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肉丝米面
李本干露出笑脸:“太保以为如何?”
刘宗圣抬头看向眼前的年轻人,点了点头,笑道:“可以一试,即便这是朱允熥做的局,我等也可在这太原城做一场局,等他入局。”
他看出了这个年轻人眼中对权力和地位的渴望。
在很多年前,刘宗圣自己也是如现在的李本干一样。
而这样的人也最容易挑动。
刘宗圣喝了一口茶滋润着嗓子,而后开口道:“不知李先生能与其他家,在这太原城里聚集多少人手?”
李文相手中正端着一只青花茶盏,茶盖轻轻的在茶汤上面抹过。
他不曾饮茶,而是就这么端着茶盏,面目带着一丝笑容看向刘宗圣:“我等人家自是比不得太保手下圣教人数……各家的护院、家丁、商队的护卫、城外庄子上的精壮,各处加起来拢共不过五千人。”
望着父亲的李本干,眼睛闪动了一下。
他的嘴唇微微一动。
李文相却是不等儿子开口,便又继续道:“不知朱允熥入城之前,太保能招来多少人进城?”
“朱允熥到太原城,尚且需要半月左右。”刘宗圣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身边的茶台,目光转动:“在此之前,圣教能有八九千之众入城。”
李文相的眉头微微皱起:“不足万人?”
刘宗圣又道:“只要现在将消息传出去,待朱允熥入城之后,圣教至少还能有一万人抵达太原城外。”
刚刚被父亲打断话的李本干,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他看着目光深邃的父亲,默默的闭上嘴,颔首站在一旁。
李文相则是沉吟着,缓缓说道:“城中万五人手,城外万余。若是再有山西道守备卫所投诚,足可保太原城一直被我等握在手上。”
刘宗圣笑道:“李先生放心,只要太原城这边竖起大旗,圣教在年关前后,便能将天下各处教众召集而来。再等我们将分布山西道各处矿场上的倭工释放出来,便能坐收十万大军!”
李文相默默的点着头,缓缓端起手中茶盏。
“太保,今日我等便以茶代酒,共襄大业,待功成之日,在下再提美酒与太保共庆之。”
刘宗圣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轻轻端起茶盏,与李文相呼应着。
而后两人又商议良久,刘宗圣方才出了屋子,从李府后门悄然离去。
李府中庭密屋里。
李家父子二人静坐位上。
自刘宗圣离去,筹备白莲教教众入城一事后,李文相便沉思至此刻。
李本干不时的抬头看看父亲,随后低下头思索着自己的问题。
“冒失!”
不知过了多久,李本干的耳边忽然传来了父亲的呵责声。
他抬起头,看向脸色不悦的父亲。
李文相皱眉眯着双眼,眼神有些冷。
“他刘宗圣想不到朝廷会察觉我们要做的事情吗?他不清楚朱允熥这一次进山西道可能会是在做局吗?要你去提醒?”
一连串的问责,让李本干有些意外,心下慌乱。
他迟疑的站起身,低着头。
李文相又道:“藏拙!教了你多少年了,在这些人跟前定是要藏拙的!我若是不抢先开口,你是不是就要给我们的家底子全都说出去?”
李本干摇摇头:“儿子知错。”
“我看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李文相愈发的怒了,声音也更加严厉:“他刘宗圣是要相与的?白莲教是好相与的?这个时候若是不留着一手,将来他刘宗圣要是来一次杯酒解兵权的事情,我们就伸着脖子,任人宰割?”
李本干的脑袋愈发的低了:“儿子未曾想到此处,是儿子欠思量了,父亲教训的是。”
李文相长叹一声,摇头道:“这一次我们在太原城设局,捉拿朱允熥一事,你莫要太过冒头,事情要让刘宗圣的人去做,我们的人进了城之后绝不再出城!
城里进五千咱们的人,城外再留五千人,一旦事情不如我们所想,城里的人就护着我们冲出去,与城外的人汇合。等那个时候,不论我们想去哪里,都能留有余地。”
李本干皱眉道:“不是还有山西都司的兵马可以收买吗?这山西道三司!太原府!阳曲县!哪个人没收过我们的钱!他们不怕我们到时候给他们统统都告发了?”
李文相哀叹一声:“儿子,为父再教你一次。这些人啊,怎可能会因为那几两碎银子,就和咱们一起干那杀头的事情?
这一次,若是能引诱朱允熥入城且将其拿下,那些收了我们银子的人,才会下定决心跟着我们一起干。
你说告发?
你猜朝廷就算是知道山西道官场上下贪腐后,是先杀他们还是先清剿我们?
