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307章

作者:榭依

“那是你活该。”云潇反唇相讥骂了回去,“谁让你暗算我,还不肯好好涂药,你总是这样死脑筋,难怪每次都吃亏。”

“我哪有暗算你?”萧千夜固执的为自己辩解,认真回忆了一下在东济岛倚海楼内的情景,又道,“我是光明正大的把你关起来的。”

“还狡辩!”云潇气不打一处来,再一抬头看见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恨不得抬腿再踹一脚,她眼珠咕噜噜的一转,忽然动了什么坏心思,偷偷笑了笑,然后指尖不动声色的勾了勾,顿时火色的网直接缠住他的身体把他包裹成一团,萧千夜挣扎了一下,没等他使力挣脱这张特殊的网,云潇已经抬了抬手直接把他扔到了床上。

“喂,是你要躺着休息,不是我。”萧千夜只能歪头看着她,他被包的只剩一个头露在外面,看见云潇踮着脚一脸坏笑的靠过来,总觉得背后在一阵阵莫名的发寒,连忙放低语气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整个屋子都黑了下去,萧千夜就那么平躺在床上,正当他郁闷之际,眼睛正上方忽然闪出一缕幽蓝的光,摇摇晃晃的,像墓地的鬼火。

一时间感觉这一幕是如此的的熟悉,萧千夜只是发呆看着黑暗里莫名其妙漂浮着的鬼火,一言不发的等着。

果然,鬼火摇曳着,一点点膨胀,突然发出“滋啦”的怪响,从中间撕裂爆开,一只染着血的白骨之手就那么僵硬的伸出来,在他眼前捏出“咔嚓咔嚓”的恐怖声响。

他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没好气的笑了起来,骂道:“装鬼的技巧可是不如从前了,这只鬼手哪有你那张脸吓人!”

云潇在黑暗里偷偷观察他,见他这么不屑一顾的嘲讽,嘟了嘟嘴不甘示弱的凑了过去,只是稍稍变化手里的术法,那只手就继续咔嚓咔嚓的动了起来,萧千夜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时常出现在他少年时期的夜晚,他根本一次没有被吓到过,反而会在心底暗暗期待着这种恶作剧一样的捉弄。

鬼手还在努力挪动,越抬越高,就在他情不自禁思考着云潇究竟想怎么吓唬他的时候,这只手忽然五指张开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只一眼,萧千夜的脸色在急剧变化,仿佛再也不能忍耐,身体里的力量不受控制的爆发,让他触电一样从床上跳起来,发出了一声惊恐的低呼,然后毫不犹豫的直接抓住空中的鬼手拼劲全力的拽了回来。

在这只鬼手一步之外,是云潇笑吟吟的脸庞,看着这个冷汗直冒的人,开心的一拍掌:“还是被我吓着了吧?哈哈,这可是我第一次成功吓着你呢!”

萧千夜已经无法保持呼吸的平稳,他眼睁睁看着那只幻化的白骨之手抓向云潇,忽然从心底冒出极端的恐惧,甚至让他忘记了这本来就是云潇自己的术法,那样不顾一切的想要冲出去,生怕她真的会被鬼手所伤。

好一会,他依然是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云潇这才感到有些反常,连忙将黑暗散去,看见他一直在止不住的微微战栗,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扑过来:“真的被吓着了?没事吧?我、我以后不吓唬你了好不好?”

他闭着眼凝聚了全部心神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那样瞬间的恐惧还是让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发软,一直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才终于崩溃一样的哀求起来:“别吓我啊,阿潇……你别吓我啊。”

云潇终于意识到他是因为什么才如此失态,连忙抱紧他安慰道:“我不吓你了,没事了,没事了。”

他将头无力的搭在云潇的肩膀上,觉得这短短的几分钟好像过去一个轮回那么漫长,云潇拍着他的后背,轻笑着:“谁让你把我关起来,总要报复你一下才能解气。”

萧千夜无奈的笑了笑,哄道,“好了好了,反正你也骗谷主把你放出来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阿潇,我得走了,你好好在昆仑山等我回来。”

云潇怔了一下,顿时就安静下来,靠着他的胸膛久久没有说话,尚未回过神来又被萧千夜拉着重新按到了床上,这次他真的温柔的控制着手里的力道,认真给她捏着肩膀揉着腰,慢慢说道:“已经耽误很久了,帝仲所在的间隙之术内,时间应该是凝滞的,而且上天界神力深厚独特,所以他离开我这么久其实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你不要太担心,我会把他找回来的。”

