑娘打扮,头上带着个斗笠,在二楼墙角的桌子上就坐,翘着二郎腿,长刀放在身侧,面前是茶水瓜子,正聚精会神听着段子,时不时还跟着听客一起拍手喝彩。
虽然才年仅十六岁,但这匪里匪气的模样,不输茶肆里的任何江湖老油子,整个茶肆就她一小姑娘,硬是没出现违和感。
但在码头听书的人,多半是随波逐流的江湖闲汉,而折云璃则是平天教的大小姐、山下第一人薛白锦的嫡传徒弟,行事风格这么接地气,显然有点不合适。
就在折云璃全神贯注,听到正精彩之处时,面前忽然一暗,有道身影挡住了视野。
折云璃斗笠遮挡没看到脸,便想偏头绕过去看,但脑袋刚动,又觉得不对,顺着前面的袍子下摆往上看去——来人穿着一袭白袍,披着灰色披风,身材和女王爷差不多高,胸脯裹着要平一些,斗笠下的脸颊带着玉甲……
?!
折云璃嗑瓜子的动作一僵,不动声色把翘着的二郎腿放好,变成了柔柔弱弱的乖乖女坐姿,连神态都带上了几分书香小姐气:
“呃……师父,你怎么在这儿?师娘呢?”
薛白锦一直很正经,但并不严厉,因为凝儿很凶,把云璃收拾的服服帖帖,完全不需要她这师父操心管。
但在折云璃心里,对师父的敬畏,明显比师娘高很多。
毕竟师娘再凶,也是奶凶,再调皮也无非鸡毛毯子打屁股。
而师父不一样,活生生的山下第一人,俗世江湖霸主,连惊堂哥都能摁着打的天纵奇才,折云璃记事以来的绝对榜样。
有这种师父,徒弟完全不怕挨打,只怕师父失望;调皮的事候被发现,那负罪感和紧张,比被师娘抓现行大太多了。
好在薛白锦并没有管教徒弟的意思,在桌子旁边坐下来,开门见山道:
“出来办事,碰巧路过,你师娘忙去了。我和你师娘要去江州一趟,你要不要一起?”
折云璃听见这话眼前一亮,不过马上,眼底又露出几分迟疑。
换做以前在南霄山的时候,师父要带着她出去行走江湖见世面,她怕是得高兴的三天三夜睡不着,早早就开始准备。
但如今认识的惊堂哥,又不一样了。
惊堂哥也是武魁,跟着也可以见世面,彼此年纪差不多,处一起说说笑笑半点不紧张。
而跟着师父师娘,她基本上就得当大家闺秀,泡说书堂子、遛街肯定没指望了,还得每天抄书写字……
折云璃迟疑不过一瞬,便含蓄开口道:
“师父,徒儿十六岁,也算是大姑娘了,嗯……一直躲在羽翼下,感觉不太好,年轻人嘛,还是得多自己经历些江湖事……”
薛白锦看云璃的神色,就明白了意思,心底也显出了三分担忧,直接询问道:
“云璃,你是不是看上了夜惊堂?”
啥?!
折云璃万万没料到,向来不苟言笑的师父会问起这个,坐直几分,连连摇头:
“怎么可能。我和惊堂哥是拜把兄妹的关系,一清如水,师父你可别听师娘几句话,就信以为真……”
薛白锦一愣:“我听你师娘说什么?”
折云璃可是心知肚明,往近坐了点,认真道:
“师娘是不是想把我许配给惊堂哥?”
啊?
饶是薛白锦不动如山的性子,听到这话,眼角也抽了下,暗道:她都睡人被窝里去了,还好意思买大赠小,把你许配给夜惊堂?
薛白锦此行过来,就是怕云璃情窦初开的年纪,看错人导致往后出现徒弟和师娘反目的情况,对此道:
“你师娘应该没有这个意思,为师过来,是问问你的看法……”
折云璃半点不信,就觉得师父师娘是看中了惊堂哥天资,专门来说媒的,她对此认真道:
“师父,我岂是那种不懂事的丫头?如果心有所属,我必然第一时间让师父掌眼,绝不会偷偷摸摸和人私定终身。
“惊堂哥要天资有天资、要本事有本事,就比我大两岁,和我算得上门当户,我要是有意,瞒着师父做什么?我告诉师父,师父还能不答应,去给我物色个更好的?”
