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肉丝米面
后来似乎就一直留在应天。
在朱允熥的设想中,最多也就是大都督府那边为其升一级,留在京军里头给个好差事。
可看对方这一身新官袍,竟然成了个千户官。
老爷子这是已经给自己选定好随行的人了呀。
朱允熥心中默默的想着,轻笑开口:“可要在此等等孤?”
牛大富低着头,白玉秀看着头顶雕花的横梁。
王洪庆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盯着地位最高的高仰止不动。
高仰止笑了笑,拱手道:“臣等自是要候在此处。”
“那就等孤面了圣出来说话。”
朱允熥跺跺脚,转身挥袖进了华盖殿。
跨进华盖殿,朱允熥明显有些异样的感触,不知有多久,自己没有在华盖殿内面圣了。
一进华盖殿,正上方的御座不见老爷子的踪影。
朱允熥习惯性的看向一侧的偏殿。
洞开的门后,果然是自家老爷子和太子爷老爹两人,正相对而坐弈棋品茗。
“孙儿参见爷爷,参见父亲。”
朱允熥恭敬的走到了两人身边,躬身作揖。
嘭。
棋子落盘。
“太子你这局又输了……”
朱元璋发出喜悦的笑声,转头看向回宫的大孙子,啧啧嘴:“解大绅办事倒是麻利,这么快就让你小子找回来了。”
朱允熥干笑着:“孙儿都要被爷爷赶出家门了,哪能不回来问清了到底是孙儿做错什么事情。”
喊了声委屈,卖了个苦,朱允熥就闭上嘴不说话。
棋盘前,朱标挑着眉,无声的笑了两下,便端着棋篓子从棋盘上往里归子。
朱元璋取了一旁的湿手帕擦了擦手,转过身来:“叫你出京,是为了办正事。”
“爷爷这次绕了一个弯子,让孙儿从解大绅嘴里知晓,却是让孙儿心中有些不安。”朱允熥如实开口。
“你瞧瞧你儿子,模样可怜,可这脾气啊,也不知道随了谁,倔!这是非得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朱元璋哭笑不得的指着朱允熥,对着在归子的朱标吐槽了两句。
朱标轻笑道:“儿子以为,大抵是随了父皇的性子。”
朱元璋瞪了太子两眼,便又对朱允熥说道:“让你出去走一走,替爷爷看看,还能以后委屈了不成!”
朱允熥立马转口:“那自然没有委屈,只是……”
说着,朱允熥小心的打量着老爷子。
离着近了,仔细的看,老爷子当真是老了很多。
朱元璋轻叹一声:“甭看了,你爷爷是真的老了。与你说吧,等你这一遭出京转一圈,朝中新政大概也能步入正轨。接下来爷爷就要倾九边全力,北伐平定草原,乃使我大明放牧大漠。
等到那个时候,爷爷就禅让,你老子当皇帝,你当太子。俺就带着圣儿、茯苓,过上含饴弄孙的养老日子。”
虽然明知老爷子的心思。
但当老爷子将这话说出口,朱标还是立马放下手中的棋篓子,跪在一旁的地上。
朱允熥这时也赶忙跪下。
“爷爷龙体安康,福寿绵延,大明离不开爷爷,朝廷也离不开爷爷,爷爷万不可行禅让之举。”
朱元璋却是冷哼一声:“老子是皇帝!老子想禅让,你小子敢拦?这几日安顿好宫里宫外的事情,就赶紧给老子滚出京,走完这一趟,咱大明才算是真的安稳了。”
……
第四百八十一章 禅让和离京
禅让。
大明的洪武皇帝,终于还是亲口说出了要行禅让之举。
从今年也就是洪武二十八年开年以来,老爷子就数次流露出自己年事已高,不复当年的迹象。
可是对于皇帝要行禅让之举,所有人都只是在心中有所揣测,却不敢明言。
谁也不敢问皇帝是不是要禅让。
朱允熥认认真真的回想了一下,历朝历代到底有多少位皇帝干了禅让的事情。
上古时期的自不必说,当夏禹时禅让才变成了家天下制。
而在唐以前的所谓禅让,懂的都懂,那些禅让的帝王最终的结局大多不过是被杀被害。
唐以后,大多都是善始善终。
但是帝王的禅让,却不意味着皇帝权柄的转移。而每一次禅让,都会带来一次权力的冲击和碰撞。
老爷子作为大明的开国皇帝,当真是要决心禅让吗?
