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36章

作者:南希北庆

  好在他们可以耍赖。

  这是他们的劣势,但也他们的优势。

  老子可以拔网线。

  想不到吧!

  司马光是心领神会,不禁看向王安石。

  王安石低声道:“我可以继续审。”

  司马光叹道:“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啊!先到此为止吧!”

  战况这么惨,朝廷是颜面尽失,再辩下去,纯粹是让人羞辱。

  “……”

  王安石呵呵道:“脸你要,好人也你做。你真乃小人也。”

  司马光大气道:“那这好人你来做吧。”

  王安石道:“我可没认输。”

  “那我就说了。”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逃跑了。”

  “……”

  司马光懒得跟他争,咳得一声:“此案十分复杂,且又关系祖宗之法,恐一日审不清,我看诸位也比较疲惫,今日就先审到这里,诸位以为如何?”

  张斐突然向许芷倩问道:“许娘子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此话一出,群官震怒。

  这真是赤裸裸地羞辱。

  关键司马光问得也不是你啊!

  许芷倩脸都红了,哪里敢做声啊!

  “退堂!”

  司马光懒得理会他。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活着就是胜利

  其实在开打之前,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场官司的关键之处,是在于祖宗之法。

  尤其是对朝廷而言。

  如果连祖宗之法都守不住,那是不是违反祖宗之法,就没有什么意义。

  在祖宗之法失手后,其实朝廷就已经处于下风。

  而在司马光喊出退堂之前,富弼、韩琦、文彦博三人已经从角落里面悄悄出得大堂。

  “此子比传言中要更能言善辩,且都是真才实学,非夸夸其谈之辈。”

  出得门来,韩琦意犹未尽地笑呵呵道。

  富弼瞧他一眼,“比起韩相公而言,可还稍逊一筹。”

  韩琦呵呵笑问道:“富公这是在夸我,还是贬我。”

  富弼道:“你何时在乎这些,是夸是贬,韩相公都为之傲。”

  韩琦哈哈大笑起来。

  当年韩琦“片纸落去四宰相”,在京城是一战成名。

  可话说回来来,张斐以祖宗之法起诉朝廷,还能够全身而退,也不遑多让啊!

  这时,一顶竹轿来到身前。

  富弼道:“好罢,我先回去了。”

  韩琦忙道:“你我许久未见,何不去我府上喝上几杯。”

  富弼摇摇头道:“多谢韩相公一番好意,足疾缠身,难以尽兴。告辞。”

  便是上得轿子。

  这可是皇城,一般人是不能乘轿,但宋神宗念富弼足疾缠身,故特许其乘轿。

  文彦博向韩琦微微拱手一礼,随轿而去。

  韩琦长叹一声,一抖双袖,背负上手,自语道:“自古治世之贤臣者,无一是白璧无瑕。”

  他本与富弼乃是多年同僚,曾也一度共患难过,但又因之后的立储争相得问题,导致这感情渐渐变淡,来往甚少,今日也是恰巧遇上。

  ……

  “富公到底还是回来了。”

  文彦博抚须道。

  富弼苦笑道:“没有办法,陛下三番两次派人恩赏,拒无可拒,只能回来。不过我想我也待不了多久。”

  他本是在汝州养病,近日才刚回得汴京。

  文彦博问道:“富公也不看好王介甫变法?”

  富弼笑问道:“看来你也反对。”

  文彦博道:“王介甫去年才回得京城,今年便要开始变法,纵使他才华横溢,可单枪匹马,也是不可能成功的,治国先治吏啊!”

  富弼却长叹道:“纵使他如你所言,只怕也难以成功啊。”

  文彦博问道:“为何?”

  富弼叹道:“其实当年欧阳永叔已经道出问题所在,君子是党,小人是党。可,君畏党也。”

  当年庆历新政时,保守派曾指责他们庆历君子结党营私,而欧阳修一篇《朋党论》,直接就告诉仁宗,哥就是结党了,你想怎样?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欧阳修也被骂成千古猪队友。

  但历史却告诉我们,其实欧阳修才是真正看透本质的人,如果仁宗认同《朋党论》,宋朝就会变成以党治国。

  党是无法避免的,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志同道合,利益相同,必然是会走到一块。变法只会加速这一现象的发生,且是无可避免得。

  保守派因利益和危及,肯定会凝聚在一起,抱团取暖,而当他们力量大了,革新派自然也要凝聚力量。

  可问题在于,皇帝畏惧大臣们抱团,欧阳修不说,难道仁宗就看不见吗?

  保守、革新必然会随着党争,变得越发强大。

  此非人为,而是人性。

  仁宗绝不可能让此事发生的。

  ……

  “你方才瞎说甚么?”

  等到大臣们尽去,许芷倩当即给了张斐一记白眼。

  张斐笑道:“我只是想表示,主审官也在询问我们,虽然他们并没有这意思,但是尊严吗,只能靠自己争取。”

  说到这事,许芷倩顿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们进可攻,退可守,可真是无赖!”

  无话可说,你们都不判?

  那这跟徇私枉法有何区别?

  她这直性子,可是受不了。

  张斐笑道:“我们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这场官司,如果今天判,就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判张斐输。

  不判,反倒是张斐赢了。

  如果当场判张斐赢,后果是非常严重的,政治影响太大了。

  这可是一个封建社会。

  许芷倩道:“话虽如此,但是你方才表现的那么好,说得那么精彩,他们却不判,着实令人感到憋屈。”

  张斐笑道:“在公堂之上,这种憋屈会一直存在的,你千万别钻这牛角尖。”

  “为何?”许芷倩问道。

  张斐道:“因为正义将长存。”

  许芷倩道:“既然你坚信正义长存,那……那这憋屈就不会一直存在。”

  张斐道:“若无冤屈,哪来的正义。正义长存,是代表着世上一直都存有冤屈之事。走吧!”

  二人一人捧着一沓厚厚地文案出得大堂。

  张斐问道:“差点忘记问你上堂的感觉怎么样?”

  许芷倩抿唇一笑,羞赧道:“倒是挺……挺刺激的。”

  张斐道:“方才应该你说上几句,控诉一下朝廷,过过瘾。”

  许芷倩忙道:“那……那我可能还做不到,而且我爹还掌管的大理寺,岂不是让我控诉我爹,此违孝道。”

  “这倒也是。”

  张斐点点头,又道:“那就下回吧!”

  “下……下回?”

  许芷倩惊讶地看着张斐。

  张斐一笑。

  来到皇城大门前。

  只听外面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