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肉丝米面
于是。
嘭。
一颗鸡蛋,精准的砸在了解缙的额头上。
破碎的蛋壳,落满解缙的脑袋,飞跃到了站在解缙身后的张新发身上。
而那一股腥味无比的鸡蛋液,则是糊满了解缙的脸颊。
“大胆!”
“放肆!”
几乎是同时,手持雁翎刀的张新发和手握砖头的唐可可便冲到了解缙身前,将其挡在了身后。
忽的人群中传来一阵暴喝声。
“解缙该死!”
“解缙是在掘我儒家的根基!”
“解缙万死莫辞!”
“……”
然而之间,矛盾已经激化到了要解缙以死谢罪的地步。
人群再一次的涌动了起来。
最前面的理学子弟们,本来还有些迟疑,然而身后却是一股巨大的力量传递了过来。
张新发和唐可可两人,只觉得身子被一股如山一样的力量砸到。
整个书报局前,府军卫官兵的防线,也终于是出现了松散。
唐可可挥舞着砖头,不管不顾的朝着面前一颗不知道谁的脑袋重重的咋了下去。
“啊!”
一声惊呼,唐可可眼前忽然开朗,随后又被更多的人给占据的密密匝匝。
唐可可回头怒瞪着解缙:“解学士,快走!”
张新发亦是高举着手中的雁翎刀:“尔等再不退下,死罪以,当诛!”
解缙整个人都在颤抖着,伸手将脸上的蛋液擦去,怒视着面前的人群。
他高声的呼喊着:“尔等再不退下,便是触犯大明律法,前途尽失,寒窗苦读数十载,皆要付之东流!”
然而这个时候的人群,一旦涌动了起来,哪里还是能够让个人抽身其中的。
所有人都被裹挟了起来。
事情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
忽的。
在场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只见两名将身上青衫压在腰带下的读书郎,带领着近百人从崇礼街方向冲了过来。
躲身在后面的高仰止看了一眼,当即大喊道:“是孙青书和胡文海带着人过来了!”
身上衣袍已经被撕扯开裂的唐可可,猛的怒吼一声,双手将面前几人给重重砸翻,随后猛的踮起脚看向崇礼街方向。
“孙青书、胡文海,快撞开这些人!”
说完之后,唐可可的手上不知从何处得来了一个鹿皮靴子,手握着靴子,重重的抽打在面前的人脸上。
而在崇礼街上,一早就被唐可可派出去码人的孙青书和胡文海两人,只是看了一眼书报局前的混乱场面。
孙青书当即抽出被插在后腰上的烧火棍,高举起来,振臂一呼:“兄弟们,这帮理学废物竟然动手了,今日断不能再留他们了!”
胡文海更是撕扯下自己的衣袍一角,怒吼道:“杀!”
随后,便将衣袍塞进了自己嘴里。
瞬间那百余名心向心学,疑惑是被理学门徒在过往打压过的人,便疯狂的冲向了书报局前的理学子弟们的后方。
原本还准备找出刘景行,要将这恶首送到昭狱里去的解缙,只是看了一眼已经带着人冲进理学子弟们后阵的孙青书和胡文海两人,几乎是一下子就要昏厥过去。
他狠狠的咬了一口舌头,惊慌的大喊了起来:“不要动手!不要打人!快去叫府军卫的人!”
可还不等他说完话,一直挡在身前的唐可可却是忽的怒吼一声。
等到解缙看过去的时候,只见唐可可左臂上的衣衫整个不见了,一条巨大的口子从肩头一直延伸到了手腕处。
唐可可吃疼不已,怒视着面前那个亮出一把匕首的该死的混账玩意。
唐可可左手不顾流血死死的握住对方持刀的手,一咬牙,抬起脚重重的踹在了对方的肚子上。
便见对方下身向后飞跃而起,又因为手被唐可可紧紧的握住,整个人便只能是重重的四面朝地的砸在了地面上。
然而唐可可还不算完,回头冲着高仰止怒吼一声:“高仰止,给老子看住了这个王八蛋!”
吼完之后,也不知唐可可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是单手便将那人给甩到了身后高仰止的面前。
向来以谋略为最高追求的高仰止,怒视了已经回身继续抽打面前理学子弟的唐可可,愤愤的低头看向趴在自己面前,想要爬起来的那人。
咬咬牙,高仰止挥手便向着对方的后脖砍了下去。
府军卫校尉张新发这时候心也彻底的乱了。
他已经收起了雁翎刀,只能用刀鞘不断的抵挡着面前的人群。
忘了一下四周,张新发高声呼喊道:“不得用刀!不得用刀!”
