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65章

作者:榭依

坦白说,镜阁作为一个黑吃黑的地方,身为左大臣的公孙哲原本一点也不奇怪会发生这种事情,甚至帝都高层应该也是心知肚明没有刻意挑开罢了,然而直到今天,他看到信上所示的惊人数字,才赫然察觉自己的儿子简直是胆大包天!

公孙晏将进贡给皇室的物资私自扣留近半,每年从各大商行搜刮的财物,甚至比报给陛下的还要多!

公孙哲的额头冷汗再次冒出,死死的揉着脑门,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儿子做事不靠谱,但是能不靠谱到如此地步,还是大大出乎了意料。

这封举报信如果交到太子殿下的手上,公孙晏不仅职位不保,恐怕连小命都得丢了!

想到这里,公孙哲蓦然咬住了牙,他再一次将信件放到了烛火上方,眼里满是恐惧和不安——干脆烧了吧?商行的联名信而已,只要不被皇室高层知晓,公孙晏仍有一万种方法摆平。

他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却还是停止了动作,公孙家族原本就是经商起的家,但是家规森严,也曾经是个光明磊落以“诚信、诚心”自居的一方富甲,虽然自迁居帝都之后耳濡目染,对祖上的规矩也不再严操值守,但是儿子犯下如此惊天的重罪,他这个做父亲的责无旁贷,怎么可以再次徇私枉法,包庇自己的儿子?

就在他内心挣扎之际,房间的门被轻轻叩响,太子太傅的声音传来:“左大臣,再不走赶不上门禁了,您不是想晚上被困在墨阁里吧?”

“哦,来了来了。”左大臣故作镇定的回话,一咬牙将举报信重新折好放入了怀中,他站起身,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只能一手扶着额一手靠着墙小心的走出去,太子太傅看他一脸虚汗,连忙过来搀扶了一把,“哎呦,您这是怎么了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还是让我送您回府,再命人去丹真宫请大夫过去看看?”

“不用不用,人老了毛病都出来了。”左大臣缓了口气,眼前也清晰了不少,“没事,我跟您一左一右差了不少路呢,不麻烦了。”

他推辞着走出墨阁,没等太子太傅跟上来,只见公孙晏裹着华丽的狐裘大衣,已经站在墨阁正前方,似乎正在等他。

左大臣的脸色“唰”的一下更加难看了,太子太傅看了看这对父子,啧啧舌,小声的道:“您该不会是和公子吵架了吧?那我可就不掺和了,让公子陪您回去吧。”

“爹啊,不舒服吗?”公孙晏大步上去,才伸手就被公孙哲一巴掌打开,太子太傅尴尬的退了几步,赶紧假装没看到绕道走了,左大臣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当面爆发,他瞪了一眼公孙晏,见他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我原以为你只是一天到晚游手好闲不干正事,没想到你如此胆大包天竟然……”

他忍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正在换岗的禁军士兵,又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生气的甩了甩衣袖:“跟我回家,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本来就是来接您回家的嘛。”公孙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凑着脑袋往墨阁深处张望,“明溪今天果然没来啊。”

“你!”左大臣一把捂住儿子的嘴,紧张的左右看,骂道,“你疯了!在这种地方公然称呼太子名讳!你果然是活的不耐烦了故意惹事是不?”

“呵……有什么关系嘛。”公孙晏眼眸一低,那是让左大臣也没看懂的奇怪目光,但是转瞬即逝,“快些走吧,钟声都响了好一会了,我倒是无所谓的,反正我老早就在镜阁里头放了床和被子,就算耽误了门禁的时辰回不了家,我也可以在镜阁里睡大觉,您肯定不行吧?墨阁肯定不会给您也摆一张床。”

“胡闹,你把镜阁当成什么地方?”左大臣嘴上埋怨着,脚下还是焦急的加快了脚步,按照天域城的禁令,钟鸣声响起半个时辰之后,连接内城的城门就会彻底关闭,如果有三阁两宫的人自己耽误了时间,那就必须先去禁军处登记,然后等到第二天城门开启之后才能再次离开,内城守备森严,又是各大部办公的场所,要是被迫在这里呆上一晚上,那怕是整夜都休息不好。

公孙晏一直紧紧跟着自己的老爹,他走的很快,一路上心事重重也不和他搭话,一直走到家门口才豁然顿步,甚至仰头看了一眼牌匾,确认自己没走错才突然气呼呼的用力推门。

公孙晏忍着笑,在走进家门之后,随手带上了门。

公孙哲站在大院里,从怀中取出那封联名举报信,气愤的扔在他脸上,骂道:“你自己看看,你好好看看!”

