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希北庆
张斐立刻道:“司马学士,你是对的,他们才是错的,这就是全部的事实。”
“这些话你就别说了,到底是谁得错,大家心里都清楚。”司马光叹了口气,“说吧,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张斐道:“让事情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在这场官司之前,革新派其实是非常被动的,到底那些百姓所言之事,是真真切切的,不是假的,他们甚至都不敢跟保守派在正面对决,而是要求让公检法来审,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在这场官司之后,革新派终于找到了立足点,判决都还没有下,就开始疯狂在朝中造势,指责文彦博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诬蔑薛向。
面对这些指责,文彦博是不动如山,同时坚决否定黄定的判决,御史台、谏院见到老大这么硬气,也纷纷表示,皇庭的此番审理,是不能作数的,御史台也绝不会承认的,并且还要求检察院立刻将通缉犯薛向交出来。
御史台也没有退路的。
事到如今,真正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就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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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判了无罪,就要还薛向自由,但是御史台通缉令并没有撤销,如果御史台又将薛向给抓了,那怎么办?
这本来不是一个大问题,但随着矛盾激化,会变得越来越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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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文彦博这个三朝元老,王安石也不好跟对司马光一样,上来就直接开怼,而是表示公检法的审理,是公开的,也是非常公平的,薛向就是被诬陷的。
文彦博不紧不慢道:“陛下,其实御史台一直都没有变过,也没有针对任何人,而真正令此事变得复杂的是公检法,这下属违法,上司哪有不承担责任的道理?”
说到这里,他环视众人一眼,问道:“各位难道就没有做出过类似的判决和指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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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确实如此,以前这种情况,那就是包拯来审,也会将薛向给算进来的。
文彦博又接着说道:“更是从未有人将责任推卸给御史台,因为朝廷分配给每路的御史,也才两三个而已,这哪里监察的过来。”
王安石心里非常清楚,要承担责任,也只是行政处罚,最多也就是贬职而已,可御史台判得是违法,承担的是刑事责任,这能是一回事吗?
但他也不敢这么说,因为他要确保薛向出任三司使,怎还能降级,这显然是文彦博的圈套,于是道:“但问题是现在有了公检法。之前我对公检法很多判决结果,也都感到不满,但我依旧服从公检法的判决,不是因为我畏惧公检法,而是因为公检法是以公平公正服人。”
这也是一句大实话。
文彦博立刻避重就轻道:“问题就不在于此,御史台的判决也是公平公正的,而御史台之所以判薛向有罪,是在于一直以来,皆是如此审判的。
此外,当薛向提出异议时,御史台也有让检察院将此案移交给御史台,是检察院不愿意移交,此非御史台的过错,而是公检法制造矛盾,妄图削弱御史台的权威。”
这姜还是老的辣,即便是在如此状况下,文彦博依旧不落下风,这是赵捗挥邢氲降摹�
确实也是如此。
御史台当初的确表示,你要有申诉,我们也让你申诉,但你们拒绝移交案件,就不能指责这是我们的过错。
恰恰相反,是你们公检法不守规矩。
王安石冷笑道:“这可不能怪薛向,任谁都会选择一个更为公平的审理制度,我相信天下人都会认为,公检法的审判制度,是要比御史台更为公平公正的。”
文彦博道:“要论公平公正,首先就应该做到遵守朝廷法度,御史台与大理寺是平级的,而公检法是在大理寺之下,那么检察院就无权重审御史台判决的案子。”
王安石道:“关于这一点,我早就说过,公检法也对此解释过,这是两件案子。”
“行了!”
赵顼突然开口打断他们的争论,“二位所言,是各有道理,但是朕的垂拱殿可不是用来分出胜负的,而是用来解决问题的。
关于御史台的判决,朕是看过的,也表示认同,同时朕也去到皇庭观看了那场审理,也是非常公正的,在朕看来,你们双方都没有错。
御史台的判决并无任何过错,但是薛向也拿出证据,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至于御史台和检察院,双方都在履行自己的职权,御史台监察到有官员非法赋敛,当然是得管,同时检察院在得到确凿证据,上诉皇庭,也是按规矩办事,其中并无过错,也没有什么可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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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可不愿意让这事进入一个死胡同。
王安石、文彦博虽都有些不情愿,但此时只能躬身道:“陛下圣明。”
赵顼看着面前老臣子,眼中闪过一抹欣喜之色,“此事就这么定了。”
言罢,他便起身离开了。
然而,关于这个结果,双方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对于革新派而言,虽然保住了薛向,但是并没有推翻御史台对新政的控诉,还是有些官员因此受罚。
这是新政执行以来第一次遇到。
而保守派更觉窝囊,唾手可得的胜利,就这么没了,关键这罪魁祸首就是他们辛苦培养出来的公检法。
并且,他们认为这就是司马光优柔寡断导致的,审刑院唯一可以拿捏公检法的,但司马光就是不愿意向公检法施压。
如今此案尘埃落定,他们中不少官员都认为司马光该为此次失利负责。
审刑院。
“怎么?在你们看来,公检法只是你们打造出来的一把刀,一把杀人的凶器?”
