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肉丝米面
山下的理学子弟们一听这话,顿时响起一片醒悟的惊叹声。
锦衣卫抓人何须等待,若是真的有舞弊之事,事发的时候锦衣卫就应该开始抓人了。
李家举子又道:“世人皆知,我江南士林书香传家,重学重教,读书育人,千百年如斯。而我江南士林,也多是理学大家,承袭程朱理学,日夜朱子圣言。
定是心学中人,察觉到今科金榜之上,我江南子弟屡多彩头,心生怨恨,方才暗中诬告今科有舞弊事,继而引来锦衣卫一众豺狼虎豹捉人!”
山下理学子弟们轰然如雷动,一切都能说通了。
一时间声讨不断,此起彼伏。
“公道!我等要个公道!”
“上山!”
“上山!”
“要公道!”
“……”
情绪已经被调动了起来,矛盾也被竖立了起来。
正待那李家举子要与几名家中老祖前辈生死在狮子山上的人家子弟,一同带着山下这些理学子弟上山的时候。
却又见几名举人从远处行色匆匆的赶了过来。
几人到了近前,便弯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的喘着气。
李家举子跳下巨石,快步走到几人面前:“生了什么事情?”
随后一人抬起头,一手扶腰,张着嘴满头大汗的喘着气:“太孙……太孙!太孙在狮子山上!”
李家举子脸色一变,低声道:“太孙在山上?”
原本还在声讨的理学子弟们,亦是伸出了迟疑和胆怯。
“太孙竟然去了山上……”
“如此……如此……”
“山上定然是重兵把守的吧?”
“……那……那……那我们……”
“我们我们我们还要上山吗?”
“上……的吧……”
这些明明先前被调动起了情绪的理学子弟,在闻听太孙竟然正在狮子山上,不禁生出了想要退却的念头。
这便是他们。
李家举子冷眼扫过在场众人,而后继续高声呼喊道:“此乃我理学生死存亡之际。今日,我等家祖被逼自缢,来日又何尝不会是吾等悬于梁上?”
“今日,会试金榜六百六十六名吾辈同窗被捕,刘舍人等考官被扣罪缉拿。来势汹汹,皆以我等为矛头,此刻我等若畏畏缩缩,束手束脚,瞻前顾后,来日尔等独身面对锦衣卫此等虎狼,当真还有匹夫之勇,可做那一人敌?”
李家举子声声道来,言语之间便再一次催动了在场众人的斗志,就连那些已经开始准备溜走的人也咬着牙留了下来。
“上山!”
“现在就上山!”
“须得讨要个说法。”
“便是太孙,也该是讲理的,几位前辈若是无事,又如何会生出自缢的事情来!”
“国有奸佞,吾辈当扫清污浊,还天下朗朗乾坤!”
人群再一次被统一了思想。
李家举子默默一笑,玩弄人心的手段而已,他再一次高举起手臂:“诸位,随我上山!”
“走!”
“诸君同行!”
“吾辈同行!”
乌泱泱的一大群汇聚在狮子山下的理学子弟,便开始沿着山路向着山顶走去。
在不远处的一片遮掩物后。
几道身影默默的注视着前方要上山讨要公道,讨要说法的理学中人。
胡文海冷笑一声:“这个时候只要喊上我们的人,从后面围堵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在东城闻听狮子山出事了的高仰止,带着几人一路赶了过来,望着狮子山下已经开始上山的人群,低声道:“太孙在山上,既然太孙去了山上,想必便不可能是为了要镇压这些人。”
孙青书则是揣测道:“难道这件事情还能有转机?太孙找到了如何对付这些人的法子?刚刚你们可都是看的清楚,这些人已经是不讲道理胡乱扣帽子了。”
那帮理学子弟口口声声,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书报局做的。
但书报局又是何其无辜。
孙青书几人也没有想到,今天放榜的日子会爆发出会试舞弊案,更是传出了狮子山上那些游学大儒自缢的消息来。
书报局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背了天大的一口锅。
就因为他们传扬出去的知行合一与理学不合。
高仰止则是一挥手:“跟上去,从旁边的山路跟过去,听清了山上等下发生的事情,书报局这次便要加印文章,这是我等的一次机会!”