云潇翻了个身,握住他的手:“可是我很担心你,千夜,你要明白一件事,你不是他们的同修,他们是没有办法才会勉强接受一个共存的你。”

“我知道。”萧千夜摸着她的脸颊,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在无意识间泛起无奈,剑眉紧紧蹙起,金银色的异瞳忽然闪烁起细细的柔光,重复道,“我什么都知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至始至终都明白这件事情——他不是上天界的同修,更不是他们的故友,一旦帝仲彻底和他分离,他会因为身负战神的部分力量,成为上天界一定会除之而后快的存在。

“千夜……”云潇不放心的拉着他,紧紧咬着牙,手抽搐了一下,显然正有极大的纠结在体内汹涌。

“等我回来,听话。”然而,他最终只是轻轻的安慰了一句,本能的靠近她,想要再次亲吻那张微微颤抖的唇。

时至今日,他还是无法抑制内心对她的渴望和冲动,然而每一次,他仍是要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将这种冲动的情绪一而再、再而三的压制最低,直到彻底掩埋。

凤九卿就是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推门而入,根本连敲门这件事都没有考虑一秒,就那么毫不犹豫的闯了进去,正巧撞见萧千夜搂着女儿的样子,他尴尬的咳了一声,瞥见床上的二人同时扭头望了过来,这才进退两难的四顾,支支吾吾的道:“咳咳,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要不、要不我先出去等着?”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觉得格外好笑,深吸一口气用力晃了晃脑袋,然后无可奈何的扯着嘴角似笑非笑起来——他明明知道血契束缚的限制,明明曾多次提醒甚至警告这个男人远离云潇,可事到如今,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接受了这样的事实,甚至真心有那么一点想要给他们最真诚的祝福。

在御药堂接下两人敬茶的时候,他这个活了几千年的怪物第一次感到自己恢复成一个普通人,像寻常人家的父亲那样,希望女儿能幸福、美满,和相爱之人厮守一生。

即使这样的幻想仅仅持续了一秒钟他就重新清醒了回来。

萧千夜已经恢复镇定,一边叮嘱云潇好好休息,一边给凤九卿使了个眼色离开了房间。

第六百五十一章:临别

凤九卿跟着他来到论剑峰的广场,偷偷抿着嘴想笑,忽然调侃道:“茶也喝过了,你是不是应该对我改口了啊?”

萧千夜回过头,满脸都是肉眼可见的嫌弃,看的凤九卿暗暗咋舌,再想起这么多年自己对云潇不管不问,毕竟理亏心虚,只能蹙蹙眉吐出了一口气,尴尬的摆摆手,自言自语的喃喃道:“行了行了,随便你们,反正若寒至今还对我直呼大名,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再改口了,其实我也不在乎这些东西,倒是你,你真的要去上天界找他?”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目光已经望向高空,“昆仑山残留的魔气已经不足为惧,有师兄他们在很快就能清除干净,山脚下又有蚩王坐镇,想必那几只蛟龙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来冒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帝仲,他被煌焰困在间隙之术中,连我也无法感知到里面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担心的不仅仅是失去他会让阵眼的决战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更担心那只黑龙另有目的,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去找他。”

“你是说……曾经被他们联手斩杀的那只黑龙?”凤九卿凛然神色,想起极昼殿门前高悬的那颗黑龙首级,眉峰一点点紧蹙,“确实难办,他的目的是吞噬全部墟海的力量据为己有,然后占领神力更加充沛的浮世屿协助修行,一旦目的达成,他或许真的能恢复成当年那只游走于神域之外,一己之力拦截住十二神的恶龙,要是真的变成那样,再想对付就麻烦了。”

“他的胃口应该不仅如此吧?”萧千夜不置可否的冷笑起来,余光倾斜扫过身后的房间,低道,“他的目的是皇鸟的火焰,甚至是煌焰、是帝仲,他躲在暗中把一切搅得天翻地覆,而自己则成为那个坐收渔翁之利的人,要是煌焰和帝仲真的一言不合两败俱伤,你觉得谁才是最大的受益者?哼,工于心计,隐而不发,步步为营,以退为进,他算是个合格的魔物了。”

“你就别夸他了行不行?”凤九卿嫌弃的打断他,虽然也赞同对方的话,但是这么夸赞一只双生心魔,还是让人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对了,奚辉最近什么情况?”萧千夜忽然扭头望着他,眼神复杂地变幻,手指也渐渐握紧,凤九卿摇头想了一下,无奈的回道:“之前我就和你说过,自从那次那场混战之后,夜王隐于黄昏之海杳无音讯,他也一直没有再找过我,反而是我大费周章的在凶兽的巢穴中到处打听他的消息,不过能得到的情报也是少之又少,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在上天界,还是已经去了泣雪高原,所以你执意要找帝仲,千万要步步小心。”

萧千夜点点头并不意外,想起那场混战之时凤九卿曾经出现的反常,忽然担心的问道:“奚辉的特殊能力‘统领万兽’到底对你有多少影响?”

