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希北庆
张斐又问道:“你为何会来京城?”
李硕道:“我我是来京城告状的。”
虽然御史台没有来人,但他们也不敢阻止这些江南来的农夫上皇庭作证,他们还没有这权力。
张斐又问道:“告谁的状?”
“发运司。”
“发运司做了什么?”
“发运司在我们芜湖胡乱征税,去年我们芜湖县欠收,发运司就决定让我们折钱交税。”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听着是好事,但是当时我们芜湖县米价也只是涨到每斗四十五钱,可是发运司却让他们以每斗九十钱来折算,逼得我们倾家荡产。”
说到这时,李硕顿时不害怕了,是激动地叫嚷道。
院外百姓听得也是群情激愤,顿时是骂声震天。
只是一说,他们就完全相信,可见这种情况,不是个例,而是很普遍的存在。
赵顼微微皱眉,面露疑虑之色。
司马光瞧了眼王安石,是带着讽刺的笑意直摇头,好似说,我当初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就知道会这样。
确实!
当时司马光、苏辙、苏轼,全都是指出这一点,一定会出现这种情况。
王安石则是将脸偏到一边去,斜目以对,好似说,咱们等着瞧。
在场很多官员,盯着赵挘闼淙荒昙筒恍。绞甭溟澈芸欤灿辛Γ穸敲淮鹃忱绰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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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不大。
又骂得片刻,才渐渐安静下来。
庭长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张斐倒也没有跟赵捜ゼ平希窒蚶钏段实溃骸暗笔狈⒃耸故且允裁蠢碛桑媚忝钦鬯惚仁屑鄹叱鲆槐兜募矍!�
李硕道:“他们是说,附近都欠收,要去很远的地方买米,这运费全都算在咱们身上。”
张斐又问道:“那你们可否花四十五钱买米交税?”
“不行。”
李硕道:“只能用钱交税。”
“多谢!”
张斐扬起一份账目来,“大庭长,这是我们调查所知,去年芜湖县的情况,正如这位李大哥所言,当时发运司的确是以每斗九十文钱的价格进行折算,而当时芜湖县的米价的确也是四十五文钱。”
“呈上!”
待账目呈上后,赵捵邢缚窗眨叭绱丝蠢矗诽ú⒚挥形芟莘⒃耸梗⒃怂镜娜反嬖诜欠ǜ沉驳南窒蟆!�
张斐看向薛向,“不知发运使对此有何解释?”
薛向道:“首先,我并不知道当时芜湖县的情况,也是近日才知道。其次,这种行为是我们发运司所不允许的,我们的折算,一般是根据大米丰收地区的价格进行征收。”
“发运使,稍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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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向摇摇头道:“没有具体说,但是均输法条例解释里面有包含这一层意思,我们之所以在丰收的地区收货物,在欠收的地方收钱,就是为求减轻百姓的负担,如果以欠收地区米价来算,岂不是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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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向回答道:“因为这无法写清楚,首先,各地粮价是不同的,每日每月都在变化,其次,丰收的地区不止是一块地,粮价也是各有不同,有些地区即便丰收,粮价依旧是居高不下。
但是我们会及时各地价格统计起来,又分发给各地发运司,让他们去调整征税计划。”
这回不禁是司马光,就连富弼、韩琦都是直摇头,这个理由就太难令人信服。
你既然规定不了,那你就别这么干,你没有明确规定,那不就是让人有机可乘吗。
就连赵顼都是轻微地摇摇头。
在坐的革新派官员,也变得是忧心忡忡,这理由站不住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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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大庭长正好问了我想问的。”
张斐对此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又向薛向道:“薛发运使,你对芜湖县这种情况怎么看?”
薛向道:“我绝不会赞成这么做,因为这有违变法的理念,王相公的变法理念是富国富民,如果我事先知道,那我一定会严惩芜湖县发运司的官吏。”
张斐问道:“你是否有证据,证明你所说的话。”
“有!”
