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希北庆
真是太了不起了。
蔡延庆、元绛看在眼里,心里哪能不明白,其实就是暗示,超额完成任务,就算是大结局,可别再折腾了,面子是相互的,大家这么给面子,你们就得见好就收。
但陈明依旧是那张面瘫脸,拱手道:“我们税务司的职责,不是在乎税务的增减,这是你们的职责,我们的职责就是依法收税。”
韦应方眼中闪过一抹不快,故作不解道:“这有何区别吗?”
陈明道:“我们的目的就是确保无人逃税,等到明年,我们就要开始查税。”
元绛轻咳一声:“都已经超出这么多了,应该是没有人逃税。”
韦应方连连点头道:“对对对。”
陈明道:“那也得查过才知道。”
“!”
一众官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再度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向陈明,你们这是给脸不要脸,但直接被那张面瘫脸给吸收了。
而且陈明也真不是跟他们开玩笑的,送走他们后,陈明来到后堂,只见里面坐着三教九流。
陈明道:“你们也都调查了一整年,相信应该都有所获,明年你们是睡大街,还是睡青楼,就看着这未来的三个月了。”
话糙理不糙,这些三教九流个个面露兴奋之色。
等到陈明说罢,立刻就有几个人将一份份账目发给他们。
怎么调查逃税,首先得知道他们交了多少税,之前他们一直都在调查那些大财主的买卖,土地的信息,如今就是要将账目给他们,去跟他们的信息对比。
陈明又道:“记住!这时候一定要小心,因为收税期是在十二月十五日为止,即便你们查到,最好是不要透露,否则的话,如果对方补交了,那你们的奖金就没了。这期间你们只需将所有的证据都准备好,等明年就开始起诉。”
“多谢税务司提醒,我们会记住的。”
“嗯。”
天气转寒,日夜忙碌大半年的河道,终于渐渐冷清了下来。
一艘孤帆缓缓驶来,舱内盘腿坐着二人,一个是渔夫打扮,另一个则是宅老穿扮。
“瞧!”
渔夫将一份税单放在矮桌上,“是不是你家老爷的税单。”
那宅老拿起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我老爷的税单,分毫不差。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渔夫道:“是税务使发给我们的,要不给我们税单,我们怎么查逃税?”
那宅老问道:“就给了我家老爷的税单吗?”
渔夫道:“那倒是没有。”说着,他嘿嘿一笑:“不过其余的,跟你家老爷也没有关系。”
那宅老眼中闪过一抹不快,这厮一看就吃了好几家饭,但也就是一闪即过,点点头,“你说的也是,你确定不会出问题?”
“不会!我跟其他人打听过,每个人得到的税单就只是一部分,他们并没有你家老爷的税单。”
“很好!”
宅老点点头,“一切就按照计划行事,事成之后,我会将余下的钱交给你。”
“放心就是。”
为什么这大财主不压倒最后一秒交税,原因很简单,他们得试探一下税务司的动作,如果压倒最后的话,一旦计划有变,可连补交的机会都没有。
但目前来看,至少这一切都还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这个自主申报的关键,就在于耳目,那只要用钱将这些耳目给塞住,税务司就是聋子,就是瞎子,这甚至比贿赂官员还来得轻松,毕竟那些不过是一些小瘪三。
交税?
是不可能交税的。
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的,但是他们这些会不断地冲击,直到找到破绽,此乃人性所至。
转运司。
“哎呀!这盐钞还真是一个宝贝,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元绛瞅着账目,真是毫不顾忌,咧着嘴在笑,又看向蔡延庆,“仲远,以往收税,咱们是天天往仓库里面去跑,可真是累得够呛,如今就只需在账目划上几笔,真是不可思议。”
蔡延庆笑道:“元兄先莫要划,这税可还未有全部收上来。”
“但我想也差不多了,他们又能逃多少?”说着,元绛又皱眉问道:“怎么?你认为他们逃了很多税吗?”
蔡延庆道:“我也不知道,因为他们那些人从未真正交过税,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钱。”
元绛点点头:“听你这么一说,倒是值得令人期待。”
蔡延庆道:“就看税务司是否真的有本事。”
皇庭。
出门半年的蔡卞、上官均、蔡京今日回到了河中府。
“我已经看过你们送来的堂录,审了不少官司,是今年河中府全年的三倍之多。非常不错。”
张斐欣慰地笑道。
三人一听,顿觉开心不已,难得得到老师的夸奖。
许芷倩突然好奇道:“这些地方就这么乱吗?”
蔡卞忙道:“许主簿有所不知,其实那些地方本也跟河中府差不多,只是因为那些百姓得知今年公检法会去,故此都是等着我们去之后,才去诉讼的,这是去年和今年的纠纷加在一起。”
许芷倩点点头:“原来如此。”
上官均又补充道:“此外,平陆县是交通要冲,解州又是盐池所在之地,这买卖纠纷也是非常多。”
张斐笑着点点头:“但你们处理的都非常不错,只是在罚金上面有些保守,但这是好事,证明你们非常小心谨慎,千万不要心急,等到你们有充足的经验后,信心自然提升,到时判罚就会更加准确。”
“老师的敦敦教诲,学生铭记于心。”
“不过明年你们的任务会更重。”
张斐道:“你们暂时留在河中府过个年,好好休息一番,今年是自主申报的第一年,明年肯定会有相关官司,我们会带你们先审一个月,一个月后你们再回平陆县和解州,带着那些学生审理当地的税务官司。而这期间叶祖恰就会回到河中府来。
如无意外,年中,你们就必须去到京兆府,到时候,你们才算是真正升为庭长。而你们的学生将会继续留在河中府审理案件,我会重新安排学生跟你们去京兆府。”
三人皆是喜出望外,“多谢老师的栽培,学生定将更加努力,绝不负老师的恩情。”
“不要辜负你们自己的努力和坚持才对。”
张斐笑道:“从明年开始,你们就必须脱离老师的依赖,要靠自己去奋斗了。”
在整个公检法中,唯有皇庭的人才非常匮乏,检察院和警署都还好,但是这时不待我,张斐只能用这种老师带徒弟的方式,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说到这事,张斐真是将司马光恨得要死,年初时来一封信,说是要派一批青年才俊过来跟着他学习,为将来扩张公检法打下基础,结果一年过去了,这青年才俊愣是一个没见。
就真的就很离谱!