一下子被他问起这件事,凤九卿的脸色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阴郁,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又怔怔地抬起头看着某个目光不能及的地方,眼神也渐渐变得深不见底。

这个问题在他心中掩埋了几千年,像一柄搭在弦上的利箭,扣住箭的手不是他自己,而是夜王。

他低着抬起眼眸,对自己发出冷冷的嘲笑——他知道夜王对凤姬恨之入骨,连带着得到火种的灵凤族也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是这么多年,一贯对外人心狠手辣的夜王却唯独对他这个幸存者格外宽容,不仅继续给予他踏足上天界的权力,就连他私下在黄昏之海的凶兽巢穴打听消息也不予阻止,混迹在三教九流之所数千年的他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夜王的目的?那无非是因为血契的束缚,留着他,才能利用他杀死同族的凤姬。

那一年血荼大阵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三魔驱使着箴岛所有的生命齐赴泣雪高原,高耸入云的天柱在灵凤之火的灼烧下像一条火色巨龙,耳畔是百灵哭泣哀嚎的惨叫声,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被撕裂的躯体和慢慢剥离的恶灵,它们在生命终止的那一瞬间,恶狠狠的扑向了被绑住的女孩,咬开她的皮肤,啃食她的血肉,连白骨都被拧断成碎片。

那是他的女儿,即使从小他就没有对她有过一丝一毫的父女情,但在那一刻,他还是本能的望着她。

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要是能平安长大成人,一定会落得倾国倾城,可惜,可惜一切都要结束了,她是夜王的诱饵,试图找到传说中隐于浮世屿、拥有着不死不灭火种的神鸟。

他微微笑着,没有被眼前末日般的惨况影响分毫,继续控制着火焰一点点灼烧,将恶灵从尸身从分离出来,而在一片昏天暗地之下,只有北方的天空呈现出浅浅的金色,他知道那是因为箴岛的皇室是上天界日月双神的后裔,夜王顾及同修旧情,以上天界独有的法术凝结成屏障守护着帝都天域城,在这座流岛经历着灭亡之灾的同时,只有帝都城寂静如死,仿佛与世隔绝。

夜王坐在天柱的对面,他的脚下趴着一只雪白的穷奇,那样凶狠的冰蓝色双瞳,不愧是夜王座下最厉害的一只凶兽,也难怪他如此信任这只穷奇,在自己离开箴岛的这三年,派遣它看守凤姬。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恍然觉得是在做梦,凤九卿不自禁的扶了一下额,发现额头已经微微见汗。

在凤姬最后一块血肉被恶灵吞噬之际,真的有一只火焰之鸟悲鸣而出,它绕着火光四射的天柱飞舞了一圈,硬生生用自己的火焰强行将千千万万的恶灵烧成灰烬,夜王也在这一刻因兴奋而站起,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凶兽的目光已经默默落在了他的喉间,他一步踏出,没等他飞身过去抓住神鸟,穷奇抓住了一瞬即逝的机会,从背后,一口咬断了夜王的脖子!

心转之术,很久之后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一只凶兽能有那么大的能力咬断夜王的脖子,因为心转之术本就是上天界的术法,是夜王训练座下凶兽的时候教给它们,让它们相互吞噬吸取力量,万万没想到,天道好轮回,他亲手外传的特殊的法术,终于在某一天毫不留情的要了他的命!

再往后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他只记得从烈火中复生的凤姬亲手诛杀了守在血荼大阵附近正在纵火的灵凤族,而那只凶兽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一口吃掉了上天界的夜王,然后一点点变成他的模样。

而他凤九卿一贯是个审时度势之人,他立刻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并且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最为果断的选择,头也不回的放弃了箴岛,从此消失在万千流岛中,像一片浮萍,再无可以回归的故土。

万幸的是夜王的能力还未完全恢复,而经历数千年的修行,他的实力也早已经今非昔比。

许久,凤九卿深吸一口气,眼里虽有波动,语气却没有丝毫起伏,“在他还没有遭遇意外变成这幅残魂状态的时候,那种力量对我几乎是压倒性的,我身体里微弱的火种并不能抵抗来自夜王的命令,后来他被座下穷奇和若寒联手杀了,身体被古代种占为己有之后,统领万兽的力量也随之衰弱了很多,但是即使如此,对我的影响仍旧很大,我不能保证能在他的命令下保持清醒。”

萧千夜琢磨着这句话,越是沉思,眉宇就皱得越紧,大概也是猜到了夜王留着凤九卿的真正原因,他担忧地看着这个人,隐隐觉得不安:“既然如此,你若是跟着我们一起去阵眼,岂不是像一颗定时炸弹?”

