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肉丝米面
这就造成了西南地界上,可能相邻的两个县,一个县是在进行新政改革的,而另一个土司县就全然不动,一切如过往。
本来朝廷推行新政,地方上就阻力很大。
土司府县的人原以为朝廷是要加征税赋之类的,便觉得朝廷没有推行到他们土司府县,是他们的幸运。
可是慢慢的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土司府县的土人们才发现。
隔壁邻居家的日子怎么越过越好起来了,而自家的日子还是那么清苦,饿一顿饱一顿的,上顿不接下顿。
然后土人们就发现了原因。
原来是因为他们没有进行新政。
后来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传的,就变成了土司府县的老爷们不愿意按照朝廷新政的意思改革,这一下土人们自然是不愿意了。
新仇旧恨之下,这场乱子也就彻底爆发了出来。
其实这事谁也怪不了。
朝廷本来是好意,对土司府县稳扎稳打,让其保留原状。
土司府县的官员们更是什么都没有,只是和过去一样按照老规矩盘剥土人们罢了。
可一旦有了对比。
原本就遭受土司官员们层层压榨的土人,就不爽了。
过去你们土司官员压榨我们,我们土人没法子改变,也没法子说,因为所有的土司府县都是这样。加之土司府县内部,都是以姓氏血缘为纽带,更偏向于原始的生存法则是一直适用的。
但是现在住在很远的地方的皇帝陛下已经开始推行新政,要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你们土司官员却不作为,这就不行了。
然后矛盾一层层的激化,彻底成了乱子。
“土人们觉得是土司官员们不作为,欺瞒了他们朝廷要在土司府县推行新政的事情,好继续鱼肉他们。加之过往……所以这乱子一下子就起来了。”
“土人们还说,他们不要做土人了,要做明人。大家过去虽然都是大明朝的人,但却有土人、苗人、明人之分,现在土人、苗人们都要去当明人,不愿意让土司官员们继续压榨他们。”
李雨龙低声小心的解释着,目光不时的观察着张辉的脸色。
听到所有的解释后,张辉幽幽的吐出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若是将这样的真相带回应天,恐怕朝堂百官也会和自己一样难以置信。
李雨龙这时候又说道:“张镇抚……土人们还有……还有一桩事情……”
那件事情所有人都没敢和朝廷说。
只是现在,李雨龙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的。
毕竟朝廷都派了锦衣卫下来,很明显是对这场乱子有耳闻了,并且也准备解决这件事情。
张辉眉头一挑:“哦?还有什么事情是朝廷不知道的。”
堂下,大庸县县城、主簿、典史等人,这时候皆是默默的转口看向县令李雨龙。
李雨龙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无奈的低声说道:“还请上官知晓,那些土人现在已经是四下串联起来了。他们对外说……对外说,现在土司官员们欺上瞒下,他们要替陛下清剿奸佞,要做陛下治下的明人……”
说完之后,李雨龙整个腰都弯了。
这都叫什么事情。
李雨龙都没敢说,土人们的这些话不是随口散播出来的,而是已经弄出了一个非常正式的剿讨檄文。
土人们现在就是认定了土司官员是坏的,而他们敬爱的皇帝陛下却并不知晓。所以他们要发起斗争,要将那些个土司官员都给砍了,然后他们就能当皇帝陛下的子民,成为真正的明人。
“这些……千真万确?”
张辉终究是在心中选择了相信,即便他觉得这样的事情此前闻所未闻,让人难以接受。
李雨龙很肯定的点着头:“下官所言千真万确!若不然,那些土人现在早就打到大庸县了。眼下土人们和土司官员的土兵已经打过好几场了。
土司那边觉得这件事情可能会让陛下不悦,所以一直不曾说出来。他们觉得,只要自己将土人们引起的乱子压下去,事后该是怎样就还是怎样的。”
张辉眉头微微皱起,却发现了其中的漏洞:“那李县尊你们这些诸土司府县周边的府县官员,为何不早早的向朝廷奏明真相?”