他的举动一下子引起了家仆的注意,众人小心翼翼的不敢上前,掌事的丫头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一溜烟的拐到后头去找明镜夫人。

公孙哲也不顾上周围还有其他人看着,一整天无处宣泄的情绪如火山爆发:“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你不要忘了你是太子殿下一手提拔的,你犯下这种滔天大罪,你是要让殿下蒙羞,让公孙家蒙羞!”

公孙晏默默捡起地上的信,就算早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他还是装模作样的打开,认认真真的看了几遍,然后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惶恐的望向自己的父亲。

怀抱着不可能的一丝希望,左大臣还是忍不住质问:“你自己告诉我,上面的内容是不是真的?”

“您觉得呢?”他没有回答,只是语气平静的反问,这一问左大臣气的急火攻心,脸庞刷的一下由红转白,一口气提不上来往后倒去!

“老爷!”明镜夫人闻讯赶来,赶忙一把扶住左大臣,慌忙给他顺气,就这么抚了好一会,左大臣呛了一口气,脑子里嗡嗡嗡乱成一锅粥,抬手指着公孙晏,骂道,“你、你给我滚到祠堂去!你去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告诉他们你都干了些什么!”

“祠堂?列祖列宗?”公孙晏捏着信,嘴角一直冷笑,“左大臣该不会是忘了,公孙家祖籍东冥,真正的祠堂和列祖列宗,都供奉在东冥的老宅子里。”

“你!”公孙哲第一次被他用这种淡然的语气堵住,惊得说不出话来,明镜夫人死死的拽着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劝道,“胡说些什么东西呢?让你去就去,谁让你跟你爹贫嘴的?”

公孙晏还想再说什么,猛然瞥见不远处两个小小的身影窜了出来,他皱了一下眉,明镜夫人连忙冲周围的丫鬟们使眼色:“看什么呢,都去干自己的事别在这杵着,琉儿、璃儿,快去把小少爷和小小姐带走。”

“是,夫人。”两个丫头一串小跑,一人抱起一个孩子,拍着背哄着朝后院走去,两个孩子被强行抱走,只能伸着手朝他高高的挥动,开心的迎接哥哥回家。

公孙晏的眼里是化不开的浓墨,自己上头有两个姐姐,都是早早的出嫁,如今也早就回到了东冥过着自己平静的小日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还都是不懂事的孩童,细算起来这一辈目前能掌事的只有他一个人,父亲对他寄予厚望,他也不负众望的成为太子殿下看重的那个人,年纪轻轻就成了镜阁的新任阁主。

他一直走着父母期待的道路,直到七年前亲手杀死蝶谷谷主,杀死那个他唯一真心爱过的女人,直到那一刻他才第一次感觉到迷茫,这条未来光明的道路,或许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他带回蝶镜的头颅,亲手放在双极会上,那一刻他在父亲和未来岳父的眼中看到了赞许,那应该是他想要的结果,却第一次触痛了心。

蝶镜的头颅也被双极会带走了,他发疯了一样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依然是一无所获,在绝望中,他动用蝶谷的冥魂术,在遗体尚未完全腐烂之际,私自剥离出了蝶镜的魂魄,那样恐怖的术法,带着绝对的权威和命令,让被控魂的女子无法再反驳他的一切,他将蝶镜的魂魄残忍的一分为二,一半留在自己身边,另一半则附着于冥蝶令上,留给了她的妹妹,现任月圣女蝶嗤。

“跪下!”耳边再度传来父亲的怒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后院祠堂里,那里仅仅摆放着一个灵位,高高的供奉在最中央,香火无日无夜从不会熄灭。

“我再问你一边,联名信的内容是不是真的?”公孙哲努力挺直背脊,依然不依不饶的追问着那个让他发笑的问题,公孙晏漫不经心的低着头,也不去看那个虚假的灵位,一字一顿镇定的说道:“是真的,左大臣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信上面的红章做不了假,各大商行的笔迹,您应该也清楚。”

“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大概……会被送交缚王水狱吧。”公孙晏这才微微扭头,看着父母脸上瞬间扬起的惊恐,笑了笑,“左大臣和明镜夫人还是尽快和我撇清关系会比较好,我时常往家里添些东西,这些东西来路不明,若是上头认真调查起来,或许会连你们一并问罪了。”

“晏儿?”明镜夫人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在胡说些什么呢?你年轻,就算是做错什么事情都还有补救的机会,你怎么能说……说什么撇清关系这种胡话?”

