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354章

作者:榭依

第七百九十五章:苍穹树海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下意识的转向身旁的飞鸢,焦急的问道:“他要带阿潇去哪?”

飞鸢眨眨眼睛,好笑的回道:“应该是要去凤阙后方的苍穹树海吧,那是澈皇年幼之时喜欢呆的地方,阿琅也是在那训练守卫的战士,他还指点过澈皇……”

“带我过去。”他打断飞鸢,满眼都是莫名其妙的紧张,飞鸢捂着嘴偷偷笑起,故意板着脸拒绝,“那可不行,凤阙以前都是要得到皇鸟的允许才能进入,苍穹树海在其后方,平常是用于训练的,这会墟海入侵之战才结束,我们也需要时间休养生息重整旗鼓,那地方……那地方相当于你们人类的军机要地吧,我可不敢私自带你进去。”

“就一会……我就远远看她一会。”萧千夜无暇关心飞鸢憋红的脸,紧张的连手都无意识的握成了拳头,自言自语的嘀咕道,“那家伙上来就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平时脾气一定很差吧,我要过去看看。”

“看什么?阿琅不会伤害潇儿的,你放一万个心。”飞鸢摆了摆手,无所谓的翻了个白眼,“刚才在外面你不是不想进来嘛?怎么这会忽然改变了主意还要我带你去树海?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吃醋了啊!?哈哈哈哈哈,阿琅长的是挺威武帅气的,他可是好多同族的梦中情人呢!虽然年纪大了点,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年龄对我族而言都是虚的,啧啧,像潇儿那样年幼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很容易就会心动吧……”

他笑呵呵的拖着下腮,阴阳怪气的看着对方的反应,萧千夜僵硬的转过来,阴晴不定的脸反复交错着红白色,显然是被这几句话戳痛了内心,他微微咬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默默低下头,轻声避开了这个敏感的话题:“我只是担心她,没有其它的意思。”

飞鸢的笑就这么尴尬的僵硬在脸上,虽然这句话他一个字也不信,但从对方一瞬颓然的眼神里,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一抹难以言表的悲伤,半晌,飞鸢懊恼的抓着脑袋,没好气的骂道:“真是麻烦……行了,反正我都已经违规了,也不差再多违规一点,不过还是老规矩,你只能远远的看着,要是暴露了,我会被阿琅骂的!”

“嗯。”他赶紧点头,生怕下一秒对方就会反悔,飞鸢无奈的抓着他,绕过辉煌的火树银花,他的火焰轻柔的包裹着萧千夜,从凤阙的旁边悄无声息的往更深处掠去。

果然过了五彩斑斓的凤阙,眼前的景象豁然变得静谧起来,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高大古树林,不同于前方只有枝干的巨型苍木,这里的树不仅直冲云霄,而且枝叶茂盛,能将上层的阳光完全的遮挡住,以至于树顶沐浴着轻和的日光,看起来安逸舒适,地面则一片漆黑,只有稀稀落落的光束零星的照进去,显得神秘而悠远。

“嘘……”一落地,飞鸢紧张的拽着他的胳膊不敢撒手,嘱咐道,“浮世屿为鸟族净土,凤阙往后只有神鸟族可以进入,我族虽然生性散漫,但在阿琅的影响下还是有不少同族愿意担起守护之责,阿琅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天赐的神力也要有后天的努力才能匹配’,所以他一贯对战士们非常严格,并且亲自在此训练,上方视线辽阔,可以进行高速位移、俯冲、抬升,对力量、速度的训练极有帮助,但是下方的地势就很复杂了。”

萧千夜漫不经心的点头,尚在军阁之时,四大境的分部每年都会安排特训,他倒是对这样的景象产生了莫名的熟悉感,甚至本能里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飞鸢指着前方古树林里飘荡着的绿色光点,继续说道:“苍穹树海里有很多灵体常年受到火种的影响,它们不会伤人但非常的敏锐,要是我们的战士在训练的时候偷懒,它们就会找阿琅告状!偶尔有些迷路的家伙误闯进来,也会被它们赶出去,所以你可千万小心,你身上属于上天界的气息很明显,我帮你遮住可以糊弄下别人,未必糊弄的了灵体。”

