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肉丝米面
然而皇帝的理由很简单,半个浙江道没了,朝廷需要更多的英才候补,供朝廷选官。而这些年地方上被干掉了不少的贪官污吏,各部司衙门多有空缺。朝廷这一次是打算将这些官缺都给实实在在的补齐了的。
这就让应天城里的官员们,再也没话说了。
就算这年头不少人都因为害怕自己入朝为官,哪一天就被皇帝老爷子砍了头,但科举取得功名,获得优待特权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拒绝。
对于突然开恩科这件事情,朝堂上更是没有人敢反对。
谁反对,谁就是天下读书人的仇人,是血海深仇的死敌。
就连官府若是将此事办的拖延了,都恐会招致一片诽议,受到当地野老乡贤的唾骂。
没人敢于怠慢。
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圣意下,应天城终于是少了一些弹劾之声,齐齐都调转到为了今岁恩科之事忙碌着。
然而,还是在应天城西。
这一次,狮子山上的雅舍内,除了中书舍人刘三吾和户部尚书赵勉之外,还另有几名生面孔,却个个身穿儒服,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的老儒。
若是朱允熥在此,大概会叫骂一句,一群老狗怎得还不死。
“陛下开恩科,是为了转移朝廷官员的注意,将浙江道正在做的事情给掩饰起来!”
刘三吾亲自为几人各自倒了一杯茶后,便直接了当的将今岁开恩科的真正目的给说出口。
赵勉目光看向窗外,今日的江面上没有了撒网捕鱼的渔夫,倒是显得有些无趣。
几名从江南各地赶来应天的老儒默默的饮了一口茶。
刘三吾瞧着这些人的做派,继续道:“恩科之事,我等难以拒绝。此事一开,今岁朝廷和天下都将只会关注,今岁恩科的探花郎究竟是何许人也,又生的何等美貌。危机之下,老夫希望诸位能不吝言辞,多多建议,我等为天下读书种子,同出一份力。”
“是危也是机,陛下旨意上说的清楚明白,要补齐朝廷官缺,这便是天下读书人的机会。”
终于,有一名老儒点出了今岁洪武二十五年朝廷开恩科,于他们有利的一面。
刘三吾当即开口:“还请开释。”
第二百零二章 坏到屁眼子里的老东西
春风卷着长江上的水汽进到雅舍内。
不曾再见江面连天渔翁撒网场面的赵勉,侧目看向眼前这几名远道而来的老儒。
这几位都是在江南士林之中有着不菲名声的儒学泰斗级人物。
平日在乡野之间,身边更是从不缺少了求学伺候的弟子门生,整个江南,乃至是整个天下,无数的年轻读书人都希望能够追随在这几人身边。
他们在江南,便能对整个天下的士林儒学,进行长臂管辖。
声称此次恩科,是危机,也是机会的老儒,扫了眼当场中书舍人刘三吾。
老儒并没有丝毫普通百姓见官时的紧张和彷徨。
更多的是一份自信和从容不迫的气度。
“既然陛下开恩科,对我等天下读书人而言,便是足足的好事,多少穷尽书海的学子,终于能趁此时机取得功名,步入朝堂,为天下社稷计。”
随着老儒的开口,在场众人响起一阵附和之声。
“吾辈读书人,当为国朝效力。”
老儒继续道:“陛下要充实填补朝堂官缺,所用人数必不会少,今科取用大抵是要增多的。”
说到这里,老儒看向面前的户部尚书赵勉。
赵勉赶忙微微躬身颔首:“朝廷虽有候补官,然这些年地方上一直缺官良多,加之这一次半座浙江道没了,无论如何,要想依着陛下所言,补满官缺,今科录用士子不可能少的。”
老儒点点头,再看向刘三吾:“如此说来,你便该去争一争今科会试主考官的位子。”
在应天城举行的会试,一般是有礼部支持操办,也大多是由礼部的尚书侍郎们担任会试主考。
不过相对而言,会试的这个主考官人选,也是可以从朝中儒学精通之人里选择。
正正好,刘三吾就是中书舍人,又是儒学大家。
只要他开口说出要拿今科会试主考的位子,朝中必然不会有太多的反对声。
几名老儒好似已经知晓了这个建议一样,解释目光平静的看向刘三吾。
已经年近八旬的刘三吾,在这几位老儒面前,却好似是学生一样,轻笑一声道:“诸位觉得我可为主考?”
有人当下就开了口:“有何不可?”
最先开口的老儒亦是点头说道:“只有拿下今科主考的位子,我等才能从容操办。”
一旁的赵勉不由的偏头看了过来,他隐隐已经猜到这几位老先生的想法和主意是什么了,不由瞥了刘三吾一眼。
刘三吾沉吟片刻后,低声说道:“今科……不留体面,金榜之上多取我江南学子?”
几名老儒同时点头认同。
“往年总是要顾忌些天下人的体面,可今科却不同,今科陛下是要取才学士子们填补官缺,这便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浙江道在推行那甚改革,更有推行天下的想法。陛下用恩科转移我等与天下人的注意,我等便只好再不顾忌体面了。”
“只等我江南学子尽数名列金榜,选派地方官缺,那改革之事往后亦可从容应对!”
似乎,这也是几名赶到应天的大儒们已经提前商量好的法子。
赵勉是在场年岁最小的人,当即开口道:“如何应对陛下欲行改革之事?”
