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且慢 第24章

作者:关关公子

  我都想……

  骆凝稍作迟疑,轻声一叹:

  “这一步走下去,你就断了江湖路,以后会被朝廷以仇天合为要挟,逼你不能违逆朝廷。就算你想为朝廷效力,你我素不相识,因为云璃的事儿,给你套上仇天合这么一道枷锁,我……我确实不能坦然答应。”

  夜惊堂拉着小板凳,坐近几分:

  “骆女侠若觉得心有亏欠,可以想办法补偿我嘛。”

  ?

  骆凝刚起的感慨之情,瞬间烟消云散,握住腰间剑柄,眉眼微冷:

  “你想如何?”

  “想学功夫。骆女侠以为呢?”

  我以为你想让我……

  骆凝面色柔和了些:

  “你若真愿帮云璃救仇大侠,我这一身功夫传你又如何。不过从今往后,你在朝堂,我在江湖,彼此分道扬镳……唉~”

  后面的话没说,但江湖上同样的事情太多。

  曾经亲如兄弟,却因一个心怀忠义、一个身藏侠气,不得不刀剑相向,重归于好只能等到九泉之下。

  这无疑是江湖上最悲凉的事情,谁都没错,却也都无可奈何。

  骆凝有过这样一个故人,本来情同姐妹,自从她投身平天教后,就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陌路人。

  无论她对夜惊堂观感如何,现在同处于一个屋檐下,便是缘分,又岂能不担心,以后两人也陷入这种揪心的局面。

  夜惊堂倒是没想这么多,见骆凝多愁善感,安慰道: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骆女侠能得偿所愿,我也有一番大好前途,何必再为将来之事烦忧。”

  “若有朝一日,你我在另一片江湖中重逢,你已身居高位,而我依然是贼……”

  “那希望骆女侠能好好保养,届时骆女侠若如今日一样风姿绝世,我肯定不会辣手摧花。”

  ?

  骆凝伤春悲秋的心思,被这句话弄得荡然无存——不辣手摧花,那就是贪恋姿色,要把她抓回去为奴为妾,可劲儿糟蹋调教?

  这对江湖女子来说,还不如死了!

  骆凝脸色一沉,轻声骂了句:

  “狗官,我死都不会让你如愿。”

  夜惊堂笑了两声,没有再撩骚,示意通缉令:

  “想被靖王赏识,得先办个差事证明能力。骆女侠有没有法子,抓住无翅鸮?”

  骆凝收起冷冰冰的目光,仔细打量通缉令:

  “无翅鸮……此人名气不小,轻功恐怕不在我之下,没有任何情报,就一张通缉令,怎么抓?”

  夜惊堂也在发愁此事,想了想道:

  “无翅鸮偷截云宫,是为了学轻功,但得手后,非但不低调做贼,还四处宣扬此事,弄出如今的名声,说明他和寻常江湖人一样,好名气,不愿锦衣夜行。”

  骆凝明白了意思:“既然好名气,就必然在乎名声。江湖人最忌讳有人打着自己名号招摇撞骗、败坏名声。你冒着‘无翅鸮’的名声,干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越难听越好,把江湖风声吹起来。无翅鸮在京城低调行事,听到有人冒名顶替把事情闹大,肯定不满……”

  夜惊堂点头:“如果我是无翅鸮,听到类似风声,大概率会把原委弄清楚。即便猜测是官府下的饵,也会过来看看,朝廷到底在搞什么把戏。只要他动了,我就有机会抓住人。”

  骆凝觉得此举可能性很高,询问道:

  “你还挺狡诈奸滑。你准备偷什么东西,吹起风声、引蛇出洞?”

  夜惊堂纯当这是夸奖,微微耸肩:

  “偷得东西得值钱,这样外人才会相信我是无翅鸮,会私下议论把事情传开。第二,偷的东西名声传出去必须难听,免得无翅鸮直接笑纳这‘名声’,根本不搭理。最好还能洗刷‘官府下饵’的嫌疑。我也正在发愁,骆女侠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骆凝正儿八经思索良久,试探性询问:

  “嗯……女王爷的金丝肚兜?”

  啥?!

  夜惊堂表情一呆。

  偷靖王的肚兜,确实能同时做到——价值连城、闲人议论纷纷、无翅鸮羞与为伍、洗清官府下饵的嫌疑。

  但这东西他怎么得手?命不要了?

  “开什么玩笑。这玩意,无翅鸮本人来都别想得手,我就算不是偷,以查案为名登门去借,靖王也得把我活剐……骆女侠,你想借刀杀人不成?”

  骆凝知道这馊主意不行,蹙眉道:

  “我又不是飞贼,岂会知晓偷什么东西见不得人?你帮衙门办案,这种东西该官府给你准备,你总不能真自己去偷吧?”

