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希北庆
“云真寺和曹警司那边全都已经说好了。”
“大庭长,真是非常感谢!”
“宣抚使,可别再谢了。”
张斐赶紧先拱拱手,“这都是我此行的任务,而不是说为了帮助宣抚使。”
王韶解释道:“我只是认为,这里面大庭长才是厥功至伟。”
张斐呵呵道:“这对于宣抚使而言,可能是功劳,但是对我而言,那就是毒药。因为这些都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如果传出去,可能我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
他只是京城检控官,陕西路大庭长,但是他此番涉及的全都是军国大事,等于他是绕开政事堂、枢密院在行事,这就是在破坏规矩啊。
要是让文彦博、王安石他们知道,事情可就大条了。
故此,他是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全都是口述。
王韶也反应过来,稍稍点了下头。
忽听得旁边茶棚下有人抱怨道:“这菜价怎么又涨了?”
茶棚的主人道:“没有办法,咱们熙州的盐,许多是来自西夏,如今西夏不准与咱们贸易,这盐价涨上来了,菜价自然也得跟着涨,过些时候等到蜀地盐上来,估计会好一些,但价格肯定还会上涨。”
“这买卖做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准与我们熙州贸易,真是岂有此理。”
“我听西夏的商人说,这都是西夏太后干得。”
“那西夏太后为何这么干?”
“还能为什么,就是不想与咱大宋好呗,那老妖婆当政,好几次出兵扰乱边境。”
“这只是其一,据说那老妖婆是不想还政给西夏国主,还想继续把持权柄,但是他们的国主和商人都想着跟咱大宋好,这才闹了起来。”
“这女人当政,祸害无穷啊!”
“可不是么,咱们这里其实还好,那些西夏盐商,可真是叫苦连天,有钱都不能挣。”
“叫苦有甚么用,不如反了呀!”
张斐和王韶相视一笑。
“宣抚使的宣传做的真不错啊!”
“这还真不是。”
王韶道:“西夏与熙州的贸易,盐和粮食都是最主要的,他这一断,物价都在上涨,百姓能不怨吗?我不过是派人煽风点火,这老妖婆的名号,倒是我派人喊出来的。”
张斐呵呵直笑。
王韶又道:“第一批闹事的肯定就是那些大盐商,他们凭借着往这里贩盐,是日进斗金,而且由于我朝名义上是禁盐的,这些盐商也都养着大批人马,是有钱有人有地,实力雄厚,他们这一断,是要了那些盐商的命啊!”
张斐稍稍点头道:“难怪我朝对盐管控的这么严。”
王韶道:“大庭长可千万别小看这盐,以往许多造反的,全都是盐贩。”
张斐笑道:“看来我得尽早回去了。”
王韶愣了下,“为何?”
张斐道:“如果我这一来,就发生冲突,那些大臣们能不多想么。”
王韶点点头,心想,这小子年纪不大,但却比我还谨慎,也难怪他入仕之后,是平步青云。
张斐还真不是说说而已,这里安排妥当后,他便准备回去了,不过临行前,他还是去到皇庭跟范镇和吕大均打了声招呼。
“大庭长就准备回去了?”
范镇惊讶道。
张斐点点头道:“已经巡察的差不多了。”
范镇和吕大均相视一眼。
张斐问道:“二位还有事吗?”
范镇道:“大庭长是来巡察公检法的,可才与我们谈过一回。”
张斐笑道:“我的巡察,不是跟庭长和检察长交流,而是看当地民生名声,因为法制之法的理念是捍卫百姓的正当权益,具体就是在体现在民生上面。而这熙河地区,在二位的管理下,非常繁荣,没什么可说的。”
“不不是。”
范镇突然道:“其实,我们还有些事,还想与大庭长讨论一番。”
张斐问道:“什么事?”
范镇道:“就是这户籍的事。”
“户籍?”
张斐愣了下。
范镇点点头道:“根据朝廷法度,我们与邻国的贸易,都是开设榷场,供双方百姓交易。”
张斐点点头道:“这我知道。”
范镇道:“但是熙州极为特殊,看起来,整个熙州就是一个大榷场,但是这也引来一个问题,就是很多人定居在熙州。
尤其是这两年,来熙州定居的商人、工匠是尤其多,这些人该不该算我大宋百姓,是不是该发户籍给他们。”
张斐问道:“现在是怎么规定的?”
