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 第475章

作者:肉丝米面

  深色的骑兵,在这一片片连绵不绝的成熟的庄稼地中间,又是那么的显眼。

  “这帮人竟然来的这般快,他们是赶着来讨食吃的吗!”

  孔公鉴的胞弟低声叫骂了一句。

  孔公鉴则是停下了脚步,正色看向远方向着孔府而来的那支庞大的骑兵队伍。

  过万的军马行军,便是全军上下保持静默,生出来的动静却不可能小的。

  很快,这片千年来不断扩建,不断修缮的至圣先师之家,府邸里便涌出了数量众多的仆役。

  仆役们手中只拿着棍棒,却个个身形矫健有力,孔武有力。

  孔公鉴目光深邃的望着终于是远道而来的军马,低声道:“看来,今天家中要忙活好一阵了,书也看不成了。”

  ……

  “他们说,孔府里头藏书无数,一个人便是看一辈子也看不完,可是真的?”

  驾马只比张志远落后半个身位的唐可可,本身就是儒家子弟出身,对孔府这样至圣先师人家的传闻,自然也就知道的多一些,望着已经横陈在眼前的孔府,不禁好奇开口。

  其实,孔府的藏书究竟有多少,没人能知道。但包括唐可可都清楚,那些藏书真的是一个人一辈子都看不完的。

  此刻说这些话,倒不如说他是在调侃罢了。

  张志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自己就是个军中莽夫,看不来那些蝇头小字,也不懂什么圣贤道理。

  “传令,大军距孔府五里地停。分兵于孔府四面,深挖沟壑,砍伐树木架设路障营墙,务必不能让叛贼有半分可乘之机。”

  副将高声的向传令官传达着将军的意志。

  一声声高呼,在孔府之外的旷野上回荡了起来,声如虎啸,悠长浑厚。

  回应着军令的,则是一声声的“虎!虎!虎!”

  旋即,万余骑兵行军阵列,开始分出前后左右四营兵马,往孔府外而来。

  本部中军则是往孔府府门外十里地而去。

  孔府府门外的高地上,便是一直保持平静笑容的孔公鉴,见此情形,亦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转而是无尽的沉默。

  他眺望着这支数十年间,出现在孔府外数量最多的军队,目光不断的移动着。

  很快,一名身形挺拔,威武有力的将领,便映入眼帘。

  那定然是北平都司指挥佥事、燕王府护卫都司指挥张志远本人了。

  孔公鉴看见了张志远。

  骑在马背之上,目光平静的望着孔府前的张志远,同样也注意到了那位站在高地上,眺望着自己的年轻孔家子。

  张志远的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本将不通文字。”

  “唯手中刀剑尔。”

  “望尔慎重乎。”

  ……

第四百零一章 所谓良善,实则奸佞

  张志远坐望孔府,轻声呢喃。

  话,却是被送到了孔公鉴的耳中。

  “本将不通文字,不知圣贤,唯手中刀,望孔府安心。”

  经过唐可可艺术加工的话,落在孔公鉴这位年轻却聪慧过人的孔府下一代领头人的耳中,显得分外刺耳。

  这话翻过来倒过去的,似乎都是在给孔府许下的承诺,希望孔家不必担心那些在张志远嘴里即将到来的叛贼,能够给孔府造成什么伤害。

  可是孔府外,由原本眺望田野转为注视大军的一众孔家子,却是脸色愤愤,眼中颇为恼火。

  这不是承诺。

  这是警告!

  来自于一名小小的都司指挥佥事,对堂堂传承千年的至圣先师之家的灵感。

  孔公鉴目光有些变色,沉默的注视着那几名从大军阵前赶到孔府来的传令兵,即便是二十年的涵养,他的心中却也掀起了层层怒火。

  千年的世家,何曾受过这等折辱。

  便是中原神州陆沉之际,孔家也是这片土地上传承最久远的那唯一一家。

  强如大汉,亡了。

  盛似大唐,亡了。

  莺歌大宋,亡了。

  俱往矣,皆亡于沧桑岁月,唯孔门常开。

  二十多年的仁爱儒心,在这一刻晃动了起来。孔公鉴努力的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想要让自己孔府传承人的风度,不在这撮尔丘八面前失了分寸。

  “烦请转告将军,孔府感谢,来日家父衍圣公入京觐见面圣,必当长颂将军仁义之举。”

  大明朝没了丞相,可大明朝还有衍圣公。

  入朝则列席文臣首位,实乃天下儒学之首。

  官兵们自然不懂这个孔府年轻人的话,究竟说的是个什么意思。几个常年待在九边塞外,与前元余孽对阵冲锋的传令兵,甚至是用眼神肆无忌惮的丈量着孔公鉴,目光里渐渐多了些轻蔑。

  似这等手无寸铁,只知握卷,枕于美人膝的读书郎,他们杀之如宰鸡。

  “贵府回话,我等自会带到。”

  传令兵们留下一句话,也不知是那马的问题,还是人为故意。一直不曾下马的官兵们调转马头,战马的后蹄踩着地上的砂砾尘土,随着马鞭轻轻一抽。

  孔公鉴等孔府子弟的眼前,便被一团飞沙走石给罩住。

  其胞弟已经是怒不可止,望着远去的官兵,挥袍怒斥道:“撮尔兵丁,安敢在孔府如此嚣张跋扈!谁人撑胆!”

