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下午时分,夜惊堂和骆凝一起,来到了沿江而建的偌大王府附近,遥遥可见一栋三层观景楼矗立在江畔,其他建筑都隐于林木之间,有诸多侍卫在周边巡视。
过来的路上,夜惊堂也和周边的百姓唠嗑打听过,得知邬王世子确实会吃,但风评不错,偶尔还会不计身份,跑到江边的渔家里,和渔民一起钓鱼,现杀现吃与民同乐。
虽然不重皇族风范、不务正业、没真本事的差评一大堆,但夜惊堂以平民的角度来看,硬是没找到半个污点;如果不是从平天教主那里得知邬王有不轨之心,他怎么都不可能怀疑道这么个老实本分的世子身上。
夜惊堂在江畔瞩目片刻后,询问道:
“这事儿该怎么查?”
骆凝提着小药包,如同陪着夫君欣赏江景的小媳妇:
“上次竹籍街的案子,死者是一名负责建造宫阁的工部小吏,被行刑逼供过,凶手要办的事儿,大概率和建筑有关。此事由邬王世子主导的话,书房、卧室暗格之中,可能有相关的图纸。”
夜惊堂见此,把伞递给了骆凝:
“王府布防很严密,两个人进去动静太大,我潜入进去看看,你在这儿望风。”
骆凝抬眼看了下天色:“白天办事儿不方便,要不等晚上?”
“邬王世子进宫赴宴,等晚上人回来,恐怕更不好查。”
“那你小心点,潜入要来去无踪,别打草惊蛇。”
“明白。”
夜惊堂从怀里取出叠好的面巾,戴在了脸上,先让鸟鸟飞进江畔树龄,而后在平静处一头扎入江水,身若游龙,摸向江畔观景楼。
藩王世子便是藩国的继承人,分量之重不言自明,王府防卫颇为严密,哪怕是江畔,依旧有几艘乌篷船巡逻,不时检查江底。
夜惊堂憋着一口气,先游到江心深水区,饶了个大圈儿,又回到江边,在水底看向上空,见鸟鸟盘旋的姿态没异常后,才从观景楼外的石台下悄然冒头。
踏、踏~~
石台上方,能听见两道脚步声,在石质地面行走,隐约还能听到对话:
“殿下去宫里赴宴,免不了又要被皇亲国戚怂恿表演‘三口一头猪’,堂堂藩王世子被如此折辱……”
“也算不得折辱,席间玩乐罢了,殿下也是为了取悦圣上和靖王才如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不把圣上哄开心,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邬州……”
……
夜惊堂靠着石台侧耳聆听,可以确定两人是邬王的亲卫,自观景楼绕过之后,就逐渐远去。
“咕~~~……”
树林里响起鸟鸟的啼鸣。
夜惊堂确定无人后,无声无息上了石台,闪身来到了屋檐下,侧耳倾听——观景楼里没有任何动静,看起来没人。
他正想继续潜入,但脚步一动,却发现地面的白石砖上,有几点颜色较深的痕迹。
痕迹看起来是搬东西时洒落,以脚尖触碰,结果发现污迹部分挺脆,略微用力便‘咔~’的一声轻响,如同踩碎炭渣,竟是在污迹上踩出了裂纹。
夜惊堂心中微惊,在原地屏息凝气片刻,确定没任何异样后,才低头继续观察痕迹,觉得这石头明显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他想了想,自门缝往内部打量——观景楼看起来早已荒废,空空荡荡,铺着老旧木地板,并没有可疑物体。