凤九卿尴尬的笑着,竟然有那么一点落魄狼狈的神情:“你该不会以为我有能力违抗他的命令,真的不去阵眼附近守着吧?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远离若寒和潇儿,必要的时候,她们可以先杀了我。”

萧千夜无言以对,心里乱成一团,凤姬姑且不谈,要是让云潇动手杀他,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好半天,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低道:“你好好活着吧,我得走了,凤姬和我大哥应该要先回飞垣,阿潇就麻烦你照顾了,对了,不要让明姝来见她,任何理由都不行,至于其他人,师兄师姐不要紧,有些口无遮拦的、比如连震,还有凌波,也尽量阻止不要让他们过来,好意心领了,但是阿潇的状态还是不稳定,实在不行你就带她下山去无言谷吧。”

难得看他嘀嘀咕咕踱着步,满目愁容的嘱咐了半天,凤九卿也不打断他而是抬腿就往屋内走,又背着身对他随意挥了挥手,小声道:“潇儿我会照顾好的,你管好自己吧,上天界危险,一路小心。”

萧千夜凝视着他的背影,然而,他却是前所未有的心不在焉,在原地呆呆站了好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转身离开。

第六百五十二章:波澜

上天界,黄昏之海,当不知道第几次被修复的阶梯再度因为剧烈的震荡而碎裂坠毁之时,忍无可忍的辰王蓬山终于罢手怒骂了一声,然而迎接他的却是身后按捺不住的大笑,沉轩席地而坐,看着下方的台阶一阶一阶往永夜殿坠落,托着下巴嘟囔道:“别修了吧,反正要不了多久又坏了,快坐下歇会。”

“你当我真这么无聊天天在这给你们修台阶?”蓬山没好气的看着他,指了指上层,又指了指下层,不耐烦地把同修往旁边踢了踢,自己也气呼呼的坐下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低声骂道,“极昼和永夜之间必须保持着一定距离,否则整个上天界都会因为神力的冲撞而坠毁,你该不会指望东皇和曦玉回来重新修复上下双层吧?哼,现在他俩倒是快活,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沉轩蹙了蹙眉毛,他虽然没有插手建立上天界的雏形,但这些事情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两人谈话间,又是地震一样的剧烈晃动从上层洪水般席卷而来,黄昏之海数万星辰在空中摇曳,同时引动内部空间之术中古老的凶兽发出悲鸣,蓬山习惯性的拖着手掌,以自身星辰之力将这股撞击悄然散去,然后感到肺腑内一阵微疼,忍不住轻声咳嗽起来。

“没事吧?”沉轩看着他脸上微微的痛苦,下意识的抬头望向极昼殿,那个间隙之术依然在神殿内浮空而置,从外面看起来就像一个死寂的黑洞,谁也不知道内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凛然神色,转过头望了一眼旁边怒不可竭的蓬山,有些担心的道,“我记得风冥说过,间隙之术是完全隔绝的空间结界,里外无法相互感知,怎么那两家伙在里面打起来,搞的外面地震一样每天晃个不停?”

“你也不看看是什么人在里面打起来了。”蓬山挑挑眉峰,斜着眼瞄过他,嘴角泛起莫名的笑意,“这亏得是在间隙之术中,外层还被破军之力二度加固,要不然让他们去外头试试身手?别是要把整个上天界都拆成碎片,况且这股力量似乎还是被有意压制着,要不然间隙应该早就破坏了。”

“有意压制?”沉轩想了想,吐吐舌头,“是煌焰有意压制着自身力量吧,毕竟现在的帝仲还是个残影之身,真要动手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哎,我真的觉得煌焰是个很固执的人,固执的近乎偏执。”

“越是偏执的人,越容易被魔物蛊惑。”蓬山不假思索的接话,面容凝重如铁,“那条双生心魔最近回来过,不过察觉到我在附近又悄悄藏起来了,他身上的力量越来越强烈,已经隐隐有当年那只黑龙的气焰了。”

沉轩顿了顿,想起数万年前那艰苦的一战,不由耸耸肩膀叹道:“他守在神域之外,身负真龙之力,又得到过真神的指点,却始终没有成为真正的龙神,反而因一己之私将墟海拖入干涸,天命这种东西,真让人捉摸不透。”