萧千夜也在惊讶的看着前方,他曾在赦生道见识过沾染着黑龙气息的特殊灵体,那些东西可以吞噬阿潇身上的火焰,对外来的入侵者格外的敏感,而苍穹树海的灵体呈现出荧绿色,像人世间常见的萤火虫,拖着一条细细的光尾,宛如浮萍般顺风漂流在空气里,它们是这片古树林里最为重要的光源,汇聚在一起的时候,甚至可以照亮附近的景象。

他刚刚往前走了一步,灵体被他脚下的风微微晃动,好奇的窜动起来,吓的飞鸢脸色唰的雪白,一把拎着他头也不敢回的沿着树干跳到了树顶。

树顶的光倾泻在身上,让他情不自禁的闭眼深深呼吸了一口,飞鸢微微扭头看着他,那一头苍白的短发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沧桑,和雪域初见的年轻人截然不同,他忽然心中百感交集,拉着他在树冠上轻轻跳跃,不过一会就来到一颗更高大的树旁,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悄无声息的躲入茂密的枝叶里,然后指了指对面,说道:“苍穹树海有很多树屋,我族受伤需要疗养的时候才会进入凤阙,平时休息的话则喜欢住在树上,对面那颗就是从前澈皇的,不过自从她被困两境交界处之后,那里就再也没有人进去过了。”

萧千夜一言不发的望过去,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树屋的正门,飞鸢神秘兮兮的勾出一抹火焰,轻飘飘的放到了窗台上。

飞琅放下云潇之后,在门口恭敬的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她好奇的张望着,这是整个苍穹树海最高的一颗古树,所以从这个高度可以将整个树海尽收眼底,而在她的背后,树屋的布置则非常的简单,除去一盏精致的小灯,就只剩一张柔软的床榻。

因为神鸟族可以依赖火焰改变体型的大小,所以树屋也是小小的,像一个温馨的小窝,她本能的走了进去,抬手摸了摸中间的小床,飞琅跟进来,数万年的回忆接肘而至,让他感慨万分的低叹道:“澈皇对人类特别的感兴趣,在她初学化形之术之后,就总是喜欢用人类的姿态生活,或许是受到她的影响,越来越多的族人也开始模仿她,所以您看前方的宴会里,其他鸟族都在拼比原身,只有我族以人类的模样喝酒唱歌,真不像话。”

云潇笑了笑,并不意外,接道:“其实不仅我族,很多灵兽都非常向往成为人类,因为人类的感情是最丰富的,他们能克制本能,甚至能为了一种叫理想的东西超越极限……”

“殿下。”飞琅打断她的话,虽然面上笑吟吟一派温柔的模样,语气已经暗暗加重了几分,“人心难测,他们不坦率,心思复杂又总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势,实在不是什么可以深交之辈,小殿下流落人世间多年,想必是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既然回归,过往的那些事情也就不必再提。”

云潇抿抿嘴,只是合了一下眼皮没有反驳,飞琅转过身指着阳光普照的树冠,微笑着扯开话题:“待您伤势好转,可以在此处指点我们的战士,当然在此之前,您自己的剑术也要再练练才行,属下可以陪您练习……”

“我不要。”云潇笑呵呵的跑进树屋,直接后仰在柔软的床榻上伸了个懒腰,飞琅紧蹙眉头,大概是没预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奇怪的追问,“不要什么?您的火种能力虽强,但太过年幼,又意外的流落人世间,以特殊的身份成长,导致您的经验、历练都远远不够,天生的神力如果没有后天的努力,岂不是暴殄天物?您现在是浮世屿的皇,将来还要带着浮世屿翱翔,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任性……”

“停停停!”云潇气鼓鼓的坐起来,瞪着他嘟了嘟嘴,“你怎么和我师父一样板着脸训话,我不是不要好好练习,只是不要你陪我罢了!”