说不得,朝廷为了山西道大局思量,还会给那些收了银子的人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等到那个时候,你我父子二人的项上人头,说不得就成了人家的功劳。”
李文相的眼神有些凝重。
造反从来就不是过家家,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若不是眼看着朝廷如今钱袋子愈发的充盈,交趾道、占城道那边也已经开始在尝试将粮草直接运到北平府。
他们这些人又何故会去想那等诛九族的事情。
不试,昔日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有可能如过眼云烟一样消失不见。
试一试,说不得还能有那么一线机会。
李文相望着眼前终于是明白了的儿子,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挣扎,随后长叹一声,低呼道:“本干。”
李本干两肩一抖:“儿子在。”
李文相望着被自己寄予厚望,也是李家的将来的李本干。
他的目光闪烁不定。
“若是这一遭不能成事,你到时候便带着为父的人头,去向朝廷请罪。”
……
第五百四十二章 朱允熥的招摇过市
“带着为父的人头向朝廷请罪。”
李文相的声音,回荡在屋内,让李本干双眼不断的放大。
震惊之余,李本干也有些明白了父亲为何会有这样的决定。
只是李本干却苦笑道:“父亲,且不说我们要做的事情。便是这些年我们家所做的事情,您当真以为朝廷会放过我们全家吗?”
李文相望着面前的被寄予厚望的长子,原本就凝重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是啊……”李文相长叹一声:“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没了回头路可以走。这条路,我们只能一条黑走下去。”
李本干深深的吐息着,站起身走到父亲面前,双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面目狰狞的转头看向父亲。
“爹,所以这一次我们必须将那朱允熥抓住!”
李文相向后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纵横交错的房梁,他张开嘴吐出一口气:“让鞑靼人今夜来这里。”
李本干眉头一挑:“父亲要请鞑靼人出手?”
“不论结果如何,朱允熥绝不能落在刘宗圣手上。只有将他握在我们手上,到时候我们再有多一份底气!”
……
“春风,你觉得山西道这些人的底气是什么?”
泽州城外,凤凰岭下,北巡队伍暂歇山脚。朱允熥眺望着西边的泽州城,轻声出口,侧目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高仰止。
远方,从泽州城开到凤凰岭下的道路上,正有一堆人马往此处赶来。
那是因朱允熥北巡入山西,闻讯赶来的泽州城内有司衙门官员。
高仰止望着一路速度不减,向着此处赶来的泽州城官员,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太孙殿下的问题,最后脸上露出笑容,摇头道:“臣实在是想不出。”
钱粮?人手?
对于朝廷而言,就算那些被称之为富可敌国的晋商,手中的财富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至于白莲教在暗中发展的人手,大多都不过是地方上的苦寒人家,亦或是那些不愿被白莲教一次夺去家财的缙绅商贾而已。
这些人或许可以一时在地方上掀起乱子,可只要朝廷出动大军,这些人只能是闻风而逃。若是不愿退去,最终的结果就是成为现如今求战似渴的明军手下的一级军功罢了。
“所以,还是因为人的贪婪。”
朱允熥面带笑容,随口解释着。
高仰止点点头:“刘宗圣想要成就大业,做成父辈都未曾做到的事情。或者说这么多年来,他就是靠这口气活着的。至于晋商……臣以为,仅仅是因为这些人舍不得放弃到手的肉。”
“是啊,舍不得到手的肉。可他们难道不知,朝廷现在要做的就是分肉。”朱允熥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消失,接着道:“倒是这个刘宗圣,孤却觉得他不是想做成父辈没有做到的事情。”
高仰止歪着头,脸上露出好奇。
当朱允炆被刘宗圣带着白莲教的人劫走,然后有阴差阳错被刘宗圣看中,再到和张辉取得联系。
北巡队伍便已经知道了其内部的人员构成,凡是朱允炆所知道的事情,一概都转由张辉密奏到朱允熥手上。
“臣以为,白莲教之患,罪在贼首。百姓无知,三言两语,便可蛊惑。许以小利,则可驱使。若有大利,便可谋逆。
自魏晋南北以来,直至隋唐,白莲教何以屡禁不止。臣思量,乃是天下黎庶不曾衣食无忧。
而今白莲教再生事端,罪不在附之百姓,而在蛊惑之人,在于刘宗圣之流。
此次殿下携臣等入山西,晋商需尽废,白莲教却只需诛贼首、手染鲜血者。”
朱允熥点头赞同道:“孤非弑杀之人,此番山西道事后,白莲教中罪止于染血者。”
这些年尽管朝廷一直在严厉从重打击白莲教等底下教社,可不论是地方官府还是应天朝堂,对这些发生的动乱,历来也都是只诛贼首和那些手上有人命的人。
谁都清楚,地方上的百姓有多么容易就会被白莲教给蛊惑了。谁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百姓和白莲教有过往来。
没了挑动事端的人,余下的百姓也就成不了什么事,朝廷和官府下一道宽恕的公文,将百姓发还原籍,事情也就罢了。
凤凰岭下,孙成走到朱允熥身后。
“殿下,泽州城的官员到近处了。”
一直在等着这些泽州官员的朱允熥,自然是看到了前面路上的情况。
只见那乌泱泱一片的泽州城官员,到了拦在路上的锦衣卫官兵前,便纷纷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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