说完之后,高仰止也不给出解释,径直从几人眼前走了出去,从另一个方向往狮子山上过去。
狮子山上。
随着山路上的动静越来越近,解缙一张脸如同是吃屎一样难看,眼神焦急的不断看向身前表现的风轻云淡的朱允熥。
他又看看站在太孙身边,同样一副无所谓模样的詹徽,心中便将这老倌儿给从头到尾骂了一遍。
“监国御前,来者止步。”
解缙正在心中怒骂詹徽老倌儿的时候,山顶前的平地上,锦衣卫和上直亲军卫的官兵已经结队发声警告。
“我等要请见太孙!”
“学生乃是江西费家子弟,狮子山上有我家家祖!”
“我等要见太孙!”
随着山下的人上来的越来越多,守在前方的官兵也只能是一步步的后退,将边缘的地盘让给这些学子,唯恐这些人因为人挤人从山顶摔下去。
李家举子一马当先,走在了最前头。
仅仅是一眼,他便看到躺在宅院门口被整齐摆放,盖着一块块白布的一具具尸骸。
李家举子眼眶一抖,爷爷那只带着一块墨玉扳指的手就在其中一块白布的边缘暴露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李家举子这才看到一名年轻人正站在几名官员的最前面。
想来这就是皇太孙了。
李家举子又向两侧观望过去。
吏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竟然也在这里!
那该死的解缙竟然也该出现在这里!
李家举子深吸了一口气,正欲开口说出诉求。
候在朱允熥身侧的詹徽微微抬头,看了眼皇太孙,便当即上前走出一步,直面在场的诸多理学子弟。
詹徽冷眼扫过在场的人,沉声道:“监国面前,尔等聚集,是要行三月之前的事嘛!”
三个月前,东城书报局前千余人斗殴,为锦衣卫扣押与诏狱。
詹徽此言一出,在场不少人正是当日去了书报局闹事,后来被关进诏狱的人,当即闭上嘴冷静了下来。
李家举子却是不惧:“学生参见太孙,拜见詹尚书。学生等前来狮子山,是为接回我等家中长辈遗骸,更是为求长辈因何选择自缢与此地。”
李家举子语调沉稳,虽是在于詹徽对答,目光是不时的看向面前不远处的皇太孙。
詹徽目光不善的扫向了李家举子,看出这人是今日上山之人的领头人,便直接道:“狮子山自缢之事,事涉今日会试舞弊案。”
李家举子当即说道:“我家家祖留宿于此地数月,不曾有一日下山,又如何涉及今日会试舞弊案!詹尚书,亦是儒家子弟,难道要对我家家祖行诬蔑之事?”
詹徽一挥衣袖,却不再看向李家举子,而是面朝在场的其他人:“今岁恩科会试舞弊,凡题名入榜之举子皆涉案其中。锦衣卫现已查明,狮子山上诸位士林前辈,乃闻听儒家子弟涉案舞弊,不忍教化之功崩坏,悔恨懊恼,为天下学子计,为往后万世读书人谋。诸先生悬梁自缢,以死劝善,教天下读书人当走正道。诸先生之志,感天动地,惟愿往后学子当铭记今日事,当行君子事。”
说到最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詹徽这位大明朝堂堂的吏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竟然是两眼发红,眼角含泪,四肢微颤,可谓是已然动容难掩。
然而。
这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啊!
任谁都没有想到,朝廷会给出这样一个说法来解释今日狮子山上诸位大儒自缢的原因。
李家举子更是长大了嘴巴,迟疑、狐疑、犹豫。且目光之中,渐渐的多出了一丝质疑。
他不由的看向一直不曾开口的皇太孙。
这是阴谋吗?
还是朝廷为了压下今日狮子山上这桩事情的手段?
李家举子在心中揣测着,而同时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在如此猜测着。
就连解缙也不由默默的露出一抹意外。
朱允熥看着詹徽的后背,心中感叹这老倌儿当真是会审时度势,会揣测上意,自己想要如何做竟然被他一丝不差的给猜了出来,且提前为自己铺垫好后续的手笔。
朱允熥当即脸色变得深沉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长叹一声:“诸位先生以死明志,教化天下万民,万世后辈。此情此志,孤绝不叫诸位先生落寞而亡!”
这?
朝廷难道不该是强压此事,掩盖此事,甚至是太孙为了心学而打压理学嘛?
怎得现在竟然还要为理学大儒扬名?
原本已经准备好与太孙辩论的李家举子,这时候彻底反应不过来了。
自己已经准备舍身忘死的与见过皇太孙辩论,却不想皇太孙竟然是……竟然是不战而降?
不!
这怎么看都像是和自己是一伙的啊。
李家举子和在场的诸学子,已经被朱允熥和詹徽这一前一后两段话,给弄得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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