飞琅无奈的瘪瘪嘴,郁闷的道:“那您要谁陪您?飞渡、还是飞鸢?”

“我有师兄陪我嘛。”她笑嘻嘻的咧了一下嘴,自言自语的嘟囔,“师父领进门,可他说剑术的修行需要强大的体格支持,我以前是混血,稍有不慎就会引起火种失衡误伤自己和同门,所以他老人家就只教了我七转剑式,但我不是学剑术的料,总是练的不好被师父留下来训话,后来就是师兄一直在教我了。”

她踢着脚,脑子恍恍惚惚有些碎片在浮动,小声嘀咕:“我师兄……师兄……”

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硬生生的挖去,云潇呆了数秒之后才重新扬起笑脸,看着飞琅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师兄叫天澈,他以前也是墟海的人,不过他和那些鬼迷心窍的蛟龙不一样,他可温柔了,从小就很宠我。”

飞琅皱着眉,语重心长的提醒:“浮世屿不允许外族进入,殿下的那位师兄自然也不能例外,您总不能返回昆仑山去练习吧?所以还是请您将就一些,让属下来吧。”

云潇不甘心的拉长了脸,飞琅看着好笑,急忙说道:“昆仑山我去过的,有机会的话属下可以陪您拜访,您放心,属下并不是想限制您的自由,只是大战才结束,希望您能先以浮世屿安危为重。”

第七百九十六章:跟随

云潇生怕他唠叨,赶紧装模作样的点着头,立马扯开话题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去的昆仑山?”

飞琅也不想一上来就对她太过苛刻,微笑着回答:“大概三百多年前吧,具体的我也记不太清,那时候是偶然路过,发觉下方有非常危险的瘟疫正在肆虐,我隐隐察觉到寒风里带着远古魔物的气息,出于本能下去查看情况,然后才发现昆仑之巅竟然有人类建立的门派,山下还有一处继承了西王母秘术的深谷……”

“啊……”云潇惊讶的发出一个音符,从床榻上跳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激动的接话,“是无言谷爆发内乱引起天池幻魃逃脱的那一次!那不是一般的瘟疫,是因为魔气影响而产生的寒疾,肆虐了好多年也害死了附近好多无辜的百姓,后来还是在上天界蚩王的插手下才联合昆仑派稳定了形势,可惜那时候幻魃并没有被完全的消灭,我娘……我是说我人类的娘,她就是被幻魃害死的。”

说到这里,云潇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去,颓然的坐在床榻上绞着手低声将那一场幻魃之灾告诉了飞琅,越说话神情就显得越哀伤难过,飞琅暗暗一惊,没想到这中间还有如此曲折危险的过往,自责的道:“当年我曾隐瞒身份去过昆仑派和那座深山雪谷,但我察觉到那只魔物来历不凡,似乎是西王母时期留下的女仙堕落成魔,我斟酌利弊之后,觉得那不是我能对付的对手,所以只是稍作提醒就离开了,想不到后来……后来会发生这种事情,殿下,请您原谅属下当年的过失,若非如此,您那位人类的母亲,或许……”

“不关你的事。”云潇连忙搀扶起飞琅,认真的道,“你不要动不动就对我行礼嘛,像飞鸢、飞渡那样就好了,我娘的事情牵扯到很多的恩怨,我也没有责怪过谁。”

飞琅的内心五味陈杂,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云潇叹了口气,踢着脚尖说道:“那一战我被蚩王设计陷害夺去了一只手臂,整只手的血肉都被那柄剑吞噬了,就剩了白骨,虽然不疼不痒还能自由活动,可是看起来怪吓人的,对了,我的手还是在溯皇的帮助下才恢复的!她的火焰留在那只手上,后来我意外被人杀了,也是她的火一直温暖着我,直到、直到……”