夜惊堂暂时想不通缘由,便把此事记下,绕过观景楼,来到了王府的后方。
偌大王府只有世子东方胤一人居住,有些许侍女家仆,但不多;下着雨主人又离开了,家仆稍显闲散,在僻静处歇着。
夜惊堂倒挂在游廊下方,壁虎游墙般穿过游廊,很快落在了一栋大型房舍外。
房舍周边环境极好,甚至搭着个小园子,里面养着几只细狗。
这种犬类一般用来比赛,养在一位游手好闲的世子身边并不奇怪,但狗就是狗,看家的本事还在,夜惊堂刚在墙角落地,就有两条酣睡的狗抬起了脑袋,左右打量。
夜惊堂皱了皱眉,觉得这地方戒备相当森严,绝非寻常纨绔的居所,微微抬手示意。
鸟鸟作为鸟类,在宅子里穿行比夜惊堂简单的多,当下落在庭院附近的一棵大榕树上,打量几条狗。
几条狗都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过头去打量树上的鸟鸟。
夜惊堂迅速移动身形,来到房舍窗前,发现窗户没锁死,就打开无声跃入其中。
窗户内部是书房,和寝室相邻,宽大而整洁,打眼看去并无特殊之处。
夜惊堂仔细倾听片刻,才来到了书架前,打量上方摆放的书籍——《艳后秘史》《欢喜秘录》《侠女泪续》……
第四十七章 我有独特的探案技巧
啧啧啧……
夜惊堂看到一排小黄书,着实意外,如果不是公务在身,直接就抬手拿起来看了。
他扫开杂念,转身继续寻找线索,但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回过头来,仔细查看《艳后秘史》,发现此书摆放并不平直,似乎是近期才看过,随手放下的。
夜惊堂见此,小心拿起书籍,以手指轻微滑过书本侧面感觉。
书如果经常打开看,且经常看某一页,天长日久会因为装订处出现折痕,直接打开,更容易翻到那一页。
夜惊堂抱着一本侠女泪反复精读多年,也算老书虫,对此深有体会。
仔细摩挲书本侧面,很快发现,书中确实有一页,与其他页面不同,翻开打量——写着某位太后,挖地道出宫和世子私通,而后服毒假死,被葬入皇陵,世子悄悄挖地道进入皇陵,把太后娘娘带走……
这邬王世子,莫不是对太后有幻想?
夜惊堂下意识分析世子的性癖,但细想又不对。
他研读《侠女泪》多年,对于什么情节该一目十行,什么情节该逐字逐句时长回味,远比世间任何捕头更清楚。
标注的两页没有肉戏,反而把挖地道进皇陵的细节写的很详细,比如‘如何在不惊动守卫破开石材、地道防塌设施、通风设施’等等,感觉不是作者凭空捏造,有卖弄学识之感,看起来是个施工行家。
把书翻到首页,可见作者介绍——推测是两百年前的一个官吏,曾官至工部侍郎,负责过翻修云安城,后得罪燕太后,被贬官,愤愤不平下,偷偷写了这么本书。
果不其然……
夜惊堂见判断正确,便翻阅其他环境描写,发现书里对城池街道的描写很真实。
云安城是千年古都,虽然扩建、重建数次,但大抵位置变化不大,书上的文德桥,就是现在的文德桥,甚至还提到过一嘴染坊街。
得到这些消息后,夜惊堂心头自然有了猜测。
邬王世子看这本书,显然不是对太后有幻想,而是当做工具书。
长时间停留在这一页,似乎只有一种可能——想学怎么挖地道进皇陵。
说邬王世子暗地里是个摸金校尉,有点牵强,而且燕皇陵和大魏皇陵根本不在一个地方,墓穴规格也不会相同,他挖燕皇陵有个什么用?