  怒火,在众人的心头盘旋着,久久不能平息。

  然后更让以孔公鉴为首的孔府子弟更加愤怒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只见这些刚刚到来的官兵,纷纷下马之后,竟然是取了铁锹、铁镐出来。有人开始以孔府的院墙为起点,丈量出整整五里的距离,虽然便买距离只在手持工具,狠狠的落在了地上。

  嘭。

  孔府外的地有点硬,官兵们手中的工具落在地上,发出阵阵闷响。

  传入孔公鉴等人的耳中,却是无比的刺耳。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难道以为,这样就能挖倒我孔府的墙?”

  几名孔府子弟喋喋不休的在孔公鉴耳边呵斥着官军的无礼和狂妄。

  然而官兵们却不会在意这些人的愤怒。

  军令已经从中军处下发,将军要他们在孔府外五里深挖沟壑,伐树建造望楼哨塔,甚至是鹿砦陷马坑。

  军务繁重,没人关心被保护在那里的孔府会想着些什么。

  当官兵们放下手中的刀剑,拿起锄头、铁锹、钉耙后,整个孔府外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几名骑兵,从远方十里外同样正在建造之中的中军大营里冲出来,手上拿着传令的小角旗,在整个孔府外便冲着那些正在挖土的官兵们呼喊了起来。

  “将军有令,深挖沟壑,砍伐林木,今日孔府献酒肉于军中,以酬将士辛劳。”

  手拿传令小角旗的骑兵们,不断的在孔府五里外呼喊着,声音在旷野上一遍遍的回荡着。

  原本看着在自家门口挖沟的孔家子弟,心中早就已经怒火中烧,此刻听到这等军令,更是差点就要冲到前头,好与这帮官军理论一二,孔家到底什么时候说过要献酒肉给他们了。

  “兄长,他们这是将我孔家的脸面丢在地上随意践踏!”

  孔公鉴的胞弟满面涨红,双眼喷火,看向孔公鉴,大声的申诉着。

  见孔公鉴不说话,其胞弟便将目光看向身边的族中兄弟们。

  “鉴兄,此事我孔家绝不能坐视不管,今日丢的不知是我们的脸面,还是孔家的脸面,是祖宗的脸面!”

  “兄长,我只一句话,若是今日这口气我孔家不能出了,往后便随便是个人,都能指着我孔家门唾弃!吾家千年,岂能坐视此事发生。”

  “公鉴,所谓话糙理不糙,他们几人或许说的有些乖张,可道理却都是一样的。我孔家,不能受此辱。”

  在几个年轻人开口表明态度之后,远比孔公鉴年长的孔家子弟也是开口表态。

  孔公鉴脸色很不好看,自己虽然是孔家下一任接班人,但族中的意见却不能不听取。

  然而,望着眼前的大军,孔公鉴的理智告诉他。

  那个从北平城南下的张志远一直就在等着自己出错,等着自己做出错误的决定,要借此扣在整个孔家头上,继而让孔家真正的陷入危局之中。

  “诸位兄弟也都听见看见了,大军环顾我家左右,想来叛贼是再不敢靠近的,不过是出些酒肉犒劳酬谢大军,于我家又算得了什么。”

  理智占据上风的孔公鉴,两只手掌藏在袖袍下,目光平静的看向了族中兄弟。

  孔公鉴选择了退让屈服。

  一向尊贵的孔家子弟们却是老大的不乐意,可是长房嫡子都如此说了,他们也于事无补。

  最后,一众在场的孔家子弟,今日里观赏佃户庄稼长势的好心情,已经尽数如烟消云散,余下的只有对这些将整个孔家围起来的兵马的怨气。

  孔公鉴望着这些族中兄弟的挥袍离去,脸色无奈的摇着头。

  孔家的脸面不能丢,但孔家的人命才是这个世上最贵重的。

  “去人到那军中走一趟,回了张将军的话,孔家今日会准时将大军所需酒肉粮草,一并送往营中。凡是大军所需,孔家一力承担。”

  孔公鉴长叹一声,同样是派了人往张志远的中军大营带话。

  伺候着孔公鉴的孔家仆役,立马拱手领命,提着衣袍就往前头正在安营扎寨,已经做出打算要在此长驻的中军大营过去。

  ……

  乃至旁晚。

  天色黄昏,躲过了日头的百姓们外出到了田间地头,观察着早就已经开始放水晒干的田地,大抵还要几日就能进行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