云潇蹙了一下眉,下意识的抬手用力按压着眉心,这一段的记忆变得格外模糊,有强烈的违和感不断的冒出来,短短数秒就让她满头冷汗沿着脸颊滴落下来,飞琅一惊,这些事情他虽然听说过,但现在的云潇记忆混乱,谁也不知道她记得的过去和真实的过往到底有多少误差,以至于他也不敢擅自开口,只能紧紧捏着手心焦急的等待着,过了一会,云潇甩了一下脑袋,立刻就有疲倦的神态显露出来,语调渐渐压低:“我也算因祸得福吧,人类的身体被杀死后,在溯皇的帮助下恢复了现在的身体,若非如此,我还受困在混血的束缚里,也没办法守护浮世屿。”

飞琅松了口气,多余的话他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云潇张着手臂直接躺了下去,抱着柔软的被褥把自己裹了起来,笑呵呵的道:“阿琅、阿琅,他们都是这么喊你的吧,以后我也喊你阿琅好不好?”

“都行。”飞琅随口回话,仿佛看到了年幼的澈皇,也是用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模一样的语气说着一模一样的话,他不动声色的哽咽了一瞬,习惯性的想行礼的时候被云潇以更快的速度按住了肩膀,没等他抬头,训斥的声音就毫不客气的在耳畔响起:“不要这么拘束了,我叫云潇,不要再喊我‘殿下’了,这是命令。”

飞琅一时哑语,随即听见银铃般的笑声咯咯传来,让他不由自主的放松了心情。

窗台上的火光悄然灭去,另一颗古树上,飞鸢捏着手心里的那团火光丢给萧千夜,玩笑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我说了阿琅是个很温柔的人,严厉也只是希望潇儿可以尽快担起皇鸟的责任,为了浮世屿的安宁稳定而努力,他才不是想甩脸色给下马威呢,你呀……你根本就是吃醋了,才一定要追过来看看吧?哈哈哈哈!”

那团火苗落在他的掌心,他一动不动看着火焰里云潇笑颜如花的脸,那些曾经最为惨痛的记忆也已经在两生之术的作用下无声无息的被篡改,他微微一笑,轻轻用力将火苗掐灭,最后扭头深深不舍的朝着那颗最高大的古树长久的看了一眼。

飞鸢尴尬的咳了一声,坐直身体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

他握合手掌,感受着间隙内部古尘的状态,淡淡回答:“去下方冰封的原海等那只黑龙。”

飞鸢默默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漫无目的的往四周张望,似乎是感觉到了一种深刻的不甘心,忽然从指间拉出一条细细的火线,趁着萧千夜分神之际悄然将线延伸到苍穹树海的下方,树林里荧绿色的灵体被他的气息搅动不约而同的汇聚过来,飞鸢故作漫不经心的跳起来拍了拍衣摆,随口说道:“那我送你出去吧,离开浮世屿之后,你就和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嗯……”他没有回头,目光一直落在树屋的方向,“多谢了。”

话音未落,萧千夜的眼眸赫然一沉,一只寄灵拖着细长的光尾从下方摇曳而出,一晃一飘莫名就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和这只寄灵大眼瞪小眼都是愣住了数秒才反应过来,不等古尘从间隙里抽出,寄灵鬼魅的挪动一个眨眼的瞬间就落到了对面树屋里飞琅的肩头,飞鸢装模作样的一跺脚,抓着他低呼:“糟了,它们要去找阿琅告状了,我去托住阿琅,你自己想办法跑吧!”

寄灵从苍穹树海的四面八方汇聚过来,飞琅第一时间转身离开,他才跑出来迎面就看见飞鸢冲了过来,厉声问道:“阿琅,有外人闯入!难道还有遗漏的蛟龙!”

飞琅疑惑的看着不请自来的同伴,被他拉着一晃就离开了好远,直到走到苍穹树海的边缘,飞琅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停下脚步,他严厉的扫视一圈,目光重新望向刚才走过的地方,一双眼睛锋芒雪亮的落在飞鸢脸上,看得他背后冷汗直冒,尴尬的咧嘴笑了笑,飞琅越想越不对劲,托腮沉思,低道:“这五年就算有蛟龙能闯入浮世屿也只是在苍木附近徘徊,凤阙和苍穹树海从未被入侵,既然是被寄灵察觉,那一定还藏在树海的某一处,你把我拉到这里来,到底什么意思?”