夜惊堂认真思索后,记下了‘地道、皇陵’等线索,把书籍放回原位,又在书房里寻找其他信息。
可惜除开一本太后艳史,其他东西都很正常。
夜惊堂搜寻无果后,便检查书房、客厅、卧室的摆件,寻找可能存在的暗格。
夜惊堂虽然没有无翅鸮的做贼天赋,但洞察力相当过人。
来到卧室后,他观察屋里的各种陈设,推测主人日常习惯,最后半蹲下,用手感觉木质地板被经常踩踏后的平滑程度,最终把目光看向了宽大卧室侧面的立柜。
立柜看起来是普通衣柜,但堂堂藩王世子,正常不会自己换衣服,日常穿戴之物,应该放在内侍屋里,按理说不该经常往那里走。
夜惊堂站起身来,无声无息走到立柜跟前,观察把手的光滑程度,发现确实时常打开,便小心翼翼的拉开了柜门。
宽敞的柜子里面空空如也,也没有隔断,大概率是一道暗门,手指轻敲,发出‘咚~’的轻微闷响,后面是实心。
夜惊堂见此,看向了柜子下方的木板……
……
稍早前,书房的下方。
几盏灯火,放在密室的四角,中间是一张桌子,上面摆着成堆的卷宗。
桌子周边,放着六张椅子,曹阿宁坐在桌前,手持竹质硬笔,笔头带有和钢笔类似的墨槽,正在纸上认真画着图纸。
青钢锏徐白琳坐在对面,看着手中老旧图纸,眉头紧锁。
除开他们,密室还坐着另外三人。
气质儒雅的中年人,在曹阿宁身侧翻阅着老卷宗。
此人名为南宫少烽,江湖人称‘少师’,本身是邬王府的幕僚,教世子东方胤文武艺业,少师的名号也由此而来;东方胤入京后跟随而来,担任世子府的管家。
南宫少烽对面,是个老郎中,手持银针,在调理徐白琳负伤的右腿。
桌子的主位上,坐的则是一名白袍老者,看面向年纪很大,身材也清瘦,端着茶杯轻抿。
虽然五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但往屋里一坐,气态上还是有明显差距。
曹阿宁和老郎中,武艺较为逊色,看起来只是气度不俗。
徐白琳其人如锏,虽无锋刃,却能感觉到骨子里散发的那份刚硬。
对面的南宫少烽,举手投足见如似云似水,连呼吸都带着独特韵律。
而主位上的白袍老者,则又是另一番光景,看起来平平无奇,往哪儿一坐,好似是屋子里的一样摆件儿,不注意看,甚至没法察觉到椅子还有个人。
能呈现这种气态,说明练武练到了‘天人合一’的境地,举手投足皆是招式,坐站躺靠都无懈可击。
在座五人皆是邬王招募的幕僚,执行着一件‘拨乱反正’的大事儿,但自从夜惊堂出现后,事情显然陷入了瓶颈。
徐百琳研究片刻老图纸后,开口道:
“上次从竹籍街问来的消息,只能确定地基用的黑藤砖,没法确定廊柱方位,一次放不倒,以后可就没了机会,还得再查。”
曹阿宁放下竹质硬笔,叹了口气:
“夜惊堂料事如神、神出鬼没,上次的风波尚未过去,实在不敢冒然行动。”
南宫少烽询问:“上次你的借刀杀人之计,引开夜惊堂视线,似乎没什么动静。”
曹阿宁想了想:“君山台肯定会有动作,依照近期的江湖局势来看,恐怕君山台也借刀杀人,把周家当刀使了。”
徐百琳摇头道:“周家也不傻,报仇犯朝廷忌讳,杀叶四郎才能保住家业。这借刀杀人,借来借去的,等同于白送君山台一个消息,啥也没捞着。”
曹阿宁道:“周家不办事儿,君山台定然会再想办法,不可能坐以待毙。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夜惊堂按兵不动,我就不敢冒然去城里找工部官吏查问……”
几人正说话间,坐在首位的白袍老者,端茶杯的手微微抬指,打断了话语,继而抬眼看向了天花板。
四人皆是一静,抬头仔细倾听,却没发现任何动静,但也没有发问,只是看着白袍老者。
白袍老者把茶杯放下,目光在天花板上移动,看起来是在盯着一个人,先到书架位置,停留片刻又开始移动。
四人见状,知到书房里进了人,在楼上他们都听不到脚步,说明来人轻功不俗。
曹阿宁望向身边的南宫少烽,低声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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