“……”
薛白锦听见这话,觉得还真有道理,云璃要是真喜欢夜惊堂,她没理由拒绝,也不会强行斩断情丝,只会把问题甩给凝儿,让凝儿自己头疼去。
云璃既然能这么说,那确实是还没身陷其中,薛白锦稍微放心了些,略微斟酌,又开口道:
“为师独霸山下江湖,赤手空拳就能让任何人服气,不需要靠联姻结盟来壮大自身;所以你的婚事,你自己物色,只要真心喜欢,市井小民也好、敌国皇子也罢,给为师打声招呼,为师都能让你如愿。不过你看人要准些,我薛白锦的徒弟,可不能随随便便都被野小子拐走了。”
“嘻嘻~”
折云璃听到这么豪气的话,连忙拍着胸脯道:
“师父放心,从来都是我拐人家,我怎么可能被人拐走。”
“唉……”
薛白锦暗暗摇头,又继续道:
“最重要的就是夜惊堂,你无意最好,有意得慎重考虑、三思而行。”
“嗯?”
折云璃拿起茶壶,给师父倒了杯茶:
“为什么?惊堂哥是我教的护法……”
薛白锦摇了摇头:“夜惊堂是当代武魁,天琅王遗孤,深得朝廷器重,权钱名色都不靠我平天教来给,说简单点就是为师没法驾驭。
“没法驾驭的人,再忠心耿耿,也不可能是自己人,因为背叛与否,只在他一念之间,而不在为师这教主手里……”
折云璃有点不喜欢这话,认真道:
“可是惊堂哥不图名利,也帮了我们这么多忙……”
“为师没说让你疏远他,只是让你长个心眼。”
薛白锦语重心长道:“夜惊堂可能不图名利,出于私交,他既帮朝廷,也帮平天教,想让双方握手言和。
“但这事情他很难做到,万一哪天露馅,为师又不肯收招安,他总得选一边站着,目前看来不可能站在为师这边。到时候你是向着他,还是向着师父?”
“我……”
折云璃听到这话,眼底显出三分纠结,想说些什么,但好像说啥都不对。
薛白锦继续道:“所以你得长个心眼,确定能把夜惊堂拴住,死心塌地跟着你,你才能对他动情;如果草率了,以后为师和夜惊堂因为彼此立场打起来,最为难的就是你。”
“唉……”
折云璃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不过马上又觉得不对,认真道:
“师父,你想太多了,我和惊堂哥一清如水的关系,又没许他。而且你是我师父,惊堂哥怎么可能和你动手,惊堂哥本事大着,这些事情肯定能处理好。”
薛白锦抬手指了指自己:
“我薛白锦从不屈居人下,女帝想让我俯首称臣,门都没有。夜惊堂想处理此事,得先把我打服,你觉得他有机会?”
“呃……”
折云璃对此还真不好说,惊堂哥虽然霸道,但师父明显更霸道,她纠结了下,也只能轻轻叹了一声……
……
另一侧。
夜惊堂在当铺里吃了个饭,才和刘香主告辞,与三娘相伴返回码头。
裴湘君听闻了断声寂与人合谋布阵暗算的事情,心头难免恼火,此时周边没外人了,才开口道:
“断声寂既然能暗地里出手,就不会只来一次,在彻底解决麻烦之前,你要当心才是。”
夜惊堂拉住三娘袖子下的手,轻笑道:
“我恢复速度比断声寂快的多,伤都快好了。他中了我一枪,昨天还挨了无数毒针,虽然不是致命伤,但情况肯定没我好,现在估计在某处养伤。
“他不讲武德在先,我自然不能等他恢复了再上门,明天我就出发,把人找到灭了……”
裴湘君知道双方都有战损,肯定是夜惊堂占便宜,但还是叮嘱道:
“不要大意,你找断声寂不是切磋,而是报仇,他知道你有必杀之心,打起来必然无所不用其极……”
两人说话之间,来到客栈下方。
夜惊堂带着三娘上楼,准备去探望一下两个休养的女子,但刚刚走上楼梯,就发现房门打开,骆凝走了出来。
裴湘君自从在琅轩城分别,就没见过骆凝,忽然发现她从屋里冒出来,眼底满是意外,正想说话,却见骆凝微微抬手。
骆凝动作轻柔把房门关上,而后来到跟前勾了勾手,把两人带到稍远的房间里,才开口道:
“水儿体格很虚,刚吃了点东西睡下了;梵姑娘精神头也不太好,让她俩休息吧。”
裴湘君回头看了眼,才把房门关上,奇怪道:
“你怎么也在?”
“路过等船,碰巧遇上罢了。”
骆凝不太想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岔开话题,严肃望着三娘:
“我明天就得出发去江州,这些日子你好好长点心,我下次见到夜惊堂,如果发现他还打架受伤,你也没拉着,有你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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