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希北庆
这是吃炸药了么,还是更年期来了,不过这发作的也有些晚啊!张斐郁闷道:“当时齐庭长问得那个问题,我就没法不回答,因为关于司法和礼法,也是那场官司争议点,也是大庭长希望得到的答案。”
司马光道:“那你也要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说得未免太过火了,你可知道,如今齐熙业已经上奏请求致仕。”
“啊?”
张斐诧异道:“不至于吧,推翻他的判决,他就致仕,这也太!”
司马光摆摆手道:“倒不是因为你推翻他的判决,而是你的那番话,再加上柳秦氏的死,以及京城百姓的舆论,使得他认为自己真的做错了,害死了一条无辜的人命。但这不能怪他,要换是我,我也会这么判的。”
张斐双手一摊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不能怪齐庭长,所以司马学士,你应该劝阻他啊!”
“那也要劝得了啊。”
司马光道:“而且,你又知不知道,王介甫他们借机弹劾齐熙业,他们可是早就向将齐熙业赶出朝廷,这可算是让他们逮着一个机会。”
政治斗争,可是非常残酷的,这么大一个破绽,对方不可能不上前踩上两脚。
要知道齐恢一直都是保守派的骨干成员,而且跟王安石、吕惠卿他们都积怨已久。
张斐略显疲态道:“官家也是讲道理的,齐庭长这么判,并非是为一己私利,他正是因为太想给予一个公平的判决,才会疏忽一些细节,这种事在所难免,不可能因此就责怪齐庭长。”
“哪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司马光重重叹得一口气:“他们上奏弹劾,自也有更多人去维护齐熙业,可想要维护齐熙业,必然是要否定这场官司,你应该清楚,很多人都想否定这场官司,所以他们也趁机加入进来,弄得此案又是峰回路转。”
“天呐!”
张斐一拍脑门,他算是见识到,什么是党争。
司马光沉眉道:“但这一切都是某些人的阴谋诡计,就这个问题要继续争下去,无论输赢,公检法都将受到冲击。”
是京城检察院的问题,还是祥符县皇庭的问题。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关键司马光也不便阻止别人去维护齐熙业,这令司马光是左右为难,郁闷得很。
“这。”
张斐也是头疼不已,“那现在该怎么办?”
司马光道:“明儿官家专门开会商议此事,到时你也会去的。”
张斐错愕道:“可我没有收到官家的通知。”
司马光鼓着眼道:“我就是来通知你的。”
“哦。”
“你有没有办法将齐熙业留下来。”
说罢,司马光又道:“倒不是我要以公谋私,而是我认为齐熙业乃是朝中少有的律法人才,目前公检法本就人手不足,要还少了他,更是雪上加霜,关键此案本就不应该怪罪齐熙业。”
张斐讪讪道:“我且试试看吧。”
翌日上午,张斐来到皇城,只见宰相们除曾公亮、陈升之,基本上都已经到齐。
如刘述等保守派官员,都是充满敌意看着他。
确实有不少人认为,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
你不打这官司,也不会有人认为你检察院徇私枉法,玩忽职守。要知道此案发生已经有大半年,革新派那边是屁都没放一个,要是有问题,他们不早就上奏弹劾了。
可你这场官司下来,不但是将齐恢架在火上烤,而且还得罪不少本来支持公检法的士大夫。
至于革新派那边,当然是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真是爹不疼,娘不爱啊。
左右不是人。
不过张斐倒是认为这是值得的,因为检察院的权力得到极大的伸张,这点小事,检察院都不放过,更何况别的事。
你们自己掂量着。
“恭喜,恭喜张检控首战大胜,那场官司,可真是精彩绝伦啊!”
那吕惠卿走上前来,拱手向张斐道贺。
他跟张斐不用避讳,毕竟一直都保持密切的来往。
“多谢!”
张斐拱手一礼,心里却是妈卖批,你这时候上来道贺,不就是让人以为,我跟你是一边的,旋即他讪讪笑道:“但精彩程度是远不及这里啊!”
吕惠卿哈哈一笑,低声道:“是司马学士让你来救齐熙业的?”
张斐点点头。
吕惠卿又问道:“那你能够救得了吗?”
张斐道:“我会尽力而为的。”
吕惠卿纳闷道:“他们如此待你,你又何必为他们费尽心思。”
张斐苦笑道:“我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公检法。齐庭长就是要致仕,也不能是在这时候。故此,待会吕校勘还得手下留情啊!”
吕惠卿打趣道:“是你得手下留情,我可不想也被逼的请求致仕。”
“吕校勘言重了。”
张斐拱拱手,心想,就你这脸皮,逼你去死,可能都比逼你致仕要容易得多啊!
二人聊得一会儿,那殿门便打开来,大臣们刚刚入得殿内片刻,赵顼便来了。
“朕听闻最近有关祥符县流云寺通奸一案,闹得是满城风雨,这不都已经审完了吗?”
