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希北庆
“天呐……”
许芷倩玉手托腮,瞅着边上那一堆高高的文案,抱怨道:“想不到这官司的文案这么难准备,这么些天了,还有一半未有整理。”
“谈到钱,总是要细致一点,官司也是如此。”张斐又瞧了一眼许芷倩,“你之前可没有这么容易累的,是在向我撒娇么,这方面我比较笨拙,你可得明示。”
“谁与你撒娇。真不知羞。”许芷倩啐了一声,又道:“只不过以前准备的文案,都是律法条例,以及过往的案例,而这回多半都是账目,看多了可真是令人犯困。
唉……想不到这韦愚山一个小小富户,竟然在京东有着上万亩的良田,这还只是比较容易查到的,到底还有多少,谁也不知道,他又无特权,可竟然连一文钱税都不缴,真是可恶至极。”
张斐笑道:“能逃税那是本事,谁愿意交税。”
许芷倩瘪了下嘴:“这朝廷也真是欺善怕恶,就知道问那些普通百姓要钱。”
张斐笑而不语。
许芷倩瞥了他一眼,又问道:“咱们这里都还有这么文案没有准备好,你怎么就让那耿明去告状了。”
张斐道:“这不是我要求的,而是吕校勘让这么做的,他们那边新法条例制定的差不多,这事不能耽搁太久,不过也没有关系,开始还得闹些时日,时日是足够了。”
冬冬冬!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张斐直接起身,将门打开来,高文茵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夫君,许娘子,你们做了这么久,先歇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吧。”
“好香啊!”许芷倩琼鼻耸动了下,“还真是有些饿了。”
高文茵将一份粥点放在许芷倩面前,“先吃点,不够的话,我再去拿。”
“嗯。多谢高姐姐。”
“不客气。”
高文茵又将一份放在张斐面前,“你们先吃,待会我再来收。”
张斐忙道:“这多麻烦,坐着一块聊会天啊!”
高文茵螓首轻摇道:“厨房那边还有些事,我待会再过来。”
说完她便退了出去。
以前高文茵经常跟他们一块聊天,但自从张斐与许芷倩确定关系后,她是尽量不打扰张斐和许芷倩。
“这女人。”
张斐无奈地摇摇头。
许芷倩轻声喊道:“张三。”
张斐回过头来,“什么事?”
许芷倩嗫嚅着,欲言又止。
张斐沉吟少许,笑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文茵如何看我们之间的事。”
许芷倩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张斐感慨道:“我想她应该感到很轻松吧。”
“轻松?”
“嗯!”
张斐道:“你也清楚,她待在这里尽心尽力地服侍我,只是为了报答我的恩情,如果我一直不娶的话,她肯定会觉得很是愧疚,故此她看到我娶你,肯定会觉得很轻松。”
许芷倩顿时也觉得轻松了许多,嘴上却道:“可别瞎说,你都还没有娶。”
张斐冲着她挤眉弄眼:“待打完这个官司,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许芷倩羞赧不语,傲娇地将俏脸偏到一边。
张斐突然问道:“那你又怎么看?”
许芷倩一怔道:“什么怎么看?”
张斐道:“高文茵。”
许芷倩笑道:“这你放心,当初我就支持你娶高姐姐,如今我也不会后悔的。”
张斐问道:“你就不吃醋?”
许芷倩认真地想了想,“自我娘走后,我爹爹就再也未续弦,故此我也认为一夫一妻最好,可是高姐姐还真是难以让人吃醋。”
说着,她美目一瞟张斐,“就算我吃醋也没用,你这么喜欢高姐姐。”
张斐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说完,他赶紧嘴一闭,心道,没结过婚的男人,真是没经验,一下就被套出话来了,下回得去跟曹栋栋他们打听一下。
许芷倩笑道:“我又不是瞎子,哪能看不出来。哦,还有那方云,我吃醋吃得过来吗。”
张斐已经闻到一股醋味,忙道:“这你可就别瞎说,我跟方云那真是兄妹之情。”
“是吗?”