“啊?是、是这样吗!”飞鸢语无伦次的回话,和平日里从容不迫,对待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辅翼判若两人,飞琅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不会也和他们一样喝多了脑子不清醒了吧!战争才结束多久,就算是庆功宴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去前方巡逻,让飞渡那家伙也不要偷懒了,我回去树海检查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哎、哎!阿琅!你等等!”飞鸢还想拉住他的时候,飞琅已经像一束火箭迸射而出。

苍穹树海之内,云潇的身边也汇聚起无数寄灵,它们落在她的肩头、额头和掌心,细细的光尾轻柔的左右横扫,仿佛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云潇眨眨眼睛,明明一个字也听不懂,但又非常奇怪的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她往旁边紧张的望了望,很快就敏锐的察觉到一抹外来的气息被火焰遮掩着若隐若现,寄灵手拉手指了一个方向,她暗暗提高警惕,火焰凝聚成剑追出去查看。

萧千夜已经从树冠跳到了地面,古尘分化出一柄吸收光晕的刀影,他就藏身在这片阴影下,看着越来越多的寄灵摇摇晃晃的飞过来,和他擦肩而过后疑惑不解的在附近徘徊起来。

而云潇也在数秒之后注意到了这一片的寄灵,她一步一步的走过来,身上的火焰呼啸而出形成刺一样危险的屏障,越靠近刀影,炽热的气息就越加灼烧的萧千夜面颊生疼,一直走到光晕的面前,云潇奇怪的停下脚步,试探性的往前伸出手摸了摸,指尖的感觉是一片虚无,但这里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吸引着她情不自禁的靠近。

“谁……”许久,云潇抬手散去围观的寄灵,火焰一扫幻化成屏障,“谁在这里?”

他犹豫了一瞬,散去古尘的刀影,云潇惊讶的捂住嘴,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怎么是你!”

“我……”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匪夷所思的出现,但云潇已经大步靠了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紧张的摇摇头,低道,“阿琅过来了,你别说话,跟我来。”

她牵起他的手,像小时候一样无视世俗的礼仪,直接将他带回到树屋里,云潇左右张望了半天,发现这么小小的树屋里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只有那张床下勉强可以塞进去一个人,她尴尬的扭过头瞄了他一眼,指着床底小声嘀咕:“阿琅要回来了,要不……要不你委屈一下先躲到床底下……”

萧千夜皱着眉,是显而易见的不情愿,这时候清晰的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云潇倒吸一口寒气,来不及想那么多一把拎着他扔到了床上,她反手盖住了被子,下一刻,飞琅紧张到招呼也没打直接推门而入,看见云潇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探出脑袋望过去,一脸疲倦的模样睡眼松醒的抱怨:“你怎么又回来了,快出去不要吵我休息。”

“哦……是。”飞琅尴尬的红了脸,这才想起来树屋已经不是空着无人的状态,赶紧低头退了出去。

第七百九十七章:惊觉

他被蒙在被褥中,再一次感受到那股怦然心动的体温贴着冰凉的身体穿透皮肤温暖着每一寸血肉,直到云潇笑咯咯的掀开被角,一手拖着脸颊,一手毫不客气的捏着他的鼻子阴阳怪气的问道:“你怎么偷偷溜进来的?这里可是浮世屿后方的苍穹树海,连我都是第一次来,可你竟然无声无息的穿过苍木和凤阙跑进来了,一定是有人带你进来的吧,是谁胆子这么大敢违规,我要罚他了。”

她眉飞色舞的开着玩笑,萧千夜赶紧低头避开那束火热的目光,他从床榻上逃命一般跳起来,站在一旁的角落里拘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云潇憋着笑凑过去,贴着他的脖子用力嗅了嗅,眨眼:“是飞鸢的味道,咦,你们认识吗?飞鸢可不像是会违规的人,你给了他什么好处?”