赵顼神色不悦地问道。
可见这事闹得他也很头疼。
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但若不及时制止,闹到后面,就会变成大事。
什么礼法、司法,错判、冤案全都来了。
到底这个官司里面,确实包含许多利益。
赵顼赶紧出来开会商议如何解决。
邓绾立刻站出来道:“回禀陛下,这都是因为祥符县齐庭长当初因一己私念,未有遵从律法,制造了这一起冤案,虽检察院明察秋毫,还得柳青夫妇清白之身,但还是间接害得一条无故的性命。”
“一派胡言!”
刘述立刻站出来道:“启禀陛下,齐庭长亦是根据律法所判,只是未有遵从奸从夫捕的原则。但是在臣看来,齐庭长也不过是想杀鸡儆猴,杜绝这种伤风败俗之事。要知道有些家庭设肆卖酒,纵妻求淫,暗为娼妓,明收钱物,若是一味的遵从奸从夫捕原则,只会助长这种不良风气。”
吕惠卿道:“关于这一点,张检控在庭上已经做出解释,若是大家不认同这原则,可要求立法会做出更改,既然没有更改,那就应该遵守,若是公检法都不守法,谁还会守法。”
他这一激,立刻就有不少大臣站出来,直接要求立法会更改这条原则,理由就是他们认为此条原则与礼法冲突。
他们这回真的想以保护齐恢为由,直接将这原则给改了。
就是要告诉大家,要以礼法为尊,司法就必须为此让路。
富弼、司马光看在眼里,是愁在心里,他们虽有不愿,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里面还涉及到齐恢。
否则的话,司马光也不会找张斐出手相助。
赵顼听罢,也知其中凶险,可不能乱来,连连摆手,“诸位先都稍安勿躁,张检控来了没有?”
“臣在!”
躲在后面的张斐立刻站出来。
赵顼问道:“张检控,此案皆因你而起,你对此有何看法?”
张斐是一脸郁闷道:“臣认为我们检察院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
赵顼哦了一声:“此话怎讲?”
张斐道:“如果齐庭长有过失之举,亦或者徇私枉法,这可是违法的事,那我们检察院自然就会针对他,进行控诉,但是经过我们检察院的调查,齐庭长并无任何违法之举。故此,臣以为认为齐庭长在此案中有些违法之举,就是对我们检察院的不尊重。”
邓绾质问道:“这就奇怪了,既然没有违法之举,那为何张检控认为此乃错判?”
张斐反问道:“邓御史,假如我能证明齐庭长没有违法,那你这番话是不是就违法?”
邓绾双目一睁,旋即哼道:“我可不是庭长。”
张斐笑道:“也对,差点忘记你们御史可以闻风上奏,是不需要讲证据的。”
在场的御史皆是怒目相向,你这是在讽刺我们所有的御史。
张斐那是一点也不慌,你御史台可以弹劾我,但是我检察院也可以直接起诉你,咱们谁怕谁啊!
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
在张斐看来,检察院必须跟御史台平起平坐。
“这些就先别说了。”
赵顼摆摆手,“先将此案说清楚。”
“遵命。”
张斐拱手一礼,又道:“陛下,有些案子是非常复杂的,并没有一个绝对公正的答案,每个庭长可能都有不同的看法,导致最终判决会出现偏差。而其中唯一具体的标准,就是公检法的审判制度。
我们检察院仔细调查过,齐庭长是完全遵从公检法的审判制度,只是他认为此案影响极其恶劣,故而不应遵守奸从夫捕的原则,这只是一个争议,但不是一个错误。
因为在我朝律法中,并没有明文规定,庭长能否破例判决,但是根据以往的案例来说,这是被允许的。
只是说,我们检察院并不这么看,我们认为在此案中,更应该遵守法律原则,故此我们检察院控诉的是此判决无效,而并非是指妙空与柳秦氏就是无罪的,只是要经过重新审理,也许最终也可能判他们有罪。
当初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故此公检法才有上诉制度,百姓若是不服,只要提出合理证据,就可以从县城一直打到京城来,甚至告到大理寺、审刑院去。”
赵顼点点头。
张斐又继续道:“此外,臣还认为,如果齐庭长因为此事受罚,亦或者致仕,将会对公检法制度造成很大的冲击,这才是一个错误的决策。”
赵顼问道:“这又是为何?”
张斐道:“如果这样的话,试问哪个庭长还敢轻易地做出判决。我们公检法是要求,就是必须要按照制度来审理,也就是说只要是依法判决,即便有争议,即便最终自己判决被推翻,都不能定义为有罪,甚至于都不能定义为过失。
记得臣当时去到河中府审理的第一个案子,就是重审了妫乡弑母一案,虽然臣的判决跟蔡知府的判决有很大的出入,但是也并没有说引发争议,河中府的百姓,也没有认为蔡知府的判决就是错判,就是徇私枉法,真不知道为何在京城就闹得沸沸扬扬。”
说得好呀!
赵顼心里默默为张斐点赞,又瞧了眼两边的大臣,见他们神情尴尬,其实大家都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司法无关,纯属政治手段。
赵顼也不谈及这话题,又问道:“那张检控认为这个原则是否该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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