“这……”
李雨龙忽然沉吟了起来。
他总不能说,自己和其他人是乐见土司府县乱起来吧。
土人们赢了,则大明朝便真的是大家一起新政改革。土人们输了,大家的利益也没有受到损失,继续相安无事。
而若是朝廷知道了,派了大军过来。
西南的府县个个都要在原本的开支上,再加一笔军粮供应的开支。
都是负担啊,也都是利益。
这才导致新南土司乱了半年多之后,朝廷才知道的原因所在。
……
第六百五十三章 冬日京师
大庸卫指挥使陈军,拯救了额头已经渗出一层汗水的大庸县令李雨龙。
当李雨龙面对张辉的质问,无言以对,开始思考自己是就地问斩还是押回京师的时候。
身形短小却颇为健硕,面色黝黑的大庸卫指挥使陈军,已然是身着甲胄,腰佩战刀,带着两名亲兵进了大庸县衙。
陈军的肤色很黑,不单单是面颊,连裸露在外的脖子和手掌也都是一样的肤色。
这位执掌数千兵马的指挥使,双腿走动之间,动作有些怪异,似乎是腿上有着什么隐疾旧伤。
只是陈军的双眼却是炯炯有神,面无表情,却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将两名亲兵留在堂外,陈军独身一人走入正堂,先是站在堂前环顾左右。
上方是已经快要坐不住的大庸县令李雨龙,右侧是一干陪同,神色表情同样紧张难看的县衙官吏。
左侧,便是穿着那件飞鱼服的张辉以及几名副千户、所镇抚。
“末将参见上差。因末将昨日离城,前出大庸所巡视,迎接来迟,还请上差恕罪。”
陈军站在堂前,声音洪亮的开口解释着,不卑不亢。
他是正三品的一卫指挥使,张辉只是锦衣卫正五品的千户官,便是兼着北镇抚司的差事,官品上也比不过自己。
但因为张辉乃是锦衣卫出身,又是领了皇命出京,陈军给予了张辉一丝敬意。
张辉已经是面含微笑的站起身,朝着陈军拱了拱手。
“将军辛劳,在下此次前来,便尝闻将军乃是国初时的军中老将,若不是因为昔年开国之战负了伤,错过了后来的几场大仗,恐怕早已封爵。”
来大庸县之前,张辉就调取了岳州府境内的有司文武官员详细存档。
知晓刚刚走动之间姿势有些怪异的陈军,是当初大明建国前在战场上受的伤,因为当时军情紧急,便耽误了根治的时间,从此就落下了隐疾。
而后大都督府便将他从前线抽调了回来,大明建国之后就一直在湖广道兜兜转转。
所以张辉说的,若是当初陈军没有受伤,能够参与开国时的那几场大仗,他真的是有可能在国初被封爵的。
陈军倒是坦然,摆摆手道:“不过是时运而已,末将如今以有伤之身,还能得陛下和朝廷信任,执掌大庸卫,末将已经诚惶诚恐。”
张辉点了点头,陈军这话倒是真的。
似乎是因为当初的伤,牵连到了他的私密处,这么多年来陈军一直未曾能诞下子嗣。于是便在军中收养了不少当初国初时,成了孤儿的军户子弟作为养子。
若是旁人这般做,朝中的官员们早就要弹劾对方是有谋逆之心。
但陈军当初的事情连皇帝都知道,收养军户遗孤的事情,自然也就没人能拿来置喙什么。
说陈军是忠心大明,一心只为朝廷做事,这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张辉直接说道:“在下此次奉旨南下,所为的便是替朝廷和陛下查明西南土司之乱的缘由。先前,李县尊已经说明了不少,但朝廷查案总还是要再细致些。
在下以为,将军帐下官兵将士们,多是西南本地人,甚至还有不少土人参军的。所以想与将军商议一二,能否借将军麾下的弟兄们一用?”
说着话,张辉已经是淡淡的扫过李雨龙一眼。
他相信对方和自己说的话不会有假。
但西南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得要自己替朝廷和陛下亲眼看过了,才能真正放心。
这都是得益于他在诏狱里的经验总结。
旁人说的再多,都不如自己亲自刨开了亲眼看见了真实。
陈军脸上露出笑容,爽朗的笑了几声。
而他的眼光,也已经是在县衙里众人脸上扫过,心中便大致知晓先前自己没来的时候这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朝廷从建国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地方上的军政要务不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于是便有了地方三司衙门的出现。
而地方上的卫所,也向来不受地方官府管辖。
大庸卫的上头,是湖广道都指挥使司衙门,再上面就是应天城里的前军都督府和大都督府了。
陈军瞧了一眼神色紧张不安的大庸县令李雨龙,面朝张辉笑着说道:“不过是借点人手罢了,都是为朝廷办事,更不要说上差这一次是领了皇命的,上差尽管将末将营中弟兄带走办事。”
张辉站起了身,冲着陈军点点头,继而转身看向大庸县令:“在此叨扰县尊许久,在下还有要务,要与陈将军营中商议。”
他来西南不是为了查流官府县政治生态问题的,李雨龙到底是个怎样的官员,并不在张辉这一次的任务里面。
而李雨龙见张辉并没有追着先前的问题不放,更是要和陈军去营中,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他连忙起身,满脸笑容,殷勤道:“上官皇命公务要紧,下官万不敢耽误。只是县衙备下的……”
张辉挥了挥手,笑着说道:“有劳县尊了,只是陛下和朝廷还在等着消息,待在下查探一二之后,若是有时间,定会前来叨扰贵县。”
说罢,张辉则已经是冲着陈军做了个一同离去的手势。
李雨龙快步跟在两人身后,还不时的说着些好话。
……
“其实李知县算是个好人,虽然末将不知道他是否有贪墨舞弊的行为,但朝廷历来交代下来的事情,李知县总还是不打折扣的办下去了。”
出了大庸县衙,去往大庸卫军营的路上,指挥使陈军骑在马背上,与身边同行的张辉低声解释了一句。
张辉笑笑:“来之前我便已经调阅了他的过往,若他当真不是个做事的官,刚刚我便已经将他拿下了。”
陈军默默一笑,他看了眼街面上的百姓因为锦衣卫的出现而远远的就开始回避,又轻声说道:“末将虽然不敢置喙朝廷的新政,但西南这一次生出的乱子,说到底还是朝廷没有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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