“没有……”他低声回答,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地方,但他才准备推门,云潇踮着脚用身体拦在中间,歪着头指了指门外,小声提醒:“你现在出去就会和阿琅撞个正着,阿琅可不喜欢上天界的人,我知道你很厉害想走没人拦得住,可我不想你们起冲突,所以你就在这呆一会,等他走了我送你出去,好不好?”

说完她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对他拱了拱手,萧千夜僵硬的看着她,这种如出一辙的哀求他见过无数次,每次都能让他将所有的话硬生生吞回去,只会乖乖点头。

果然下一秒她就乐呵呵的坐回床上,好奇的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自言自语的嘀咕:“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上天界找了浮世屿很多年,你们有一种名为‘点苍穹’的法术,据说只要在踏足过的流岛留下那种法术,之后就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清楚的了解到上面发生的一切,不论是人是兽,只要是活着的一切生物都能被随时掌控,是这样的吧?”

他下意识的点头,云潇一下子又从床上跳回了他的身边,眉头皱成一团紧贴着他的鼻尖问道:“你该不会是偷偷进来用那种法术的吧?”

“我不会那种东西。”他往后躲了一下,整个身体都靠在墙上,云潇继续往前紧凑过去,就是要紧紧挨着他憋着笑挑逗道,“你骗人,点苍穹之术是上天界统治流岛的根本,你怎么可能不会?”

他被问的哑口无言,在去往终焉之境前,他确实对上天界的法术一知半解,加上受限于自身对灵力生疏的控制,在这方面始终差强人意,但自从在终焉之境以凝时之术汲取力量之后,他唯一的短板也不复存在,眼下他该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凝时之术的弊端显露之前,将所有的隐患一一铲除。

想到这里,萧千夜低头紧握着掌心,古尘在间隙里保持着安静,帝仲也一直沉默不语,似乎是在包容宠溺着他,让他莫名其妙的在这种地方干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哈哈,你脸红了,果然刚才是骗我的吧?”云潇倒是没有察觉到这短短数秒之间对方心底复杂的情绪变化,她的手从鼻尖松开,摸了摸萧千夜的脸颊,微微一惊触电般的收了回去,她咽了一口沫,似乎有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让她呆呆望着自己的指尖发了一会呆,然后又认真的深吸一口气,重新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最后才低呼道,“你身上好冷啊,怎么这么冰,生病了吗?”

没等他想好该怎么解释,云潇乐呵呵的抱起了桌上那盏灯用火焰点燃,提着灯在萧千夜面前晃了晃:“这样会好一点吧。”

他平定的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昆仑山巅那个抱着小夜灯装鬼吓唬他的小姑娘,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他一笑,云潇惊讶的瞪大眼睛:“你笑了,第一次见面你就板着张脸不理我,跟个冰雕一样让人讨厌。”

“我没有不理你……”他下意识的反驳,又立刻抿紧嘴唇挪开目光,云潇冷哼一声,骂道,“我都自报家门了,你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小气。”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回答,不知为何觉得胸口有些隐隐作痛,云潇耐心的等了好一会,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眉毛一挑,明亮的大眼睛闪出火光,不甘心的抱着灯黏过来,嘿嘿坏笑了两声:“你真不可爱,既然不想告诉我名字,又不愿意和我说话,你为什么要偷偷跟着我呀,难道是被我迷住,爱上了我,又放不下自己上天界的身份,所以才这么不坦率吗?”

他抬起头,撞见那双会笑的眼睛,云潇几乎整个身体都要挂在他的身上,乐呵呵的说道:“看我做什么?我好看吗?”

