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希北庆
张斐稍稍点头,又问道:“那还款方式呢?是每月偿还一部分本金和利息,还是只偿还利息。”
蔡卞道:“每月本金和利息一块偿还。”
“金额多少?”
“一百二十贯。”
“这钱也不算少啊。”
张斐思索半响,“这样,如果是跟京城房贷一样,每月偿还本金利息,就必须以欠债余额的百分之三作为违约金,但如果是每月只还利息,那就罚处三月利息。
但是你们要申明一点,违约金就只适用于商业借贷,而不适用于普通借贷,普通借贷可以随时提前还款,就只算当月利息。
此外,你们还要说明一点,这适用于提前还钱,但不适用于提前要债,律法规定,就是不能提前要债。”
“是。”
“你们先别急着点头。”
张斐道:“老师说得也不一定是对的,司法追求的细致和合理,你们也可以自己去算一算,基于借贷年限、金额、利息,将这违约金定在更为准确合理的范围内。”
“这能算得出吗?”
“差点忘记你们都是一群文科生。”
张斐一翻白眼,“自己算不出,那就去找人算,我们与河中府律师事务所不是有合作的吗?你们这脑袋怎么越学越木讷了,这样下去,我怎么放心你出门。”
“是。学生知道了。”
“蔡京。”
张斐又向蔡京道:“在判决之后,你立刻针对此法写一篇文章,公布于众,建议他们尽量写明有无提前还款的违约金,也让百姓确定这一点再借。”
“学生知道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
“老师慢走。”
四小金刚立刻起身。
刚刚出门,忽见一道倩影走了过来,正是高文茵。
“夫人,你怎么来了?”
张斐微觉有些诧异,高文茵一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少来这里。
高文茵道:“你不是说让我准备一些礼物,今儿那马家解库铺开张,这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而且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所以我就过来问问。”
“对哦!”
张斐拍拍脑门,“我差点都将这事给忘了,果然我只适合收礼啊!”
说着,他又看向许芷倩,“许主簿,这是你的失职哦。”
许芷倩更是将此事忘到九霄云外,道:“这种事你也从未指望过我啊!”
“倒也是的。”张斐道:“你就是上庭积极。”
许芷倩小吐香舌,这的确是事实,这种普通应酬,她哪会记得,即便记得,都不一定会说,她方才也一心在考虑提前还钱的事。
张斐马上跟着高文茵回家,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赶往马家解库铺。
“三哥来了。”
见到张斐,樊正立刻迎了出来。
张斐道:“抱歉!抱歉!公务太繁忙,我们来晚了。”
“无妨!无妨!”
樊正伸手道:“三哥,快快里面请。”
张斐一看店铺里面这么多人,于是就问道:“对了!衙内他们可来了?”
“在左厢房喝酒。”
樊正说着,又拉着张斐到一边,“三哥,你能不能先别去找衙内。”
张斐愣了下,“怎么?你还安排了工作给我?”
“不不不!”樊正诚惶诚恐道:“我只是希望三哥能去后堂安抚一下那元学士,他可是一早就来了,而且非常紧张,你这不来,我都不敢去。”
张斐笑道:“是吗?”
樊正道:“元学士好似认为这做买卖,一天就能赚个几千贯,可是这怎么可能,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张斐呵呵笑道:“好好好!我去看看。”
马家解库铺内堂。
“元学士,你这老是走来走去,不嫌累么?”
张斐望着面前来回踱步的元绛,不禁笑问道。
“你喝你的茶,别管老夫!”
元绛挥挥手道。
张斐也非常听话,端起茶杯继续喝了起来,又听元绛在那喃喃自语,“这外面动静不小,今儿应该收成不错吧。”
张斐张了下嘴,到底还是忍住没说。
其实今日最紧张的可不是在外迎客的樊正,他虽然年轻,但也见过大场面,真正紧张是坐在里面干等的元绛,因为此番合作,是等于将新政的大部分任务下放给商人,而他来河中府,就是要执行新政的,马家解库铺能否成功,将直接影响到他的政绩,也会用想到王安石。
过得一会儿,忽听得吱呀一声,只见樊正走了进来,元绛顿时一个飞扑过去,“怎么?有多少人借钱。”
樊正偷偷瞄了眼张斐,张斐点点头,示意他如实说。
樊正如实道:“还算不错,我们共借了十笔出去。”
“这么多?”
