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希北庆
我前面就已经说过,为什么我当时给出这个判例,就是因为旧的酒制,严重损害了国家、君主和百姓的利益,而不是因为公平。
因为榷酒制是一个政策,其实对于每个商人都是一样的,只能评价好坏,而不能以公平来评价,这跟公平也没有太多关系。
但是,旧酒制的一些弊端,也确实是源于不公平,正是因为不允许他们酿造酒曲,只能上官府购买,这导致官府变得非常消极,不寻求进步,以至于滋生出诸多弊端。
而河中府提举常平司这么做,首先是有利可图,其次是为了保住那些酒匠的生计,最后,确保不会在短时日内出现混乱。
但如果说,提举常平司没有这么做,对此放任不管,害得酒匠失去生计,并且出现短时的混乱,那不是公检法的责任,而是那些官员玩忽职守。不是说我们公检法不愿意负责,而是公检法就无权管理这些事。
这也是法制之法、政法分离的一大优势,就是能够让那些能力不足的官员原形毕露。当公检法基于法制之法,捍卫了国家、君主、百姓的利益,官员还能拿出亮眼的政绩,那才是真正的国家栋梁,值得信赖。
如果损害任何一方利益,来获取亮眼的政绩,我想大多人都是可以做到的。”
不少官员听到这里,心里是大骂张斐无耻,改是你们要改,出了问题,责任我们来背,你还真是一个“小可爱”啊。
但富弼他们却觉得张斐说得很有道理,与民争利,徇私枉法,来获得政绩,那确实大多数人都行,长久下去,会严重损耗国家和君主的利益。
公检法就是确保,你们不能这么干。
在这基础上,你还能够干出政绩,含金量当然是高得多啊!
司马光直点头道:“说得非常好,这一点我是非常认同啊!”
王安石见这老头又在含沙射影,当即就鼓起掌来,“说得好啊!”
邓绾他们也立刻反应过来,跟着鼓起掌来。
刘述等人,不禁惊讶地看着王安石,你们还有脸喝彩?
但是革新派个个都非常自信。
因为依照这种说法,河中府的政绩,都是元绛他们的功劳,你们公检法也就只是保护利益,只能屈居其次。
院外的观众们不懂他们那些小心思,关键他们是真的觉得说得好,反正有人带头,外面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那些权贵是心如明镜,大哥大姐们,你们是误会了,他们只是想借着张斐,去讽刺对方,你瞎起哄甚么。
好个鸡儿。
富弼也是哭笑连连,又让张斐占得便宜,向赵挕⒎刖┑溃骸罢馐焙蛞膊辉纾刃菹⒁换岫挛缭偌绦伞!�
几人都表示认同。
等到他们喝彩完后,富弼就立刻宣布休会,下午再继续。
只见不少权贵就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椅子上,这场听证会,却让他们感到窒息,脑子都不好使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着,反对反对,一定要反对。
确实。
内容太多,大家也要冷静下来,好好去权衡一下利弊关系。
而富弼他们也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
五人回到后堂,草率地解决完午饭,许遵就借着午休为由,去厢房休息。
他一走,其余四人立刻激烈地讨论起来。
“虽然张三说得有道理,但是这些道理谁又不知道呢,当年范公改革,其实想要解决的也是此类问题,可结果又如何?更何况这仓库税,是非常激进,家里严禁囤放超过五百石粮食,这,这怎么可能,必然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
冯京直摆手,“我看这是行不通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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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大家都明白,但问题是,能不能做到?
当真是他们立法会说了算吗?
他们自己都不信啊。
富弼突然叹道:“当世说得对,道理大家都懂,要是能够做到的话,早就做了,怎会等到今日。”
可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又道:“但是我们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必须要找出理由来反驳张三,否则的话,我们如何给予陛下回复。”
冯京叹了口气,“那小子果真如传言一般难缠啊!”
话都说到那种地步,你要找不出理由来反驳,那么民间每一次造反起义,可能都将与他们有关。
可他们暂时还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富弼又向司马光问道:“君实,你怎么看?”
司马光道:“在我看来,那臭小子针对的还是土地兼并给国家带来的危害,只不过他换了一种方式,他不禁土地兼并,改禁囤积粮食,这其实已经是退让了一步啊!这要是禁止土地兼并,只怕会引发更多人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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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弼稍稍点头,稍加思索一番后,“这样吧,当世,君实,你们再跟那些官员谈谈,如果他们也无法提供充足的理由,那我们也只能照章办事。”
第七百四十七章 现学现卖
赵顼并没有在会议结束后,就立刻离开后堂,而是坐在里面,观看张斐递上来的有关河中府的账目。
刘肇也只能在一旁陪着。
这时,两个宦官端着两个托盘来到门前,蓝元震立刻走了出来,一看这盘中的菜,“怎么是清茶淡饭?”