“呵……娘还是这样,溺爱不好的。”公孙晏忽然站了起来,左大臣眉峰紧簇,骂道,“跪下!没让你起来不许起来。”

“我若是一定要站起来呢?”公孙晏冷冷回应,一只手已经悄悄的放在了狐裘大衣下,明镜夫人死死的拽着左大臣,生怕这对父子一言不合再起冲突,此时的公孙哲已经气得两眼冒火,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儿子会在祖宗面前,大逆不道的忤逆自己!

公孙哲愤愤甩开明镜夫人,大步走上前,扬起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公孙晏脸上!

公孙晏没有让步,眼神清冷的可怕,嘴角微动,讥笑道:“左大臣知道我这身衣服什么价吗?”

左大臣这才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他身上的衣服,那是一袭非常华丽柔顺的狐裘,在衣襟和领口上,是用金线绣着的金盏菊,每一朵花的中央都镶嵌着一颗蓝宝石,甚至在这样的夜色里也能闪烁出华丽的光芒。

“大概也就您十年的俸禄吧。”公孙晏嘴上平静的说着话,眼里陡然闪出了耀眼的光芒,他默默解下狐裘大衣的扣子,抓着肩膀上的毛一把扯下用力扔在地上,然后毫不珍惜的踩了上去,左大臣惊讶的看着他,在那身厚重的大衣下,公孙晏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单衣,但是在腰间赫然别着两把锋利的刀!一长一短,分外华丽!

“你……你会功夫?”公孙哲诧异的走了声,明镜夫人也紧张的捂住了嘴。

“您不知道吧?”公孙晏飞速的出手,短刀划过一道明魅的线,只听“咚”的一声重响,灵位被他一刀砍断砸在了地上。

“左大臣和明镜夫人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儿子?”公孙晏不屑的笑,心里却是泛起难解的苦涩,父严母慈,他是多少人眼里羡慕的那个孩子,含着金钥匙出生,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果不是因为祖训,让他在幼年之时意外进入了蝶谷,他也许就真的会成为父母心里所设想的那个完美的儿子,和叶家小姐早早的成婚,进一步稳固公孙家的地位。

可他偏偏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蝶镜整整大他十岁,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这辈子不可能和一个普通的女人成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可还是不可救药的喜欢她!

“晏儿……你究竟想做什么?”明镜夫人忽然走上前,按住他手上一直颤抖的刀,“我或许是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你,但你永远是我的儿子,我永远都是爱你的。”

公孙晏的心猛然一颤,逼着自己甩开母亲的手,收敛了所有的亲情,面无表情的道:“阿雪身上的嗜睡症是我动了手脚,我从来也不喜欢她,也不想娶她为妻,麻烦明镜夫人代我跟七姑姑道个歉,解除婚约之后,我自然会找人将解药送到叶庄去。”

“你要去哪?”左大臣赫然吼住他,只见公孙晏将联名举报信重新扔还给他,转着手上的刀,笑吟吟的道,“以左大臣的性格,肯定会直接把我交给缚王水狱处分吧?您看我像是会束手就擒的人吗?”

“你今天踏出这扇门,就不再是公孙家的人。”

“老爷!”明镜夫人一惊,见公孙晏和左大臣对视而立,父子两默默站立了许久,直到公孙晏用力闭上眼睛,终于还是大步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走。

“晏儿!”明镜夫人想阻止,左大臣一把拉回她,怒道,“不许拦着,你不许出手拦他!”

公孙晏一步踏出公孙府,四下里安安静静,风从皇城深处呜呜咽咽的刮来,像无助的哭泣声。

“哎哎哎,这个死脑筋的老头子……怎么突然就开窍了。”他揉了揉眼睛,努力的止住了忍不住想滴落的泪。

“晏儿……”明镜夫人呆呆的看着空荡荡的大院,几乎不敢相信顷刻之间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会做出如此举动,左大臣走上前来搀扶着自己的夫人,在她耳边默默叹了口气,低语,“随他去吧,他既然觉得我们从未了解过他,那这一次……也就继续不了解吧。”

“老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明镜夫人一把抓住左大臣,指甲深深的扣进了他的皮肉里,左大臣却丝毫感觉不到疼,整个人都像失魂的傀儡,默默看着不远处被公孙晏一刀砍断的灵位,嘴里呢喃的念着,“他到底想做什么呢?夫人,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我必须按照规矩将这封联名举报信上交太子殿下,或许、或许这才是他想要的……”

明镜夫人不解,左大臣自己也不理解,但是他隐约有种恐怖的直觉——晏儿要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在此之前,他必须和公孙家彻底的撇清关系!

一旦这封信交到太子殿下手上,等待晏儿的无疑是全境通缉令!他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逃脱……自己只能为他争取这短短的一晚上时间!

