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335章

作者:南希北庆

  “是呀!”

  ……

  虽然门前大家都在为范纯仁叫好,但是范纯仁却没有半分喜悦之色,因为他知道,这才只是热身。

  既然张斐告了这条罪名,就不可能轻易放过。

  许芷倩悄悄将一份文案,递给张斐。

  范纯仁进步不小,她也有很大的进步,许多时候,都已经不需要张斐张口。

  张斐瞧了眼那文案,然后站起身来,道:“我希望能够传司马光,司马大学士上堂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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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臭小子,竟然要拉我下水。司马光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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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安石等着司马光过来后,才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你也来尝尝这不能还嘴的痛苦吧。”

  “托你的福。”司马光哼道。

  王安石呵呵两声:“这罪魁祸首可是你。”

  言下之意,要不是你们审刑院发生泄密事件,哪有后续那么多事。

  这言者无意,但听者有心,司马光心里咯噔一下,他还真是罪魁祸首。挥着手道:“去去去,快下去,别想影响我作证。”

  等到他们聊完天,司马光坐下之后,张斐才站起身来,道:“司马大学士,你可还记得上个月审刑院泄密一事。”

  司马光点点头道:“记得。”

  张斐道:“能不能劳烦司马大学士说一说这事情的前因后果。”

  司马光道:“当时官家将修改佃租契法一事交给我,于是我在审刑院召开会议,商议该如何修订此法,哪知第二日突然冒出一份小报,其内容是断章取义,以偏概全,造谣污蔑许寺事。”

  张斐道:“司马大学士掌审刑院,应该熟知律法,那么司马大学士认为,这份小报是否违法?”

  司马光别有深意地瞧了眼张斐一眼,冷冷笑道:“绝对违法,若是被抓着,我一定要将其严惩。”

  张斐心虚地低头瞧了眼文案,又抬起头问道:“据我所知,官家下令修改此律,也已经明确表示,税赋随地的方针,且许多人都知道,不知是否?”

  司马光点点头。

  张斐又道:“既然是人尽皆知之事,那么也就谈不上什么机密,岂有泄密一说。”

  司马光似乎进入了状态,抚须道:“首先,虽然已经明确税赋随地,但此事事关重大,且我朝祖宗之法,事为之防,曲为之制,也是在告戒我们,颁布任何新法,都必须要考虑周全。

  而我们所考虑之事,本就是为防止不好的情况发生,如果事先就故意将我们的讨论泄露出去,自然会引起动荡,可属泄密之罪。”

  张斐点点头道:“司马大学士解释的非常清楚,正好司马大学士也参与了初三的那场会议,当时是否确定禁止小报议论时政的具体内容?”

  司马光摇摇头道:“未有。”

  张斐又问道:“中间是否还得经过讨论,才能够确定具体该怎么执行。”

  司马光点点头。

  张斐道:“那么二者相比,我是不是可以说,两条政令,其实都是处于一种讨论、商议具体内容的状态。亦或者说,其中还有不确定性的,并没有达到成文状态。”

  司马光想了想,点头道:“这么说也没错。”

  “那么司马大学士认为,苏轼、宋敏求等人的行为是否属于泄密。”

  话音未落,范纯仁就站起来。

  但张斐并没有给他反对的机会,道:“我问完了。”

  还冲着范纯仁歉意一笑。

  苏辙不禁沉眉滴咕道:“此人真是狡猾透顶,稍不留神,就会让他钻了空子。”

  以前他也见识过这招,但当时他是旁观者,而此事却与苏轼有关,那就是敌对关系,自然是非常厌恶张斐这种偷鸡的行为。

  他又向范纯仁小声道:“他这问话的技巧可真是高明,分明就是在偷梁换柱,但是司马学士也未察觉出来。”

  “我知道。”

  范纯仁站起身来,道:“敢问司马大学士,在商讨佃租契约法的那场会议上,你可有叮嘱过与会的官员,万不可透露半字。”

  司马光摇摇头。

  范纯仁道:“如果说其中一位官员,向自己的好友或者老师,寻求帮助,这算不算泄密?”

  司马光想了一会儿,“这应该不算。”

  范纯仁又道:“如果真发生这种事,司马大学士会不会治此人之罪。”

  张斐立刻站起身来,可是司马光已经摇头道:“不会。”

  这不需要考虑,如果说许仲途回家与张斐商量,肯定是不能治罪的,毕竟这不是什么高度机密,连家人都不能透露,要是这样也治罪的话,那谁还敢去开会。

  张斐郁闷地坐了下去,“进步真是不小啊!”