许芷倩轻轻哼道:“我才不信。但我也警告你,就方云了,你这登徒子可也得收敛一点。”
我这辈子还特么是个处,你让我收敛一点,你要点脸吗?张斐暗自滴咕一番,又道:“如果我跟方云真的是兄妹之情,那……那这个名额能否挪给别人。”
“……?”
……
清晨时分,微风轻拂,晨雾悄然离去,一束金光朝阳在山间。
山坡上的一个书生抬手遮了下眼,又向身前这位三十岁左右的道士,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你大可去告,我保证你一定能够如愿以偿。”
那道士闻言,当即躬身作揖道:“多谢官人搭救,若今生耿明能够大仇得报,与妻儿相聚,大恩大德,耿明下半辈子愿为官人做牛做马。”
那书生笑道:“救你出来,又让你做牛做马,意义何在。时辰不早,你快些去吧。”
“耿明告辞。”
那道士又行得一礼,便转身往坡下走去,充满愤怒的目光望着西南方向。
那是开封县司理院所在的位置。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官场如戏,全凭演技
单单就封建王朝而言,宋朝对于司法的重视程度和专业程度,可以说是之最。
这其中有一个大背景,就是之前的五代十国。
当时的司法混乱,真的是暗无天日。
老赵家接手之后,非常清楚,如果不完善司法,是难以令这个国家真正的安定下来的。
比如说,在五代十国时,就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军人主狱”,这直接导致滥用刑罚,激化了许多的社会矛盾。
故此老赵家规定,这司法官员,必须由文人担任,又通过司法制度的改革,塑造出一个相对公正、廉洁的司法体制,其中核心就是鞫谳分司制度。
所谓的“鞫谳分司”,就是将审理和审判分离。
上至大理寺,下至地方州县,都是采用这一套制度。
鞫司,负责审理、审问、查证。
谳司,就是检法断刑,对已经认定的犯罪事实,根据检索出相关法律条文,衡量是否适用此案件。
判决是一定要引用法律条文,不能是你想个罪名出来,也不能拿着法律条文牵强附会,这个部门与三司审计部是大宋专业性最强的两个部门。
一个是钱,一个法。
当然,许多县城,就还是县令、主簿主审,县尉调查、追缉。
但是开封县作为全国第一大县,其实已经是相当于州府级别的,赤县可是很牛逼的存在,若是能够在开封县担任知县,是前途无量,一般官员是轮不到这种职位的。
如司理院这种州府级别的司法机构,开封县也是有的。
那开封府自然就更高一级,下面拥有左右厅,左右巡院,左右厢公,等等,好些个司法机构。
开封县,司理院。
堆满公文的办公室内,几个推司、录事官吏坐在里面,伏案工作。
这个部门是最苦的。
这开封县太大了一点,人口又多又混杂,每天都有新的案件,他们可以说是有干不完的活啊!
“大案子,大案子!”
一个文吏快步入得屋来,神色激动地说道。
屋内几人立刻抬起头来。
“什么大案子?”
“适才有一个名叫耿明的道士状告落马坡韦愚山勾结官吏,徇私舞弊,敲诈勒索,导致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这还真是一个大案子啊!
这些官吏立刻围聚过来。
“耿明?这名字,我好像听过。”一个年老的录事官若有所思道。
“是吗?”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这耿明以前在乡里担任里正,负责催缴税收,但也不知为何,他突然跑去韦家催缴税收,没过多久,耿明就变卖土地,妻儿也离他而去,后来……后来好像听说去出家当道士了。”
里正就是宋朝最为苦逼的衙前役,律法规定,必须由一等户充当,轮流服役,往往负责钱财方面的事宜,收税、押货,等等。
当然,凡事都有两面,其中也有些狠人,将他们衙前役的苦难,转移给乡民,但结果并不会发生太多的改变,他们到底是韭菜,即便凭着手段,将自己养肥,也难免也会被宰。
“我也听说过,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据说他没有收到韦家的田税,县衙便逼迫他们承担下来。”
“这韦家可真是手眼通天啊!”
“那可怎么办?”
正商量着,只见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官员入得屋内。
此人名叫陈衝。
乃是司理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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