第九十一章:潜入

公孙晏脚下生风,直接穿过繁华的长安大街,绕到秦楼后方,一步跳起从二楼的窗子里悄无声息的进入,江停舟被声响惊了一下,瞥见他的样子,低呼:“公子!你怎么这个样子过来了?”

他慌忙拉上窗子,公孙晏拿起屋子里早就准备好的另一件外衣穿上,小心的把腰间的短刀往里面藏了藏,他收起了平日里顽固子弟的模样,严肃的像换了一个人,环视了一圈,问道:“叶卓凡呢?”

“已经按你的吩咐,让行泽和秦姿带着他和小茶先撤离帝都城了。”

“好。”公孙晏松了口气,瞬间感到身心俱疲,坐下来闭目小憩,江停舟给他倒了一杯茶,问道:“殿下那边还是没办法联系上吗?”

“不出意外明天就能联系上了。”公孙晏接过茶水,喉间干涩的嘶哑疼痛,他揉着喉咙,眼神忽然变了,“帝都的三阁,军阁和镜阁都只有一枚金令,但是墨阁有两枚,正令在明溪手上,副令在左大臣手上,毕竟是协管天下的地方,更为严谨也是正常,只要我爹拿着他手上的墨阁副令要求见太子,除非陛下亲自阻止,否则封心台的禁军守卫也必须让步,就连高成川都没资格阻拦。”

“左大臣真的会去找太子殿下吗?”江停舟仍是有几分担心,公孙晏转着手上的茶杯,目光流转,竟还扬起一丝苦笑,“会的,就算今晚他没和我闹翻,他也还是会把联名举报信交给明溪的,老头子就是这种性格,我太了解他了,只要他能见到明溪,我就能联系的上。”

“闹翻?”江停舟脸色一变,脱口,“你这么快就把那封信给他了?”

“自然是越快越好,帝都的情况瞬息万变,不能耽搁,对了,你也赶紧离开这里。”公孙晏放下杯子,拿出地图的卷轴再度打开,“我已经联系过萧奕白了,他们应该也会尽快回来支援,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帮他们摆平进入天域城的检查,陛下虽然没有明着要抓捕他们,应该早就已经暗中通知到了四大门,我怕是他们还没进城就要遇到意想不到的意外。”

“他们俩那张脸,确实辨识度太高了。”江停舟啧啧舌,公孙晏叹了口气,“北门和东门是肯定走不了的,那就只有西门和南门,南门常年紧闭,除非重要的节日不会轻易打开,西门则要绕过外围荒地,那附近和阳川接壤,有很多高大的岩石群,我担心陛下早就在荒地布好了埋伏,眼下最安全的……应该还是南门。”

“可南门不开啊。”江停舟提醒了一句,“如果不走城门,直接从城墙上翻过来呢?他们几个人的身手,翻个几十米高的城墙没什么大问题吧?”

“那样会直接被祭星宫逮到的。”公孙晏连连摇头,显然比江楼主更清楚帝都的布局,“祭星宫有窥视飞垣全境的‘眼睛’,天域皇城更是重中之重,我得想办法让南门附近的眼睛暂时失明才行,风魔曾经调查过各地司星台,发现他们是利用一种奇怪的晶石感知附近的灵力和异常气息,自从七年前他们从蝶谷抢夺‘八荒琉璃司星仪’之后,这些晶石的感知力就越来越强了,它们的核心,应该都在祭星宫里,我得先去毁掉它。”

江停舟被他惊的好一会说不出话,许久才忽然反应过来,赶紧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想潜入祭星宫?你忘了你上次潜进总督府受的伤还没好呢!”

“若有其它方法,我也不想冒险,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公孙晏揉了揉手臂,上面还有被炎帝剑灼烧过后未曾痊愈的伤痕。

想起高成川,公孙晏的脸庞俨然有些严肃,蝶谷的冥术能完美的掩饰气息,加上总督府上的禁卫并不多,他轻而易举的就潜了进去,直到高成川突然返回,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家竟然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若不是袖中蝶镜及时提醒,恐怕当时就要尸首分家!

一直到他感觉到来自炎帝剑的炽热气息之前,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公孙晏敲击着桌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坦白而言“剑术”在飞垣并不是非常流行,除了阳川有几家剑术名门之外,其它境内还是多以术法为主,虽然军机八殿现在也越来越重视剑术、刀术的培养,但是对比师承昆仑山归来的萧千夜仍是天壤之别,所以他才能迅速以剑术征服整座大陆!