  许芷倩问道:“此话怎讲?”

  张斐解释道:“应该不算,语气并不坚定,换而言之,就是可能也算。主审官肯定会受此影响,一定要问出肯定的回答,否则的话,这问题就是减分的。”

  许芷倩轻轻点了下头,偏头瞧了眼范纯仁,内心稍稍有些沮丧。

  按理来说,她经验更加丰富,而且有张斐在旁教导,但是这些细节,她还是没有想到。

  天赋这东西,还是要认。

  又见范纯仁继续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方才司马大学士说泄密者违法。”

  司马光顿时一愣,是呀,如果只是随口一说,也不能说是违法。都怪张三那小子,方才把我给带偏了。

  可把一旁的王安石给乐坏了,心道,这老头上堂作证还不如我啊!

  司马光又立刻解释道:“我是指那小报上的言论,纯属断章取义,捏造事实,有意制造混乱,故发小报者,当属违法。”

  说话的时候,脸都红了。

  许芷倩听得一乐,激动道:“看来他谏官的毛病,还是未完全改过来啊!”

  张斐却是摇头道:“这只能说他经验不足,关于此案,有着太多的未知,没有规矩可言,故此谁也不知道证人会做出怎样的回答。”

  许芷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的意思是,司马叔父也不知道具体答案?”

  张斐点点头:“聪明。”

  苏辙不禁面色一喜。

  “我问完了。”

  范纯仁坐了下来,懊恼道:“糟糕!这一时问顺口了。”

  苏辙却窃喜道:“保一个是一个。”

  范纯仁道:“那怎么能行。”

  张斐立刻起身问道:“方才司马大学士言道,如果说与会官员,与师友商量此事,并不算违法。”

  司马光很纠结地摇摇头。

  张斐道:“如果说与会官员对于许寺事之言不满,与师友抱怨几句,这是否属于违法。”

  “我反对。”

  范纯仁立刻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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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纯仁郁闷地坐了下去。

  司马光都紧张起来了,想了想,道:“那也应该不算。”

  张斐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其实司马学士之所以认为此事违法,是在于对方使用小报这种方式来传播一种错误的言论,从而引发广发的热议,以至于造成社会动荡的现象。

  如果只是与会官员随口一说,哪怕他有夸张事实的嫌疑,也不会造成当时的动荡,也就不属于违法。”

  范纯仁听罢,正欲起身,苏辙立刻道:“等等。”

  范纯仁偏头看向他。

  苏辙道:“你若反对的话,这不是又将我哥给扯进来了。”

  范纯仁急道:“现在不是你哥一人的事。”

  苏辙却道:“可对方明显已经放弃针对我哥,待会你就可以集中精力为宋敏求等人辩驳。”

  这二人还在争执时,司马光已经开始回答:“这小报与口口相传,的确不一样,我认为可以这么说,因为小报是白纸黑字,司法对待二者的判断,也是有所区别的。”

  张斐笑着点点头道:“多谢司马大学士,我问完了。”

  旁边的苏轼是面如死灰,心道,完了完了,全完了,就说那宋次道他们会坏事,你们不信,现在好了,张三还帮我辩护起来了,这真是岂有此理。

  范纯仁怒瞪苏辙一眼,然后起身道:“司马大学士,你能否准确说明,到底是小报违法,还是小报上面的内容不属实违法,亦或者二者都违法。”

  司马光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我朝并未规定发小报违法,要我来说,应该是用小报传播不实言论者,并且引发社会动荡,属于违法行为。”

  “我问完了。”

  范纯仁道。

  张斐突然站起身来,问道:“敢问司马大学士,那如果小报上面句句属实,但同时又引发动荡,是否属于违法?”

  他们的问题怎么一个比一个刁钻。司马光被问的是一脸懵逼。

  其实别说他,就连富弼、文彦博等经验丰富的宰相们,也都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似乎也没有一个确切答案。

  因为针对这几个问题,律法还真没有非常准确的规定,一般都是以结果论。

  没出事,就不违法,出了事就违法。

  但是打官司可就不能这么说。

  王安石幸灾乐祸地看着司马光,老小子,体会到我的痛苦了吧。

  司马光想了半天,都不敢轻易开口,突然向赵挼溃骸爸魃蠊伲宜韭砉饨袢帐且愿鋈说纳矸堇创俗髦ぃ业目捶ㄒ仓淮砦腋鋈说目捶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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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下之意,你的话只是你的看法,不能代表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