不论今岁恩科开不开,也不论江南的读书人如何登榜,他们之所以会齐聚于此的原因,都是为了如今正在浙江道推行的田亩赋税及商税改革之事。
几名老儒相视一笑,好似那让赵勉、刘三吾头疼不已的问题,在他们的上手便是翻云覆雨轻松化解的小事一般。
“其一,陛下以恩科转移注意,我等便可趁机推江南士子们入朝为官,将此次恩科化为江南读书人的机会!”
“其二,我江南士子们,今岁登科,入朝为官,明岁便是陛下要在天下推行赋税改革,清查田亩。有这些初入仕途的年轻读书人,还有我等这些年在朝中的故交门徒在。赋税之事,到底要如何改,能改到哪一步,岂不是仍然由我等天下人说了算?”
赵勉已经站起身,为几名老先生老前辈添茶。
将几盏茶杯倒上热茶后,赵勉弯着腰笑问道:“几位先生,陛下想要做的事情,我等恐怕是难以更改的。”
“赵尚书这是在试探我等?”
一名老儒饮着茶,淡淡的扫了赵勉一眼。
赵勉立马挤出一抹笑容:“学生不敢。”
老儒放下茶杯:“此次浙江道改革之事,根本之处在何?”
“在浙江道田亩,在府县城郭中的坐商,在货运四方的行商。”赵勉低声答了一句,好似幼年在家中启蒙,面对先生的问题时,恭敬的回答着。
老儒含笑抚须:“正是在此。也正是因此,朝廷只有清查了地方上的田亩,才可依照田亩之数,推行征收赋税。可若是那些田亩不在了呢?朝廷又要从何处征收赋税?”
赵勉双眼忽的一瞪,心中大呼一声自己果真是当局者迷,竟然不曾想到这一茬。
而另一名老儒则是笑吟吟道:“今岁除却恩科,便只有浙江道推行赋税改革,陛下要先让浙江道出了成果才会推行天下。而今岁便是给予我等的时机,从容操办此事。”
又有一人接过话:“依山田地种树,傍水之地养鱼,田间阡陌拓宽,平整田地豢养鸡鸭。届时,地方上是我江南士子为官,仍是遵照朝廷旨意,清点田亩,依旧是如数照实上报地方田亩之数。”
最先开口的老儒哼哼着接过话:“到时候,只等朝廷确定田亩之数,那些树木、池鱼、阡陌鸡鸭便可都移走。”
赵勉听得是胆战心惊,后背不由的起了一层冷汗。
再看向几名笑面迎人的老先生时,这位执掌大明户部的尚书大人,总算是知晓为何这些老先生能名满天下,能够门生学徒无数,能够让自己也不得不称呼一声先生前辈。
而赵勉更是几乎从牙缝里寄挤出了一句话来:“毁田!”
只要朝廷清查地方田亩的时候,将那些之前的良田都给毁了,便不会被登记造册送回应天。等到留下的田地数目被送到应天之后,那些毁了的田又可给复原过来。
这便如同是军中的空饷一样。
赵勉已经想到,等这件事情真的做成了,那些不曾登记造册的田地,竟然能和已经登记造册送回应天的田地一同耕种,并且光明正大的不用缴纳一分赋税。
他的后背便是一阵发麻。
想自己堂堂户部尚书,竟然连这一茬都不曾想到。
赵勉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然而,一名老儒却是冷哼一声,脸上带着些不悦:“何以是毁田!朝廷有朝廷的难处,我等亦是知晓,天下人人都知晓朝廷艰难。但天下人更难,我等寒窗苦读之辈更更难!”
“多一份口粮,天下便能多少几位读书种子。为天下读书种子计,为天下社稷计,我等无论如何都要为这件事思虑。”
赵勉眉头微微皱起,良久后默默一叹,举起双臂:“学生受教。”
几名老儒见到户部尚书接受了他们的思想,满意的点点头。
随后看向中书舍人刘三吾。
“此时,便要开始着手操办,如何取得今岁恩科主考之位。”
刘三吾当即开口:“礼部尚书空缺多年,如今礼部由侍郎任亨泰支持,任侍郎在礼部多年,德行无虞,学识深厚,颇受陛下看重。若是猜测无错,今岁恩科会是主考之位,陛下是属意于任亨泰的。”
“那便将他压下去!”一名老儒直截了当的说出要将一名堂堂主持礼部事务的侍郎给打压下去。
刘三吾摇摇头:“任亨泰往日做事无错,几乎挑不出毛病缺陷,很难促成此事。”
“我等在都察院也有不少的故交与学生,今岁陛下开恩科,断不可能让主考官弹劾缠身。”
刘三吾抬起头:“要让御史们弹劾他?”
“老夫几人,今岁便游学应天,目下自会帮衬着你,先将会是主考拿到手。这件事情,你们不要插手,免得陛下盯上。”
刘三吾左思右想,觉得这也算是个可行的办法,终于是点了点头。
另一头,不时看向窗外的户部尚书赵勉忽的低呼一声:“怎得这般多的船!”
众人立马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
只见在窗外远处的江面上,不知何时忽然多出了一大群的捕鱼江船。
一名名艄公站在船尾撑着江船,船前则是渔夫们不停的往江面上抛洒着一张张硕大无比的渔网。
“此时正值鱼儿肥美,腹中多籽的时候,百姓不知让鱼儿生养的更多,如此穷尽捕捞,终不是长久之事,如此之下,便要我等读书人,去教化他们。”
雅舍内,一名老儒风轻云淡的说着话。
……
“一帮坏到屁眼子里的老东西!”
遥远的长江江面上,一艘有意无意被周围所有江船簇拥在中间的一条江船上,船体中部的乌棚下开着的窗户后,传来了朱允熥的一声低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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