其中一个年长的宦官很是为难道:“中贵人,这真不能怪奴婢,皇庭就只有这些菜,奴婢可都是精挑细选,才凑出这四道菜。”
蓝元震叹道:“差点忘记这是赵相公的皇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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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蓝元震便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但马上又叮嘱道:“轻点,官家正在看公文。”
“是。”
两个宦官轻手轻脚,将饭菜放到桌上。
蓝元震又来到赵顼身边,小声道:“官家,饭菜来了。”
“等等!”
赵顼摆摆手,突然又向一旁的刘肇道:“刘舍人,这才是账目,一目了然,朕观此账目,都无须细看,都能立刻对河中府的情况,有一个非常清晰的了解,而如三司递上来的账目,要么冗长,要么简单,只是让朕知道一个数目,堂堂国家财政中心,却还不如一份证据,可真是岂有此理。”
刘肇回答道:“陛下,依臣之见,这并非是账目,而是证据。”
赵顼问道:“有何区别?”
刘肇道:“这些证据,其实也是从三司的账本中得来的,只不过加以分析,然后得出的结果。”
“账目分析?”赵顼稍稍点头。
刘肇道:“其实财政大臣,平常也经常跟陛下分析这些账目,只是说没有这么规范。”
“并非如此。”
赵顼哼道:“不是没有这么规范,而是没有这么客观,他们就只拿账目中的冰山一角,来分析给朕听。”
刘肇并没有做声。
事实就是如此,财政大臣当然做账目分析,但往往都是拿一部分出来,分析给皇帝听,以此来推行自己的理念。
为什么赵顼反应这么快,就是因为他非常关注河中府的财政,但是张斐的这份证据,却让他们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并非如那些大臣所言的那般。
“以后不能再如此。”
赵顼面色坚决道:“往后无论是三司,还是户部,都必须将账目统计出来,然后做出分析,朕要看到客观的账目。”
皇帝其实最怕就是蒙在鼓里,他天天坐在宫里,大臣就是耳目,所以欺君之罪,为什么是重罪,就是这个原因。
然而,如今大臣们完全没有心思,去打探皇帝现在在干什么,他们正忙得是上蹿下跳,不管是仓库税,还是酒税,可真是太要命了。
尤其是仓库税,毕竟酒税只是影响到部分权贵的利益,但是仓库税是关乎所有权贵的利益。
目前局势对他们非常不利,他们得想办法,阻止检察院的这份法案通过。
整个皇庭,唯有张斐是非常悠闲地与许芷倩坐在屋内,“享受”着皇庭提供的粗茶淡饭。
“唉这皇庭的招待,还真是远不如人家相国寺的斋饭。”
张斐放下筷子,看着面前的三个小空碗,显然对这午餐不太满意,道:“若不是怕出门,被那些人缠住问东问西,我真是宁可上酒楼去吃。”
许芷倩白他一眼:“如今可是有旱情,有得吃,就算是不错了。再说,你以前在我家,不也是吃这些么。”
“咳咳,都怪小桃,把我的胃口养刁了。”
张斐锅一甩,拿起丝帕擦了擦嘴,然后起身到一旁的塌上坐下。
这也怪人家小桃。许芷倩鄙夷了张斐一眼,突然问道:“你说下午他们会问我们一些什么?”
张斐耸耸肩道:“这我怎么知道,但肯定还是就执行方面,与我们较劲,不过没有用的,我在法案中留了口子,特殊情况是可以豁免的,如果咱们实在反驳不了,就祭出豁免法。”
许芷倩道:“可是你这豁免法,与当下的特权,有何区别?”
张斐道:“区别就在于豁免法是需要申请和审查的,而且是一次性的,不像特权,就是一种权力,一旦拥有,就可以随时使用,而且缺乏审查。
其实王学士的新政,就是缺乏这种豁免规则,以至于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下面的官员也得依法执行,从而导致发现很多不公的现象,贻人口实。”
许芷倩道:“但是这种豁免法,就不会被人利用吗?”
张斐笑道:“当然会,但是这需要极高的智慧和缜密的安排,这世上就没有完美的政策和法律,只能是提高他们利用漏洞的难度。”
话音未落,听得咚咚咚几声敲门声。
许芷倩立刻起身,站到一旁去。
“你不用这样。”
张斐苦笑道。
许芷倩啐了一声:“你少管。”
张斐摇头一叹,喊道:“进来。”
只见一个年轻官员入得屋内,此人张斐也认识,名叫陈文,是赵捝肀叩闹帧�
陈文先是向张斐拱手一礼,然后又道:“下官奉大庭长之命,来通知张检控,关于检察院方面的听证会,今日就到此为止,以后若有变动,会另行通知。”
许芷倩微微一惊,他们预算着,下午对方肯定会全力反扑的。
张斐问道:“这是为什么?”
陈文道:“下官也不清楚。”
张斐又问道:“不是还有三司的听证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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