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217章

作者:南希北庆

  这说得张斐都害怕了,问道:“司马大学士,如此无法无天之事,你就坐在这里?”

  司马光似乎也有难言之隐,叹了口气:“你也大可放心,他们最多也就受一点皮肉之苦。”

  “不是……”

  “这事不是什么大事,但我可能也帮不了你。”司马光打断了他的话。

  你都帮不了,这还不算大事吗?

  “草!”张斐直接骂得一声司马光听不懂的,然后便快步往外面走去。

  刚出得厅堂,许芷倩便走了进来:“怎么会这样?”

  张斐道:“你在这里看店,我去县衙一趟。”说着,他又向李四道:“李四,帮我将那御匾取下来。”

  “哎!”

  许芷倩一听,心中更是担忧,道:“不行,我要与你一块去。”

  张斐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想她犯险,于是道:“你去找你爹。”

  是呀!我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这事只能找爹爹帮忙。许芷倩点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找。”

  待李四取下御匾之后,张斐立刻乘坐马车赶往开封县衙。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杀鸡儆猴

  母庸置疑,开封府乃是大宋第一府,辖区一直是在十五个县左右。

  其中开封、祥符为赤县。

  也就是指京畿县。

  开封县管汴京的东南地区,而祥符县则管西北。

  说来也是可笑,张斐来汴京这么久,开封府都已经去了无数趟,但开封县还真从没有去过,毕竟张斐的脑回路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大多数人宁可去开封县,也不敢去开封府,张斐偏偏是反过来的,去过开封府,去开封县就没劲了。

  导致张斐甚至认为开封县会不会是在吃醋,埋怨自己没有去他那里告状,故此抓自己的人。

  在半道上,他又追上先走一步的范理,然后上得马车,一同赶往开封县。

  来到县衙,张斐自报名号后,门前的衙差表示知县正在审案,让他在外等候。

  “三郎,情况不妙啊!”

  范理等了好半响,小声向张斐言道。

  张斐点点头道:“我知道,待会我会小心谨慎的。”

  谁也不相信,这些衙差就没有听过张三的名号,但是他们却变现的任地淡定,而且非常强势,将张斐视同寻常百姓,上面显然是有交代的。

  足足在外站等半个时辰,才让他们进去。

  刚刚入门,就听到一阵呻吟声。

  绕过甬道,来到前院左侧的甬道口,只见邱征文、黄邙等耳笔之人一个个趴在地上,臀部的裤子全部被汗浸湿了,紧紧贴着,隐隐可见一道道棍痕,有几个人甚至还微微泛红,显然是刚刚经过苔刑。

  也就是用几根粗荆条绞成一条荆棍,这种苔刑,多半用于对刁民的惩治,只是皮肉之苦,打不出什么内伤。

  这场面吓得那范理面色苍白,后背冷汗涔涔。

  “淡定一点!”

  张斐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范理。

  这场面倒是吓不到他,毕竟他曾在登州府狱待过好几个月,这都已经是司空见惯。

  不过他双目却充斥着愤怒。

  他已经预感到,这是在报复。

  “三郎来了!三郎来了!”

  “哎哟!三郎,救我!”

  “三郎,我们是冤枉的呀!”

  ……

  那些茶食、耳笔见张斐来了,仿佛见到救星一般,泪眼汪汪地向张斐求救。

  砰的一声响。

  张斐偏头看去,只见公堂门前设有一张长桌,长桌后面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肤色略黑,颧骨突起,留着一缕山羊胡,凹陷的双目显得更为冷厉。

  在来的路上,范理就曾告知张斐,这开封知县名叫王鸿,是一名狠人,爱用刑罚,人人畏惧。

  古代破案,给嫌疑人用刑,是被律法所允许的,毕竟古代没有那么多破案手段,当掌握一定证据后,就能够用刑法,迫使嫌疑人招供。

  至于频率么,全看主审官的性格。

  如吕公着、许遵,他们就不太好这一口,但这王鸿就非常爱用。

  “传张三上堂。”

  “传张三。”

  ……

  听得一声高喊,张斐身后的衙差狠狠推了他一把,差点没有将他推到。

  张斐回过头去,双目一瞪。

  那衙差喝道:“看甚么,快走。”

  出得甬道,来到院中间。

  “小民张三见过知县。”

  张斐拱手一礼。

  范理也跟着行得一礼。

  王鸿根本无视范理,一拍惊堂木,向张斐喝道:“你就是耳笔张三?”

