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希北庆
大哥!你着是想体验背刺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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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方才情绪稍显激动,我收回方才那句脏话,还望大庭长多多包涵。”张斐赶忙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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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张斐又道:“下面我就说点专业的,也就是方才齐庭长所提到法制之法,如果从法制之法理念出发,齐庭长的判决只会变得更加可笑。
我在课堂上也着重说明过一点,就是我朝《宋刑统》是承《唐律疏议》,而《唐律疏议》是基于儒家思想所编写,也就是德主法辅,律法是在捍卫最低的道德标准的,而礼法是一个很高的标准。
基于这一点,齐庭长的判决,就是废除最低道德标准,然后去捍卫最高道德标准,这听着都觉得奇怪,但这就是事实。
而且结果也告诉我们,这么做的话,就是直接导致大多数百姓变得尖酸刻薄,昧着良心说谎,而一些想要说真话的人,也被逼的去捏造事实,去以讹传讹。
如果再来几回,那就是礼崩乐坏。可见,如果你要捍卫礼法,首先就必须捍卫司法,废除司法原则,去捍卫礼法的,实乃本末倒置,非蠢既坏。”
他话音刚落,齐恢便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司马光看在眼里,也是头疼得很,你多那句嘴作甚。这臭小子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惹他,他也会顾全你的面子,你若去惹他,他一定不会留情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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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斐稍稍一愣,然后回答道:“其实这案子并不复杂,换做是我的话,我会立刻将柳青找来,将事情经过告知他,并且告诉他,根据司法原则,此事告与不告,决定权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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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斐反问道:“大庭长可有想过,你的这一句询问,会不会影响到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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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斐神情严肃道:“但是大庭长的这句话,就是在暗指遵守司法可能会破坏礼法,我不知道大庭长基于什么想法,问出这个问题,但是我们检控官是基于司法打官司,而非是基于礼法,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大庭长这个问题。”
王巩听得都傻了,不禁小声道:“你这是要将人都给得罪啊!”
张斐却道:“我们检察院又不看庭长脸色吃饭的,咱就事论事,没什么可怕的。在河中府时,那苏子由有事没事也要来教育我两句,我这都是跟他学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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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也很委屈,他这么一说,其实就是想堵住士大夫的嘴,结果直接被张斐反将一军。
可真是好心没好报。
张斐又继续言道:“在讲述法制之法时,我曾提到过,礼法是可以作为出入罪的一个参考,如果一个人违法,同时在道德层面上,又有着极其恶劣的影响,那是可以重判。
但就此案而言,如果柳青不告的话,根据律法,柳秦氏就不能定罪,再没有定罪的情况下,那就不能用依据礼法去定罪。
如果礼法可以越过司法定罪,那我也想知道,到底朝中谁可以代表礼法?谁又可以给我一个礼法判罚的标准?如果谁能给我这些答案,我们检察院其实也愿意遵从。”
这一番话,他说得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王安石笑了笑,暗道,臭小子,可真是会见缝插针。
他知道张斐这场官司的目的,就是将礼法给压下去,司法必须也要独立于礼法之外。
这时,一个士大夫愤愤不平道:“难道顾司法,便可不顾悠悠众口吗?”
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忘了这一招,人多即是正义。张斐回答道:“当然不能,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民心所向,自然不可不顾,但此非鱼和熊掌的问题,这是可以解决的。
天下人是可以向朝廷要求,直接废除这个原则,立法会是拥有这项权力的。只要废除的话,那么再发生此类的案件,我们检察院就不会提起上诉了,就是这么简单。”
那士大夫已经被张斐激怒了,正准备表示我还就要上奏官家,废掉这条原则,结果身边的人拉了下他,他也反应了过来,立刻坐了下去。
如果要求废掉这条原则,那那你们可能就不是多数。
张斐微微一笑,“诸位也都不妨想想,为什么会出现这么条原则?到底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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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回应。
张斐环顾四周,“那些要求官府严惩柳秦氏的人,答案已经给了你们,只要大伙全都要求废除这条原则,那么就可以尽情地惩罚如柳秦氏这样的人。”
全场兀自鸦雀无声。
等了半响,张斐才道:“正如我之前所言,这场诉讼,不是在为谁伸冤,而是在捍卫律法条例,这是在捍卫所有人的正当权益,当司法官员可以随意破坏律例,你们全都得遭殃。”
孟乾生突然嚷嚷道:“张检控这是在上诉,还是在上课?”