薛向道:“自从我出任发运司以来,我是四处巡视,走遍东南六路,不敢有丝毫怠慢,而我去过的州县,当地发运司都是以丰收地区的米价进行折算,至少都是当地米价的三分一,更有直接减少一半的情况,是大大减轻了当地百姓的负担。”
张斐点点头,又看向周正,周正立刻捧起一摞厚厚的证据,站起身来,又见张斐手指那些证据,言道:“这里是薛发运使近几年去往各地巡视的公文证明,以及当时当地征税的具体账目。都足以证明薛发运使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他一直在执行新法的理念,就是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国库因此节省支出,同时减轻百姓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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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立刻是扬眉吐气地瞪向司马光,这既是被你们认为的小人、恶人,你们才是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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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话,问出大家心里都想问的,包括革新派的官员,这种情况可不是假的,确实发生了呀,没得辩啊!
薛向斩却是钉截铁地回答道:“我没有一丝责任。”
此话一出,别说司马光他们,就连王安石都被吓到了,这回答的好像是有些不要脸啊!
张斐故作诧异后,才问道:“薛发运使为何回答的如此肯定?”
薛向道:“如果我知道这种情况,我一定会严格处理,但我的职权到底是执行新法,我是既没有监察权,也没有监察的人力,东南六路那么大,我哪里顾得过来。
当然,朝廷这么安排,这也合情合理,因为如果监察权也在我手里的话,这明显违反了祖宗之法,事为之防,曲为之制。
我是需要监察官署的辅助,关于这位李兄弟所言,显然是监察官署的失职,如果监察官署及时向我汇报情况,而我没有处理,那是我的失职,但我没有收到任何有关这方面的汇报。”
张斐问道:“薛发运使指得监察官署是?”
薛向道:“御史台。”
第七百二十五章 回旋镖
御史台?
这一支回旋镖射出,在场的革新派顿时变得是亢奋不已,心中连连称妙。
而富弼、司马光不约而同地皱了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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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是御史台的责任?
在一刻钟之前,都无法想象,薛向会将责任推给御史台。
这听上去,更像似一种较为幼稚报复。
你说这是我的错,我说这是你的错。
可仔细一想,他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这里面涉及到一个非常复杂因素,那就是下属犯错,上司是否应该承担责任,还是说监察机构承担责任。
但根据以往的案例来说,还是上司负责居多,监察机构通常只是担任举报的角色。
因为在古代司法理念中,处处都透着连坐思想,下属犯错,必然是要追究上司的责任。
可放在皇庭审理,这仿佛就变得不一样了。
就连赵顼脸上都出现困惑之色。
王安石微微笑道:“我就知道,这小子看上去逢人便笑,但却极为小心眼,御史台如此轻视他,他必会采取报复的手段。”
这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张斐教薛向这么说的。
薛向虽然聪明,口才也非常不错,但到底没有庭审的经验,对司法也不是说非常精通。
“御史台?”
张斐也是故作惊奇,问道:“薛发运使的意思是,真正应该为芜湖县情况负责的是御史台?”
“正是。”
薛向道:“当初太祖太宗设立这一整套制度,就是希望官署之间,各司其职,相互监督,故设有御史台、谏院,等监察官署。
虽然我统管着东南六路的发运司,但是我手里缺乏监督的职权,而且让我来监督自己,也是不合理的。
根据朝廷法度而言,理应是御史台察觉到这种情况,先向我汇报,如果我视若不见,亦或者有意包庇,他们再向朝廷申报。
但如今的情况是,御史台不但没有向我汇报,反而是有意隐瞒,然后趁机告我一状。他们将自己的失职,全都怪罪在我身上,这不是栽赃嫁祸又是什么?”
这一番话下来,所有的官员几乎都思索起来。
张斐问道:“薛发运使可有证据,证明他们是有意隐瞒?”
薛向道:“如果不是的话,那我就不应该是从京城百姓嘴里得知此事的,事先我是毫不知情,但御史台方面却是非常清楚。”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得,“不,或许他们也只是最近才知道的,而并非是故意隐瞒。”
张斐问道:“此话怎讲?”
薛向道:“据我所知,去年江南东路的监察御史钱志正在江宁府拜访几位好友,并且与好友一块游山玩水,以及花费了五百多贯的公使钱,他的好友也跟着用了一些。也许这是他们没有及时告知我的原因吧。”
这可真是赤裸裸地讽刺啊!
不少官员偷偷瞄向赵顼,但是皇帝仿佛只是在认真倾听。
张斐拿起一份文案来,“大庭长,这是有关御史钱志在江宁府的花费,以及他具体拜访了多少位好友,里面有写明详细的名字和地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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