朱允熥小心的注视着眼前说要禅让皇帝之位,好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老爷子。
“您是大明的皇帝陛下,自然是说一不二。”朱标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脸上流露着无奈:“只是朝廷如今新政当行,天下间还有数不尽的事情没有办好,边疆战事更是没有一日停歇下来的。
这个时候,大明最需要的就是稳。何以稳?地方稳,百姓稳,百官稳,朝堂稳。但皇帝更需要稳,皇帝之位一旦更迭,国家便要乱上一阵子。
到时候,新政停摆,边疆起战火,如今看似花团锦簇的大明,还未尝可知又会生出什么事情来。”
朱标轻声说着话,走到了儿子身边,弯腰伸手将自家崽拉起来,目光真诚的看着老爷子。
“这孩子不过是涉足朝堂数载而已,您要他去凤阳、去九边,都可以。可是要他做现在做太子,要他真的坐在国家储君的位置上,这便是拔苗助长。”
朱允熥听着自家老爹的话,当即便冲着老爷子不住的点着头。
太子爷老爹这会儿说的完完全全都是真话,没有半点的掩饰。
天下间谁人不知道,老爷子对太子爷是何等的看重。甚至于,但凡只要太子爷说要去龙椅上坐一坐,老爷子就能让孙狗儿给整张龙椅擦干抹净了,搀着太子爷坐到龙椅上。
朱元璋望着站在面前的儿孙两人,长叹一声摇着头:“命数天注定。当年鼎臣何等英勇,如今也有撒手人寰的时候。俺只比他晚生一年,还能有记载光阴?
倒不如趁着还活着,将这大明天下亲手交到你们手上,亲眼看着你们慢慢的稳住江山,那时候俺才能真的安心闭上眼,去寻大姐说一说这些年未曾说的家长里短。”
老爷子的意志似乎已经很是坚决。
朱标双眼微微的收缩着,开口道:“太子、太孙监国,亦可稳江山社稷,我朝非是前唐,更不是前宋,何需禅让?”
朱元璋抬头看向太子,眼中满是自豪。
这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是老朱家的老大嫡长子,是满朝臣子敬重拥护的储君。
“大明确非前唐、亦非前宋啊!”朱元璋沉声肯定着,而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大孙子,转口道:“你去凤阳,要多多留意。那边不是旁的地方,是我家龙兴之地,是满朝功勋的故里。
你回那边,不可桀骜,便是路边行人百姓,或许亦是你的叔伯辈。爷爷当了二十八年的皇帝,却是最不像皇帝的。你不能在老家,丢了爷爷的脸。
懂嘛?”
说着话,朱元璋冲着朱允熥招招手。
等朱允熥弯腰俯身到了老爷子近前的时候。
朱元璋说到了最后,伸手在朱允熥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朱允熥干脆的点着头:“孙儿懂得。”
“懂就好……”朱元璋脸上情绪几度转化,最后低声道:“这几年你在朝中做了很多事情,有些人不说话,但心里如何想,爷爷心知肚明。
这次你去凤阳,该见的人,便也去见一见。
身为储君,当有大度,有容天下的度量。也叫那些人看看,我家便是再如何,也都是一个姓。”
老爷子这是在点拨自己啊。
朱允熥点点头,询问道:“中都一行之后,爷爷还有什么要叮嘱孙儿的?”
“黄河!”
朱元璋着重开口,继而道:“潘德善是个好官,是个能臣。河道总督府的奏章,爷爷必然亲阅,他们干的很不错。河南道三司衙门也各自上奏,几方核对,河道总督府没有糊弄爷爷。
但你要亲自去看一看,看看河道上的河工们如今过的怎么样,看看朝廷发下去的钱粮,有没有落在该去的地方,看看潘德善的治河之法到底可行。”
“爷爷叫了高春风随行,也正是有此意的吧。”
朱元璋点头,伸手拍拍朱允熥的脑袋:“他掌着三法司,本就该做这些事情。黄河不似其他地方,一旦黄河泛滥不宁,我大明南北便会被阻断,九边自会入危。前宋久不复燕云十六州,我大明却不能丢了北方的土地!
黄河两岸更有百万计的黎民百姓,他们便是靠着黄河吃饭的,却也受黄河胁迫。
治河啊!
人人都说乃百年之计,可我大明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若是潘德善的法子当真可行,爷爷亲自为他夸功!
黄河安澜,中原之地便可百年无虞。
中原稳定,四方便是再有宵小作乱,也伤不到我大明的根骨。到那时候,爷爷也就能对你们彻底放心了。”
“黄河必然安澜!中原必然长安!”
朱允熥目光坚毅,语气坚定的说着。
接下来,不用朱允熥询问,朱元璋已经是轻声叮嘱着后面的事情。
“还有啊……”
朱元璋语气很是悠长,期间看了眼太子:“爷爷很不喜欢应天,当年天下虽然,却只有应天可以容身,爷爷也不会落脚此地。
这些年大抵是真的老了,这座皇城住的愈发不自在,每是开春之后,爷爷这腿脚便觉得乏力。
前些年俺让你爹西巡,当时确实起了迁都的心思。只是那年你爹……”
皇帝又轻叹了一声,似乎是觉得当年太子出事,皆是因为他当初的旨意和安排。
朱标藏在袖中的手掌紧了紧,低声道:“此乃天命,无关父亲。再者,儿臣今时亦无大疾,只觉我大明将要盛世长安。”
朱元璋哼哼了两声,不提此事,继续道:“迁都……这桩事情,爷爷如今倒是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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