  “是。”

  张斐点了下头。

  王鸿道:“就是你吩咐你们店里的耳笔来妨碍、干扰本官催缴税收?”

  张斐道:“不瞒知县,小民现在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鸿眉头一沉,“本官问你,可是你指使他们来南郊向当地百姓推广什么计税买卖的?”

  “没有啊!”

  张斐一脸单纯地直摇头:“小民完全不知道这事。”

  “啊?”

  其身后的一群耳笔,纷纷目瞪口呆。

  就这么把我们给卖了。

  王鸿也是一愣,“你不知道?”

  张斐摇摇头道:“小民不知道。”

  王鸿质问道:“他们都是你店里的耳笔,你怎会不知道?”

  张斐道:“小民只是让他们来这里发小民的名片,呃……知县,你应该从他们那里收缴到一些小纸片吧!”

  王鸿点了点头。

  张斐道:“这是一种做买卖宣传的手段,应该不违法吧。”

  王鸿道:“可他们都说是你指使的。”

  “小民每天都很忙,根本没这功夫。”说着,张斐转头向范理问道:“员外,不会是你吩咐的吧?”

  莫不是要让我顶罪?范理心里咯噔一下,可转念一想,当前情况,也只能先保着老大,不然的话,到时谁来救他们呀,可刚准备认罪时,忽见张斐又向他使了使眼色,他这才反应过来,忙摇摇头道:“我……我也不清楚。”

  目前他们什么都不清楚,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置身事外,然后再与官府理论,如果他们沦为罪犯,那将会非常被动。

  如今可是难以随便就请到一个牛逼哄哄的律师来为自己打官司。

  张斐裂开又向王鸿道:“启禀知县,其实我们店里一直都有计税的买卖,并且还与市税司有合作。但主要是服务于商人,而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他们不小心偷税漏税,但我从未想过让他们来这里推广计税买卖,那些农夫有什么钱,帮他们计税,可赚不了什么钱,甚至可能赔钱,我们店里的主要买卖,还是帮人争讼,这就是我让他们来这里发名片的目的,也许他们顺便推广这买卖,但我是对此毫不知情。”

  王鸿见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免恼羞成怒,“既然你没有指使他们,为何他们都说是你指使的?”

  张斐道:“小民是曾让他们去推广这买卖,但主要是针对城内的商人,不过小民也确实没有说,不准跟农夫推广这买卖。”

  “是吗?”

  王鸿突然朗声喝道:“黄邙。”

  “小人在。”

  黄邙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王鸿道:“你方才说这都是张三指使的,莫不是在欺瞒本官?”

  黄邙也不傻,这时候唯有张斐能够救他们,立刻道:“小人怎敢欺瞒知县,确实是张三郎指使的,他之前就让我们多推广这计税买卖,但……但是他这回让我们去南郊,就只是让我们发名片,我们也只是随口跟那些农夫推广这计税买卖的。”

  “是是是,我们只是随口说的。”

  ……

  邱征文他们也都反应过来,纷纷表示张斐并没有明确指使他们去南郊推广计税买卖。

  王鸿一拍惊堂木,“你们这些刁民,竟敢公然作假供欺瞒本官,来人啊!给本官再重大十大板。”

  “等等!”

  张斐道:“他们并没有作假供,这确实是小民指使的。”

  王鸿皱眉道:“那就是你作假供。”

  张斐道:“小民也未提供就假供,这只是个误会。正如方才小民所言,虽然小民没有指使他们来南郊推广计税,但是小民之前确实有让他们推广这计税,也没有阻止他们不向农夫推广。他们说是小民指使的,其实也并没有错,但小民也确实对此毫不知情。”

  王鸿愣了愣,冷笑道:“真是好一张伶牙俐齿,但是你这一套在本官这里可不适用。”

  张斐立刻道:“伶牙俐齿在哪里都不适用,包括开封府,但小民一直以来都不是靠伶牙俐齿打官司,而是依靠证据,依靠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