这样不害臊的问题,从她口中一秒不带犹豫的问出来,反而让萧千夜在同时红了脸,僵硬的点头:“好看。”

“真的吗!?”云潇开心的捧住脸,脚尖一踢勾起灵术的镜子,她在镜子前面转了几圈,边自恋的欣赏自己,边喃喃说道,“不过这不是我本来的模样,我因为一些意外曾经以人类的身份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的我就长这样,反正也习惯了,我也不想改变,你要是只喜欢我这张脸的话,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她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萧千夜,平举着一只手,试探性的将手恢复成羽翼的模样,低道:“这才是我真实的样子,好看吗?”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认真的回道:“你怎么样都好看。”

“哎呀!嘴巴真甜!”云潇轻声骂了一句,开心的眉眼乱飞,凑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挑逗起来,“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原本一直不动声色的故作冷硬的脸瞬间起了奇异的变化,没想到这么隐秘的问题会被她毫不掩饰的问出了口,红晕从脸颊不受控制的蔓延到耳根,云潇直接贴到了他的胸口上,煞有介事的听着胸膛里“砰砰砰”跳动的声音,自言自语的说道,“虽然你表面上一直冷冰冰的不理我,可你总是忍不住偷偷的看我,嘿嘿!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吗?”

他心虚的挪开目光,没想到自己那些无意识的小动作早就被她不动声色的看进了眼底,但“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却深深的刺痛了他心——年幼之时,他怀揣着一分野心,有着太多不能难以言明的顾忌,每走一步都要斟酌利弊,真正一见钟情毫无掩饰的缘分,是九千年前那场偶遇,是被他误打误撞夺走的羁绊。

他一时分心,再回神就看见云潇整个脸都凑到了他鼻尖上,咧着嘴扬起无邪的笑,问道:“你不开心,难道是我猜错了?哎呀,你可别放在心上,我这人就一个坏毛病……就是自恋!哈哈!”

她嘻嘻哈哈的掩饰了他的不适,然后在他身边保持着一个身位坐下来,不再像以前那样上蹿下跳毫无礼数的粘人,无聊的踢起脚尖。

萧千夜侧身看着她,那样微笑的脸上不知为何隐藏着一分淡淡的哀伤,让他心底微微一抽,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我不可以喜欢你吗?”

“啊?”云潇瞪着眼睛吃惊的转过来,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冰山一样沉默寡言的人怎么突然转了性,萧千夜顿了顿,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起,紧张的低头,重复:“不行吗?”

云潇皱着眉,虽然没听懂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还是毫不犹豫的接了话:“可以呀,不过……”

“不过什么?”他紧张的握紧拳头,一秒都等不下去想听到答案,云潇好奇的盯着他,抓了抓脑袋,“不过你只能喜欢我一会会,因为我很快就要走了,浮世屿是随遇而安一直漂移的流岛,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天空这么大,再相遇的机会太渺茫了,所以你只能喜欢我一会会,离开浮世屿之后,就把我忘了吧。”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你喜欢我吗?”云潇站在他面前,那样认真的神情让他一时怀疑两生之术是否出了差池,她就像曾经那个总是捉弄自己的小姑娘,看着一本正经,又好像只是玩笑,但他立马挺直了后背,仿佛是想弥补年幼时期对她刻意疏远产生的遗憾,一个字一个字,清楚的回道:“我喜欢你……”

话音未落,云潇就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唇心,微微笑着:“我记住了。”

千言万语,被她短短四个字彻底终结。

她深吸一口气,化作无可奈何的叹息:“刚才阿琅还和我说人心难测,说你们不坦率,心思复杂又总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势,实在不是什么可以深交之辈,不过我很喜欢你呀,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好不好,就一个字,一个字就好!”

他不动声色的将心头的哀伤压了回去,主动拉过云潇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一个“萧”字。

“真就只告诉我一个字?”云潇郁闷的发起牢骚,他点点头,抢话,“你自己说的,一个字就好。”

“我……你!”云潇被怼的哑口无言,闷闷不乐的白了他一眼,从鼻腔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哼,随即抓起他的手掰开,学着他的样子也写了一个“潇”字,笑道,“我们还算有缘分吧,名字都很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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