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肉丝米面
这时,浙江道布政使司衙门的一名官员走出。
他躬身抬手:“臣浙江布政使司参政,躬问王爷、太孙,此时朝廷置灾情而不顾,拿下浙江布政、按察、指挥使。灾情何以赈济,乱民何以镇压,倭患何以清剿。还请王爷、太孙示下,臣等方好提前预备。”
这人说的四平八稳,完全是按照朝廷历来赈济灾情时的法子去询问的。
就连专门从应天城跑到浙江来抗事背锅的朱樉,听了都不由想要叫好。
自己是扛事的!
朱樉心里又坚定了想法,这才使得自己能够继续沉着脸,不在这些浙江官员面前,露出好脸色来。
朱允熥则是脸色愈发阴沉起来:“国贼禄蠹!我大明百姓,不过经历灾情,走投无路,到尔等嘴里便成了乱民?尔等赈灾不力,便牵连百姓于无辜?朝廷的钱粮,都被尔等这帮贼蠹耗费了!”
一声国贼禄蠹,骂的整个钱塘江码头上鸦雀无声。
寒风之中,不知是谁最先双腿发软,难以支撑,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冰冷的码头上。
随着,是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朱允熥脸色阴森冰冷,他这番话其实说的重了,天灾之下,便是朝廷也不可能阻拦。
但他需要为今日浙江道定下性。
此时的定性,皆是为了后面赈济灾情之后,改革浙江道准备。
被锦衣卫缇骑拿下的浙江道两名左右布政使,被刀压着跪在地上。
脸上激动不已。
“王爷,太孙,非是臣等无能,实乃灾情突然,官府从未遇到过此等雪灾。
百姓毁家破舍,臣等亦行文地方赈济。但却又歹人趁机作乱,裹挟百姓藏匿于山林沟涧之中,此等大雪,官府实在难以搜寻。
而这些歹人裹挟百姓,作为乱民,却已频频伺机而动,捣毁数十座村寨孤城,劫掠杀伐。还请王爷、太孙明晓。”
他们说的很有道理。
而朱允熥也懂这些道理,但他这次并不打算和浙江官场讲道理。
改革不是讲道理,也不是正义凛然就能办成的。
前宋那帮仁义道德的君子们,前前后后忙活了上百年也没有做成,足可以说明。
他上前两步,目光冰冷的盯着跪在地上解释着的浙江布政使。
“王叔来时便听闻浙江道官府肆意杀害灾民,王叔几度将要昏厥,悲痛不已!”
“你们浙江赈灾不力,便要怪罪到老天爷,怪罪到灾民身上。不思如何赈济安抚百姓,只知厮杀镇压。”
“今日起,谁敢再乱杀灾民,孤便替王叔,索了谁的命!”
本王没有!
本王不是!
朱樉立在寒风之中,刚刚踏足码头的他,忽然想要回到应天城,哪怕是永远待在太庙里抄经。
“太孙……”
浙江道布政使震惊的抬着头,眼中满是惊惧。
朱允熥却是冷喝一声:“王叔坐镇秦藩边陲多年,不怕杀人!”
说完之后,朱允熥一挥手。
孙成立马叫人押着被拿下的五人,往杭州府城走去。
寒风中,朱樉一阵错愕。
现场看着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杭州知府被带走的其余浙江官员,亦是错愕惶恐不安,手足无措,不知接下来浙江道上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原本为朝廷钦差准备的酒席也没有派上用场。
所有人都跟在秦王和皇太孙身后,一路赶回杭州府城,进了浙江道布政使司衙门大堂。
众人到了布政使司衙门。
被锦衣卫缉拿的五名执掌整个浙江道的人,也就被送进了衙门后头的牢狱之中。
浙江道的官员们,依照这官阶,分列在大堂两侧,目光紧张又不安的偷偷打量着上方似乎还在推辞的秦王和皇太孙。
朱允熥扶着二叔朱樉的手臂,低声道:“您是督办钦差,还是长辈,侄儿可不敢乱了规矩,这主位该是您坐的。”
朱樉这时候心里是真的后悔了,看了一眼静静摆在眼前的椅子,只觉得自己屁股落上去定然是滚烫的。
他侧着身子,背对着在场的官员们,低声道:“你要拿人先与我说啊,一来浙江就给三司主官拿了?”
这位坐镇边疆,就秦藩,统御兵马戍边的大明秦王,心里满是苦水。
朱允熥嘿嘿一笑:“让他们先乱起来,二叔才好布局不是?”