  夜惊堂笑了下:“其实金丝肚兜这主意挺好,就是没法借……我去黑衙问问吧……”

  ……

第二十二章 角先生

  咚、咚、咚——

  幽远晨钟,穿过雾蒙蒙的雨幕。

  京城百街千巷在钟声中陆续升起寥寥炊烟,北方的巍峨皇城也打开了宫门,身着各色官服的文武朝臣,自千步廊鱼贯而入。

  东方离人穿着绣有‘胖头龙’的银色肚兜,站在屏风后张开双臂,由侍女穿戴着衣袍,双眸越过屏风,望着视野尽头的宫城,一架百人簇拥的步辇正移驾太极殿。

  “圣上今日起晚了一盏茶的时间,是何缘由?”

  白发老妪站在身后,恭敬回应:

  “昨夜太后娘娘去了永乐宫,在寝殿留宿。太后娘娘喜欢与人谈心,圣上可能是和太后聊的太晚所致。”

  “圣上日理万机,本就疲倦,晚上再被太后缠着拉家常,如何受得了……”

  “要不老身安排一下,把太后娘娘接到王府来住几天?”

  东方离人略微斟酌,点头允诺。

  等蟒袍玉带穿好后,东方离人来到顶层的书房里坐下,翻开黑衙整理好的折子,查看各地上报的消息:

  “红花楼几位香主,同时外出,似是有大动作……红花楼要作甚?倾巢而出,去灭了水云剑潭?”

  白发老妪琢磨了下:“不可能,老枪魁在,红花楼尚有灭水云剑潭的底气,如今的红花楼,得看水云剑潭脸色。老身听说,红花楼各地的堂主,每年会碰头,估摸是去商议红花楼往后归宿吧。”

  “红花楼明面的体量都不小,暗道必然藏着更多,称得上富甲江湖。若他们在江湖混不下去,有意效忠本王,可以给他们个机会。”

  “是。”

  东方离人没再关注红花楼,继续打量:

  “一只商队自梁州入关,‘血菩提’似暗藏其中……血菩提是谁?”

  “十年前横行天南江湖的一名杀手,生平血债累累,曾经刺杀过充州太守,被朝廷乃至江湖追杀,销声匿迹至今。”

  白发老妪眼中露出一抹凝重:“此人武艺不详,善机关暗器、隐匿乔装,耐心也惊人,曾为了刺杀七玄门的掌门,在门派附近潜伏近一年,多次擦肩而过未曾出手,直至对方彻底放松警惕,才一击致命、远遁而去。如今重新现身,可能是被‘绿匪’招揽。”

  东方离人听见这个,眉梢紧锁:

  “绿匪招揽这种顶尖刺客,目的不是朝堂重臣就是本王。让黑衙注意近日自梁州过来的人……”

  说到这里,东方离人忽然想起刚刚从梁州入京的夜惊堂。

  不过夜惊堂才十八岁,年纪对不上,想想还是打消了疑虑。

  了解完黑衙呈送上来的消息后,东方离人起身来到露台上,打量皇城内外的情况。

  但刚注意没多久,就发现大表哥王赤虎,怀里抱着一样东西,鬼鬼祟祟离开了黑衙。

  东方离人眉头一皱,询问道:

  “王赤虎又准备去做什么?”

  “昨天下午夜惊堂登门拜访,准备抓无翅鸮,让衙门协助,问王赤虎借了点东西。”

  东方离人不觉得夜惊堂有本事抓住无翅鸮,对此自然来了兴致,回头询问:

  “他借什么?软骨香、离魂针?”

  “呃……”

  白发老妪有些迟疑,但也不好欺瞒靖王,想想走到东方离人跟前,小声低语了两句。

  东方离人安静听完,英气十足的脸颊少有的一红,蹙眉道:

  “他有毛病?”

  “唉,为了办公事,殿下不该计较这些小节……”

  ……

  ……

  初夏微雨,落入青石老巷,发黄的酒幡子,在屋檐下无声摇曳。

  酒肆旁的马厩里,停着一匹烈马,奔行过后刚刚停歇,口鼻中依旧喷着粗重鼻息。

  “嗤——嗤——”

  酒铺里没有旁人,窗口处传出两道低语:

  “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

  “什么东西?”

  “角先生。”

  “角……嗯?”

  酒铺里,夜惊堂身着黑色袍子,头戴斗笠,做游侠儿打扮,在桌旁就坐,接过王赤虎递来的一个紫檀木盒,眼神怪异。

  王赤虎可能是怕败坏名声,警觉性极高,以身形遮挡掌柜伙计的视线,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