范镇道:“如今熙州本土人士和外来人士,全都是拿着临时户籍,往西他们是自由的,但是要想去中原,则是需要去警署办理相关公文,而且通过的机会很小,因为这里有很多吐蕃、西夏的密探。
可以这么说,他们去西夏要比去中原还要方便。
但这非长久之计,既然熙州已经是我大宋领土,而当地百姓却拿不到我大宋户籍,这随时可能发生变数。”
张斐点点头道:“这还真是一个问题,不过这事我也做不了主,我得回去之后,与立法会那边商量一下。”
吕大均突然道:“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西夏很多人受到迫害,逃往熙州定居,这些人又该如何处理?最近这种情况是越来越多,而且西夏方面对此也非常不满,已经好几次,传信来,让我们将人交回去。”
张斐反问道:“吕庭长对此怎么看?”
吕大均道:“我认为如果是鸡鸣狗盗之辈,在西夏违法,那可以交还回去,但如果是受到梁太后的迫害,我们可以收留他们。”
张斐略感惊诧,“吕庭长就不怕因此与西夏发生冲突吗?”
吕大均道:“根据我们得知的消息,梁太后本应在今年就还政于他们国主,可是梁太后却想着继续把持权柄,而他们国主更倾向于与我大宋交好,故而梁太后才禁止与熙州贸易,同时派爪牙迫害与我大宋交好贵族和商人。
若是真想避免与西夏的冲突,就更应该给予这些人庇护,以此来逼迫梁太后还政他们国主。”
范镇点点头道:“老朽也赞成这么做。”
他们虽然都不愿意开战,但是梁太后这种行为,是他们文人最为反感的,要是将人交回去,那不就是助纣为虐,传出去,他们还做不做人,他们干不了这种事,这其实算是一种儒家的意识形态。
因为西夏不是一个部族社会,是有国家政权的,梁太后这么干,影响是非常恶劣的。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啊!张斐暗自一喜,点点头道:“我觉得二位说得很有道理,但这可不是小事,如果要立法,必须得通过立法会。
不过据我所知,临时法中,对此并没有具体规定,所以我建议二位拿一个代表人物出来,给出一个判例,后续就能够根据这个判例行事。”
吕庭长道:“可以这么做吗?这到底也是属于外事,判例也是需要理由的。”
他们总不能真以意识形态去保护那些人吧。
张斐想了一会儿,道:“以捍卫熙州利益为名。”
“熙州利益?”
“对啊!”
张斐点头道:“熙州的繁荣就是来自于贸易,来自于通商,任何伤及贸易的行为,都是严重伤害熙州的利益,如果熙州周边一切禁止贸易,都无动于衷,那熙州必然走向衰败。
这也关乎到熙州百姓的切身利益,根据法制之法的理念,皇庭必须要维护这一点。”
吕大均听得眼中一亮,立刻拱手道:“多谢大庭长指教。”
等到这个判例一出,整个计划将变得更加完美。张斐暗自一喜,谦虚道:“哪里,哪里,说来也真是惭愧,我巡察半天,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些情况,真是多谢二位告知。”
然而,吕大均和范镇的到来,也并没有让张斐多在熙州逗留一会儿,他还是如期离开熙州,前往河中府。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乔装打扮,直接来到皇庭。
河中府,皇庭。
“哎呀!坐在这里竟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往熟悉的椅子一坐,张斐不禁感慨道。
“老师,请喝茶。”
蔡卞为张斐斟上一杯茶。
张斐笑问道:“你们最近怎么样?”
蔡卞忙道:“承蒙老师挂念,学生一切都好。”
说到这里,他又迟疑了下,“就是,就是。”
张斐瞧他一眼,道:“就是什么?”
蔡卞道:“就是学生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学生去江南,推行公检法?”
张斐好奇道:“你想去江南吗?”
蔡卞点点头道:“如今整个西北的百姓,都已经习惯于公检法,学生留在这里,也只是每天审理一些案件,可绝大多数案件,县里的庭长都能够处理好,学生还是希望能够去其它地方推行公检法,普及老师的法制之法。”
他还年轻,有干劲,希望能够尝试更多的挑战。
张斐笑道:“将你们留在西北,其实有原因的。”
蔡卞问道:“什么原因?”
张斐道:“就是因为西夏的存在,导致西北地区至关重要,如今暂无冲突,那当然另说,可如果有战事,西北要动员起来,你认为其余人能够处理好吗?”
蔡卞小心翼翼问道:“可是朝廷最近不是要主修内政吗?熙河拓边也已经彻底停止下来。”
张斐道:“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西夏太后又在搞风搞雨。”
蔡卞点点头道:“学生明白了。”
正说着,下人来报,苏辙来了。
张斐立刻出门相迎,一番寒暄后,三人再度回到屋内。
苏辙笑道:“我还以为大庭长会先来河中府,找些帮手,一块去边州推行公检法。”
张斐半开玩笑道:“可不敢。这要是请苏检察长去,那只会坏事的。”
上一篇:港岛家族的诞生
下一篇:谁让你能力这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