一些官员赶紧附和。
再说下去,这人心思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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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斐愣了愣,忙道:“其实我上述所言,就是我所准备的结案陈词,祥符县皇庭的判决将会对奸从夫捕这条明文律例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故此恳请大庭长判此判决无效,将最终决定交予柳青。
还有就是关于妙空的,妙空是此案的关键证人之一,也是此案的相关利益者,且他的供词将会直接影响到庭长的判决。
根据相关证人的供词,足以证明妙空在庭上是故意做出假供,犯下证不言情的罪名,且属于情节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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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
话音未落,院外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
百姓听到这里,也都明白过来,如果不捍卫这条原则,那么下一个受害者,就有可能是自己。
那当然是不行的。
这可是属于百姓的权力。
只能说,张斐不禁是赢了官司,而且还扭转了舆论。
许多士大夫气得是拂袖离去。
此番喝彩声,让他们感受到一定的威胁。
王巩拱手一礼:“张检控果真是名不虚传,吾辈受教了。”
齐济也是拱手一礼。
这官司都已经打完了,他们哪能不明白张斐的用意,就是在告诫他们,专注于司法,即是捍卫礼法,不应该受到舆论的裹挟,但应该去解释清楚,如此一来,自然能够得到大家的理解。
这其实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在此之前,礼法和司法,一直都有混淆的部分,在很多时候,司法都被礼法裹挟。
此案就是最经典的例子。
齐恢就是考虑影响太大,也害怕不这么判,会引来士林的讨伐,就顾不得柳青的权益,审得其实也是比较粗糙。
他只去确定一点,就是通奸是否事实。
他认为只要这一点属实,即便说破天,这个判决也不会有问题的。
只能说,大人,时代变了。
其实齐济、王巩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经过这场官司,他们也明白,这不是检察院该有的精神。
张斐拱手道:“哪里!哪里!这场官司能赢,各位都是功不可没,这样,我请客,咱们去酒楼好好吃上一顿。”
说罢,他似乎想到什么,“今儿你们应该不会害怕与我出门了吧?”
“惭愧!惭愧!”
几人立刻收拾起文案来。
忽听一个嘶哑的声音,“我不告!我不告!恳请你们放了我妻子。”
几人偏头看去,但见柳青被两名庭警拦在外面,正声嘶力竭地喊道,其实他已经喊了好一会儿,只不过被大家得喝彩声给掩盖住了。
王巩、齐济是会心一笑,内心突然涌出一种满足感。
但是张斐眼中却闪过一抹担忧。
正准备与王安石离去的吕惠卿,也听到柳青的叫喊声,不免瞧了眼柳青,旋即向王安石道:“恩师,我看张三之所以全力以赴打这场官司,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其主要目的可能还想将礼法给压下去。就与他上课时一样,口口声声说要捍卫礼法,但实际上是在伸张司法。”
王安石道:“这对于我们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吕惠卿微笑地点点头。
革新派也是要打破一些旧传统,在这一点上,他们跟张斐有着共同的敌人,反倒是司马光那边可能就难受了。
“熙业,你也别太在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当初阿云一案,我可也被那小子羞辱过啊。”
司马光不禁安慰道。
刘述叹道:“其实你当时真不应该站出来,张三并没有将矛头对准你,你又何必。”
齐恢抬起头来,是茫然地看着他们,“所以,你们都认为我判错了吗?”
“!”
几人一阵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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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开口道:“这不是你错了,到底这份判决书,是经过重重审阅的,包括我和富公在内,之前我们也都没有觉得这个判决有什么问题。”
富弼和文彦博也是点点头。
正当这时,忽闻一阵骚动。
几人抬头看去,隐隐听得那边传来哭喊声。
司马光不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富弼似觉有些不妙,于是立刻让身边的仆从去问问。
很快,那仆从便折返回来,“老爷,听说那犯妇柳秦氏方才趁着守备不注意时,一头撞在墙角上,当即毙命。”
“啊?”
众人闻之骇然。
那边张斐与齐济他们办理完手续,正刚准备上马车离开时,忽听后面传来一阵叫喊。
“张检控!张检控!”
张斐回头看了眼,见是一个庭警跑了过来,不禁微微皱眉,问道:“什么事?”
那庭警来到他们身前,微微喘气道:“方才,方才那柳秦氏撞墙自杀了。”
“嗬哟!”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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