太磨蹭了。
不用想也知道,司马光肯定是要经过重重考核,什么学识、人品,等等。
虽然张斐说是好好休息一番,但由于时间太紧,其实蔡卞他们也没有太多喘息之机,在入冬之后,张斐天天就他们在平陆县、解州审的案件,跟他们探讨一些细节。
而此时此刻,司马光哪有心情去关注人才,范纯仁一道奏章传到京城,将他气得头昏脑涨。
那边京东东路已经完成第一次青苗钱借贷,大获成功,成绩斐然,但范纯仁所言的成绩,纯粹就是指财政收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司马光将奏章往桌上一拍,“他这青苗法是什么惠国惠民么,纯粹就是为国敛财,穷人借不到钱,富人不想借,却被逼着借,这简直就是竭泽而渔,古往今来都未见此等剥削政策。不行,我得去找王介甫理论理论,瞧瞧他还有何借口。”
文彦博抬手道:“君实,先勿激动,弹劾青苗法的也不过五六道奏章,可是却有三十余道奏章是在歌颂青苗法。”
司马光道:“如今那些官员因惧怕公检法,故而与王介甫沆瀣一气,能说不好吗?”
文彦博道:“可是官家为何不信那三十多道奏章,偏偏信你这一道?”
“,也对!”司马光闻言,不禁叹了口气,“与我所料,丝毫不差。”
富弼缓缓睁开眼来,打了个哈欠,“既然你与所料,丝毫不差,那你还急什么?”
司马光一怔,瞧向富弼,“富公此话何意?”
富弼道:“你方才也说了,这青苗法不过是竭泽而渔,既然如此,迟早会出问题的,这种敛财之术,是维持不了多久,到时一定会出问题,咱们只需耐性等待。”
司马光犹豫道:“但但能不发生,还是不发生的好。”
文彦博道:“可是我们已经阻止过了。”
这司马光在见识、理念、思想方面都有不错的表现,以史为镜,可知兴替,他一看到青苗法,就知道会引发什么祸端。
但是在手段方面,他其实远不如富弼,别看富弼最近是深入简出,不问政事,但他可是在庆历新政拼杀过的,后来又与韩琦争相,他早已经看出新政薄弱之处,只需要等待时机,然后去踹上一脚。
富弼突然问道:“对了,你不是说要安排人去河中府跟着张斐一块学习吗?这人去了没?”
“啊?”司马光稍稍一愣,旋即道:“我一直都在挑选,但这庭长乃是公检法核心所在,道德方面必须完美无瑕,如此才让人放心。”
富弼头疼地摸了摸额头,很是委婉道:“那张三的道德也非完美无瑕。”
司马光道:“可谁又学得了张三?富公莫急,这事我是慎重考虑过,张三手段再多,也无三头六臂,他不可能照顾的面面俱到,若派那些道德品质上佳之人过去,即便张三身照看不过来,也足以让人放心,反而会更快。
倘若派一些心术不正之人过去,纵使天赋异禀,一旦脱离张三的监督,可能会给公检法造成恶劣的影响,这不得不防啊!”
富弼看向文彦博,文彦博抚须不语,他只能点头道:“你得加紧一点,到时王介甫那边不行,你这边又没人,可能是会错失良机的。”
司马光点点头道:“这我当然知道,但这种事若操之过急,可能出得问题比王介甫那边还多,总不能让我去跟王介甫比谁更糟糕吧。”
富弼笑着直点头道:“言之有理!”
心里却想,这人跟王介甫一样,也真是无可救药啊。
完全劝不动啊!
制置二府条例司。
“你可知道范纯仁送来一道奏章,满篇都是在弹劾青苗法的。”
王安石向前不久回来的吕惠卿道。
吕惠卿点点头道:“学生知道,但是恩师应该知晓此人,就只会空谈他人的道德是非,而不懂执法之难。”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又解释道:“不错,那边官府的确将一些青苗钱配额给那些大地主,但那都是基于百姓借完之后,没有人来借,官府才这么做的。而且那范纯仁怎么又不说,那些大地主每年逃掉多少税,两分息给他们,他们还是赚了不少,再者说,是他们自己答应的,官府可也没有强迫他们。”
王安石稍稍点头,又问道:“听说有些百姓因青苗法也背上沉重的债务,这是否属实?”
吕惠卿点点头道:“这也是属实,但只属于极少数,那些百姓借了钱,就肆意挥霍,这我们也没法控制啊!但是也有许多百姓借了钱拿去制造农具,购买良种,大多数人还是能够还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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