三百年前明嘉帝所铸的“四皇剑”,传承到现在更多的其实是权力的象征,他也万万没有料到高成川真的是一名剑术高手!

不对劲……公孙晏蓦的咬住唇,那一夜的惊魂在眼前反复回放,高总督的速度、力量都远远超过正常人,甚至根本不像人!

不像人!公孙晏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北岸城的时候曾经和高成川的心腹慕西昭交过手,那家伙是个药人,被缚王水狱改造过,也曾瞬间爆发出不像人类的力量!

想到这里,公孙晏怔了一下,冷汗直冒……高总督该不会亲身试药吧?

江停舟踟躇了半晌,还是觉得不妥,打断他的思绪,正色道:“不行,你刚才也说了你已经和左大臣摊牌了,那等他明天见到太子殿下,你就会成为飞垣的全境通缉犯,然后你还想潜入祭星宫?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所以趁着我还能在帝都自由活动,我今晚就要去。”公孙晏这才回过神,他抬起脸看到楼主愕然的神色,叹气,“对了,你告诉行泽不必特意跑去阳川调查大宫主的身份了,她在伽罗和萧奕白他们交过手,是魔物地缚灵所化,真的是荒唐,地缚灵竟能入主祭星宫!我也正好借此机会调查一下四境分离的计划,再往后想进入祭星宫就没那么容易了。”

江停舟沉着脸,公子的话让他也有几分震惊,公孙晏轻轻晃了晃衣袖,温声道:“阿镜,你醒着吗?阿镜?”

冥蝶没有理他,公孙晏无奈:“罢了,楼主你现在去南门附近守着,那里的城门上有一个灯塔,里面放着的就是那种晶石,它会在夜里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如果你看见灯塔熄灭就立即将南门的门栓打开,那里平时不开门,多半守卫也不多,打开之后你就赶紧离开,也不要再回秦楼了。”

“可是……”江停舟还是有些犹豫,公孙晏拉紧了外衣,摆摆手,“门栓打开之后别开门,用幻术遮一下,现在禁军七成的守卫都在星罗湖,祭星宫也一定会优先处理灯塔的异常,只能赌一把希望他们不会注意到南门了。”

“你赌的可是有些离谱,万一赌输了……可是赔不起啊。”江停舟虽然嘴上这么说,脚下已经换了方向,他拿起一直挂在墙壁上的长剑,轻轻的抚摸着许久不曾出鞘的剑身,“那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说起来如果你成功了接下来又要怎么办?你应该暂时还不会离开天域城吧,要躲到哪里去呢?”

“我自有退路,不必担心。”公孙晏神秘的笑了笑,递给他一只冥蝶,“这个你先留着,若是发生什么意外可以用它联系我,不过一只冥蝶只能用一次,你自己把握。”

“好。”江停舟收起冥蝶,公孙晏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拉开了窗子重新跳了出去。

人不可貌相——这是他现在对公孙晏唯一的看法。

夜幕越来越深,内城的门禁时间也早就已经过了,公孙晏避开了繁杂的人群,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城墙一角,禁军的驻都部队大概每隔十米就会有两人分上下两边站岗,或许是出于对高总督的信任,又或许是坚信外城守备稳如磐石,内城附近的城墙上反而没有设立祭星宫的眼线,虽然按照规定门禁之后内外城人员不可以再进出,但他早就已经摸清了所有的路线,知道该如何掩人耳目。

每隔一个时辰,城墙上下的禁军守卫会进行一次位置互换,他们是利用军械处特制的云龙锁,上层的守卫放下绳索下来之后,下方的守卫再用它回去,然后收回云龙锁。

他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城墙的最边缘,只有左边十米处有人,右侧就是死路,而他大约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能在守卫眼皮子地下潜进内城。

就在此时,从几十米高的城墙上丢下来一根绳索,公孙晏屏住呼吸,只见一袭紫金色队服的士兵沿着绳索滑了下来,在到达底端之后,背过身跟同伴打了个招呼,公孙晏就是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机会,风一般的冲了出去一把抓住云龙锁顺势借力直接蹿上了城墙!

才落地的守卫被这一阵奇怪的风吸引了注意,拉了拉绳索向上张望。

“起风了吧,最近天气不好呢。”下方的守卫也跟着拉了拉,笑道,“能有什么事嘛,放心,我先上去了。”

公孙晏在守卫重新回到岗位之前已经拉着另一侧的云龙锁滑下,在快要落地的同时顺着城墙横走回到了角落里。

晏公子摇了摇头,说到底还是自己学艺不精,这些攀岩走壁的功夫确实不是他擅长的,要是换成萧奕白,恐怕能当着守卫的面大摇大摆的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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