朱樉见自己问了一句,这位好大侄便回了一句,一时无语的苦笑着。
挥挥手,显得有些无奈。
可在转过身之后,便已经是那副大明秦藩的威严仪态。
朱樉一屁股稳稳的坐在了堂上主位,目光冷冽的扫视在场站立着的官员们。
“尔等,可知罪!”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杀倭令
什么罪?
赈灾不力?
还是将本就成了乱民,并且被歹人裹挟,在地方洗劫杀戮的百姓,给定为乱民?
在场的人还沉浸在浙江道三司主官被缉拿关押的震惊之中,哪里能反应的过来。
朱樉也没指望这些人能说出什么花来,先是回头瞧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大侄子。
随后,他猛的一拍桌子。
“国贼禄蠹啊!”
“朝廷每岁无数钱粮,便是养了你们这帮用饭桶!”
“灾情至今,浙江道地方可有开仓放粮,可有安抚百姓,可曾劝出藏于山林之中的灾民?”
“现今无家可归的百姓有多少,官府放出了多少钱粮?”
朱樉这会儿也是有条有理,毕竟是大明开国皇帝的皇子。
他再次扫向在场的浙江道官员们,冷哼一声,不给这些人一息解释的机会:“你们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本王很不满,你们让本王很失望!”
说着,他好似不愿再与这些官员分说。
又是一道冷哼:“本王乏了,目下浙江道如何赈济灾情,安抚野外灾民,清剿倭患,这些事本王已与太孙分说,由他教你们!”
说着话,朱樉再也不管朱允熥是不是要将他放在这里抗事,径直起身拍拍屁股,一脸不爽的向着衙门后院扬长而去。
见着奉旨督办浙江赈灾之事的秦王拍屁股溜人,衙门里的官员们个个是面面相觑。
因为浙江道三司主官被扣押,而失去主心骨的官员们,茫然的看着一步一步缓缓坐在主位上的皇太孙。
朱允熥坐在了椅子上,身子向后一靠。
便开始转动着,这一次出京时,老爹拿给自己的一方暖玉扳指。
“浙江道,目下当以灾情如何赈济为要。”
他的声音,在堂前静静的回荡着。
年轻的皇太孙,对于在场的浙江道官员们而言,是陌生的不熟悉的。
他们只听闻,今岁这位年轻的皇太孙,在应天城里如同那夜空之中最璀璨闪亮的星辰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视。
此时见这位当朝皇太孙、浙江道赈灾副钦差开口,众人当即正身颔首,静听后续。
朱允熥笑了笑:“二叔说的没错,你们知晓浙江如今的真正情形吗?杭州府仓有存粮余钱多少,地方上的官仓类,先进存余几何。破家的灾民,现在又主要汇聚在哪些地方。谁知晓,孤听着。”
官员们闻声开始眼神交流。
少顷之后,仍是浙江布政司衙门的参政出列。
“启禀皇太孙,今岁年景好,浙江田地虽少,但各地官仓存粮充足,余钱也不少。
地方上,最少也有粮数万石,钱数十万。
乱……灾民目下大多汇集在金华府靠近严州府一侧的山林之中。”
朱允熥面带笑容的看向这位浙江道布政使司参政:“刘参政倒是务实的人。既如此,便行文地方官府,于府城开仓放粮,依照人数发放。官府还要拿出钱钞,为灾民搭建棚屋过冬。”
这还是延续了固有的赈灾方式。
浙江道刘参政躬身领命。
而朱允熥却又说道:“想必诸位还不知晓,朝廷这一次调拨赈灾粮食五十万石……”
说到这里,朱允熥忽的停了下来,目光幽幽的看向众人。
只见此言一出,在场官员们便顿时响起一阵骚动。
无数的心思已经在无声之中传递着。
然而,朱允熥却又适时开口:“令,此次赈灾粮食不会运来杭州府,朝廷走海路,分赴温州府、台州府、宁波府、嘉兴府等地,粮草会由锦衣卫押送,送往沿海各府及内地诸府。”
锦衣卫押送赈灾粮草!
这一番解释,又顿时让在场部分官员心中那一丝刚刚升起的念头彻底打消。
锦衣卫,鬼见愁!
谁也没有想到,朝廷这一次的赈灾会来这么一手。
而在这时。
朱允熥却又继续道:“宁波府倭患不除,浙江都司有责。此次中军都督府汤醴都督奉旨坐镇浙江,伺候浙江道都司卫所军马,皆由汤都督统御。
各地卫所动起来,地方出钱出粮,协同卫所官兵,修缮灾民屋舍。
责令地方,告诫地方士绅,不得趁灾情,低价收购百姓田地。违令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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