“这么少?”
元绛和张斐几乎同时说道。
说罢,二人对视一眼,元绛纳闷道:“这多吗?”
张斐道:“这不多吗?”
“才十笔,哪里多了?”
元绛不解道。
张斐立刻道:“樊大,你真是不会说话,你就告诉元学士,这相当借了多少个农夫的钱。”
樊正道:“我们一共了借了三百来贯出去,差不多约等于五十个农夫的借贷。”
张斐道:“这不到一天功夫,就借了五十个农夫,这还不多吗?再加上这还是开张第一日,已经是非常惊人的数目。”
樊正也点点头,“其实有很多人是想来借钱的,只是还不大放心,都在考虑,但往后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啊!”
元绛坐了下来,“我是要拿利息出来交差的。”
他要的不是你做买卖的数目,而是要一个令人震惊的数目,因为这是朝廷的买卖,必须能够给人感官上的刺激,借给几千贯,跑去朝廷邀功,那会被人打出来的。
张斐呵呵道:“元学士,利息是怎么都交不了差的。”
元绛诧异道:“你这话怎么说?”
张斐道:“你就是一年借十万贯出去,这利息也才两万贯,我听说城里那些大财主,卖个酿酒资格,都得两万五千贯。”
樊正诧异道:“才两万五千贯?”
张斐问道:“你樊楼花多少?”
樊正道:“一年至少六万贯。”
张斐猛抽一口冷气,又看向元绛道:“元学士,这点利息怎么交差?况且咱们还是讲究细水长流,这本钱兴许一年都还回不来。”
元绛道:“当初不是你说能行吗?”
“我说得是种税得税。”
张斐道:“外面那些人借钱是为啥?是为了做买卖,一方面,他做买卖就得赚钱,赚钱就得交税,另一方面,他们得雇人,雇人都得给工钱,拿着工钱的人也得交税。税才是关键,如今外面那些大地主都想明白了,正处心积虑地对付税务司。”
元绛张了下嘴,旋即又看了眼樊正。樊正心领神会,“若元学士没有别的问题,我就出去忙了。”
“去吧!去吧!”
樊正一走,元绛就向张斐道:“你可不忘记,王介甫还等着咱们的政绩。”
张斐道:“我没有忘记,能收得上这么多税,全凭新法,只不过不是依靠新法直接得利,这新法更像似种草,去养着牛,牛在耕地种出粮食,只要财政改善,那就行了呀!朝廷可不会管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元绛道:“以前可以这么说,但是我刚刚收到消息,目前朝中,有很多人认为汴京和河中府的成功,是在于公检法,而非新法。”
哇!你这消息忒也不灵通了,现在才知道。张斐故作诧异道:“真的吗?这法令和政令本就是缺一不可,没有可争论的。”
元绛叹道:“朝中之事,非你想得那么简单啊!”
张斐道:“我只知道,这财政改善,咱们都有政绩,回到朝廷,咱说得话就是权威,咱说是新法,就是新法,是公检法就是公检法,财政不改善,咱们连张嘴的资格都没有,只有挨骂的份。”
“这倒也是。”
元绛点点头,道:“其实现在回头来想想,青苗法只能抑制土地兼并,可要说以此法来改善财政,也真不过是痴心妄想啊!”
张斐微微一笑,你老现在才知道啊!道:“不过元学士若想弄点动静出来,也不是不行的。”
元绛忙道:“你有何办法?”
张斐道:“这里的收入,是细水长流,若不懂种税之理,也难以明白其中玄妙。但这种收入刚好符合官府的一些零碎支出,元学士可以将部分官府的支出,都算在这解库铺,每月来此领一些钱,那边就可以将更多的财政直接用于朝廷,那么在朝廷看来,这账目就会变得更加好看。”
元绛听得眼中一亮,“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而且这能够有效防止官府贪污腐败。”
张斐笑着点点头。
元绛顿时转忧为喜,“还是你小子机灵啊!”
“子由!你说他们当初会不会只是虚晃一枪?”
范镇站在街对面,望着门庭若市的马家解库铺,神情稍显郁闷,又向一旁的苏辙问道。
苏辙道:“晚辈倒是不觉得他们这是虚晃一枪,晚辈认为他们应该是早有预谋。”
范镇道:“那就是虚晃一枪,故意引诱我们来打官司,让乡绅去解决青黄不接的问题,然后将常平仓的钱投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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