颓废多日的司马光,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一目扫视过去,“我还以为你们认同公检法,是因为公检法的公平公正?”
“司马相公认为公检法此番审判,公平公正吗?”
“当然公平,事实就是御史台并未真正掌控薛向违法的确凿证据,这才让薛向有机可乘,而公检法只是根据具体证据进行起诉,这与以前并无任何差别。”
说到这里,司马光突然话锋一转,“虽然薛向无罪,但不代表均输法就没有问题。根据此次起诉来看,均输法不但伤及部分百姓的利益,同时还伤及各地商人的利益,这与我们之前预测一样,均输法的目的就是为国敛财,这一定会与民争利。
而我之所以支持公检法,不仅仅是因为公检法更为公平的审理制度,同时还有捍卫个人正当权益的法制之法,商人的正当权益,也应该受到保护,我已经得知不少来自江南商人,准备上检察院正式起诉发运司。”
这个反转,令大家皆是震惊不已。
其实大家反对均输法,捍卫的就是地主、商人阶层的利益,只是说他们比较委婉而已,解释为为民争利,如今听到司马光将话说穿,就是要捍卫商人、地主的权益,这是要直接摊牌啊!
卧槽!误会了呀!
原来原来你是在憋大招啊!
你,你早说啊!
第七百二十七章 死局?
其实保守派的官员,也不是真的要逼迫司马光引咎辞职,其实司马光在保守派的基本盘还是非常稳定的,到底外面那一圈人可都是他派出去,如苏轼、苏辙、范纯仁等人。
他们只是希望司马光施压公检法,至少你得站出来,你身为掌门,屁都不放一个,叫我们怎么支持你。
是司马光自己觉得,有愧大家,他也很想将薛向给赶出朝廷,但同时他又不愿施压公检法,只能是辞职,夹在中间,他自己都难受。
如今司马光不但站出来,甚至直接表示要捍卫商人和地主的权益,这可真是振奋人心。
而且这话说回来,其实这才是使用公检法的正确方式。
最初保守派支持司马光的司法改革,为得就是要抗衡新政。
如何抗衡?
是防守,而不是进攻。
因为当初保守派是判定,新政必将会与民争利,如果能够保护民之利,就不需要惧怕新政,这就是一种制衡。
相反,御史台是带有攻击性。
所以,虽然二者针对的都是均输法。但是切入点是完全不同的,御史台就是直接控诉发运司的官员,要将他们给定罪。
而司马光说得,是保护商人的权益,而这才是公检法所擅长的。
就说这场官司,公检法主要也是保护薛向的利益,而非是要干死御史台,最多就是羞辱一番。
所以,是选择御史台,还是公检法,其实就是一个攻守抉择。
如今进攻不利,改为防守,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而在皇帝拍板之后,御史台先撤回对薛向的通缉令,但也只是撤回针对薛向的罪名,而不是说御史台的整个判决都被推翻,然后皇庭才给出最终判决,宣布薛向无罪。
其中默契尽在不言中。
而在宣判的当日,薛向就被释放了。
检察院。
“薛向何德何能,怎敢劳烦王相公亲自相迎。”
刚刚来到前院的薛向,见到王安石正在与许遵闲聊,立刻上前拱手一礼。
王安石笑道:“你此番可是凯旋而归,遇到这番波折,我心里也有愧疚,此外,我顺便来感谢许检察长,为你讨回公道。”
薛向也急忙向许遵道谢。
许遵忙道:“二位言重了,这都是我们分内之事。”
薛向又向许遵道:“怎不见张检控?”
未等许遵开口,王安石便是哼道:“那小子回家带儿子去了。”
“啊?”
薛向目瞪口呆。
许遵尴尬不语。
其实王安石今日过来,本也是想找张斐谈谈,哪里知道,那厮又休假了,真的是不打官司,不上班啊!
三人闲聊得几句,薛向便与王安石离开了。
上得马车,薛向突然向王安石道:“王相公,听闻张检控刚刚喜迎二子,你说我是否得上他家恭贺一番,顺便感激他还我清白?”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王安石苦笑道:“那小子可不差钱,他赚钱的能力,你就是贪污受贿可都赶不上。”
“是是吗?”
薛向惊讶道。
王安石又道:“朝中那些人老是弹劾你趋炎附势,经常给别人送礼,你就不会改一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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