事情大发!
张新发心中默叹一声。
今日书报局已经出现流血的事情了,朝堂上恐怕再难对这件事袖手旁观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皇帝今天不在家
整个应天城东城都动了起来。
至少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动了起来。
坐落在崇礼街南侧的府军卫大营,一批批的官兵,如潮水一般的涌出。
他们是负责应天城防务的,数千人的大动乱,应天府没有阻止的能力,更不要说上元县衙门了。
坐落在白虎街上的锦衣卫衙门,同样有无数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北镇抚司缇骑涌出。
只要那一身飞鱼服,一柄绣春刀在白虎街上亮相,就能让此刻正因为书报局前的动乱,而四处奔走的各部司衙门官吏闻风躲避。
至于这些衙门的官吏动起来的原因,则是因为流血事件的产生,所有人都认为势必会引来太子、太孙,乃至于是皇帝陛下的注意。
有些精明的人,已经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件事情的影响很不好。”
坐落在青龙街上的吏部衙门里,独属于尚书大人使用的茶室之中,兵部尚书茹瑺脸色凝重的说了一句。
他对面前那杯刚刚由詹徽冲泡好的茶水没有丝毫的兴致,哪怕这是今年开春从钱塘那边入贡宫中的新茶。
詹徽却是显得不急不慢,悠哉悠哉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颇为享受的先将茶盏置于鼻下,嗅着那一抹抹清淡的茶香,随后才轻轻的嘬了三口,如此之后方才将一杯茶含进了嘴里,消化在了五脏庙中。
等到詹徽见茹瑺的脸色已经开始阴沉起来的时候。
他在悠长的吐出一口茶香,笑道:“茹尚书在急切什么?”
“你知晓本官是在担忧什么。”茹瑺脸色凝重似是能滴出水来,双手手掌扣在椅子的扶手上。
詹徽默默一笑:“你是在担心因为今天书报局前的动乱,乃至于此刻他们已经打了起来,有人负伤,有人流血,而造成朝堂之上的动乱?”
说完之后,詹徽又默默的摇了摇头。
在茹瑺不解的注视下,詹徽仍是在摇着头。
这幅谜语人的模样,饶是茹瑺这位身居兵部多年,修的一副好奇心的人,也不由的感到心中一阵恼火。
詹徽则像是掐着点的,眼瞅着茹瑺快要掀桌子拍屁股走人之前,缓缓开口道:“你是在担心,因为今日之事,而引发的大明理学与心学的争斗。这才是你最为担心的事情,本官以为,恐怕这也是如今外头那些人的担忧吧。”
茹瑺的屁股已经抬了起来,听到詹徽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不由冷哼一声,无声的瞪了对面这个老倌儿一眼。
詹徽又道:“若是不出现伤人的事情,这件事情今日也只会停在学问之争上,可今日之后,却就是划分出了道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死争了。”
这位执掌吏部和都察院的大明朝洪武二十五年朝堂最有权势的人,默默的开口诉说着。
茹瑺却是猛的一拍桌子,将原本没有兴致的茶汤一饮而尽。
随后就见茹瑺沉声说道:“这是道统之争!一旦开始,谁也控制不住,便是如今已然不怎么理会朝政的陛下出面也不能扼制争斗!”
说道道统之争,即便是这位执掌兵部的老倌儿,也不由的后背发麻。
先秦百家争鸣,汉武独尊儒术。
公羊输于吕氏。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唐初尊道,武周礼佛。
古往今来,每一场事关道统的争斗,都是以一方中的大多数人倒在血泊之中而结束。
失败的一方,彻底失去道统,失去权柄。
胜利的一方,重新或是替代天下的话语权。
茹瑺深深一叹:“本官不曾关心什么理学或是心学,本官只担心,若是不加遏制,今日之事不断恶化,今岁恩科如何?北征之事如何?天下诸道还能否安宁,能否供应我兵部调度粮草军械,维护我大明在边疆的局面。”
正在慢条细理饮茶的詹徽,听到茹瑺此言不由一愣,握着茶杯的手停住,缓缓的放下。
他深深的看了茹瑺一眼,随后竟然是轻笑出声。
“原本,老夫以为你是不满心学再起。竟不想,你是在担忧你那兵部一个衙门的事情。”
茹瑺冷哼一声,抬头斜眼瞧着詹徽:“老夫得陛下信重,掌兵部事,自是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詹徽却是默默一笑,舒展双臂压在了后脖上,身子向后一靠:“如此,倒是与解缙弄出的那个知行合一,颇有些契合的意思。”
茹瑺立马抬起头,眼神闪烁的看向詹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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