“要不是煌焰有意纵容,那家伙不至于嚣张至此。”蓬山没好气的反驳,下意识望了一眼上天界外,又道,“外头打的也挺凶,上天界多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外面最近也不太平。”沉轩苦笑了一下,眼神专注的望向上天界的外围,隐隐闪烁,“自从上次混战之后,外头就一直流传着帝仲身死的消息,而且煌焰那种魔心深种的状态也被传的越来越离谱,引得那些被压制了数万年的魔物都蠢蠢欲动的想过来分一杯羹,毕竟要是有本事占领上天界,它们就能成为天空的新主人,想想还是怪诱人的吧?呵呵,这几万年来我们几乎不在这里久留,想不到如今竟然会为了这种事情被迫聚在一起,琅江和禺疆已经在外头杀了不少修行超过两万年的怪物了,但是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只怕你我也不能继续坐在这修复台阶,得出门去帮帮才行了。”

“你可没帮我修复台阶。”蓬山一口否认了他的说辞,冷冷看着他袖间的鬼王签,哼道,“你一直就在摆弄着那些玩具,真这么闲就滚出去帮忙,这里不需要你盯着。”

“咳咳……”沉轩尴尬的咳了几声,但也没反驳对方的话,抓着脑门晃了晃,拖成语调,“好,好,我这就出去帮忙。”

“啧,回来。”蓬山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鬼王袖间的鬼王签隐藏着说不出的力量,仿佛一个未知又神秘的世界,让他也忍不住好奇的将眉头微微蹙起,带着一丝迟疑语气问道,“你这玩具最近可有什么新的预示?”

“我从来不拿它预算自己人和上天界的未来。”沉轩撇了撇嘴,眼神一闪,脸色反倒是透出淡淡的苍白,蓬山笑了笑,低下眼睛回道,“少在这和我绕弯子,上次在厌泊岛你不就给帝仲算了一卦?”

沉轩想起当日鬼王签上的文字,顿了顿,半晌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道:“他不一样,他是死人……”

“给死人算卦不吉利的。”蓬山不依不饶的拉着他不让走,沉轩回味着这句里的玄机,怔了一下,转过身来苦笑,“真的是不吉利,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我就不该一时兴起非要拽着他算卦。”

一下子有些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蓬山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投向远方逆转的帝星,他拖着下巴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压低声音认真的问道:“鬼王签上那两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真的连你也看不明白吗?”

“不是不明白,而是……不完整。”沉轩终于从怀中摸出那天的鬼王签,他捏着一端放到眼前反复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摇头把鬼王签递给蓬山,辰王心有不解,疑惑的接过来,鬼王签是白色的玉竹签,内部有鬼王独有的神力窜动,可以在占卜的同时在签面上浮现出卦象,只见自上而下隐约浮现着八个字:“永失所爱,永逝无眠。”

“和上次没区别啊……”蓬山小声嘀咕着,沉轩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微笑着用指尖轻点了一下玉竹签,伴随着鬼王力量再次引动起古老的占卜之术,在那八个小字之后竟然有闪闪烁烁浮现出另外四个模糊不清的字迹,蓬山惊得连呼吸都中止了数秒,但最后的四个字不知为何始终无法看清,急的他一把拉住沉轩连续催了几次,沉轩瞪了他一眼,骂道,“我要是能看清楚早就告诉你了,真的看不见嘛!”

“为什么会这样?”蓬山压低声音,内心深处却宛如巨浪翻天无法平静,沉轩摆摆手将那支鬼王签重新单独收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凝了一下,“三句签象,应该是对应三个人吧,毕竟帝仲的力量现在就分散在三个人的身上,但我也不知道那一句对应的是哪一个人,尤其是最后那句至今无法清晰浮现的签象,能怎么办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听到同修口中这般听天由命的话,蓬山深吸一口气,心里忐忑。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就在此时,身边倏然卷起一股清澈的风,禺疆从风中一步踏出出现在两人身侧,沉轩吓了一跳,看着这个满身都是血渍的同修,他随意的抖了抖,血渍从衣服上一点点渗出,然后被微风搅碎化为尘埃洒落黄昏之海,禺疆深吸一口气,满脸都是疲惫,也不管形象直接就在台阶上坐了下去。

沉轩眨眨眼睛,上天界久未遭逢敌手,这样一身疲倦之气的禺疆他也是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再想起外围持续不断挑衅的魔物和凶兽,沉轩拖着下巴喃喃道:“累了?我出去换你吧,琅江人呢?”

“不必了,已经有人帮忙了。”禺疆勉强笑了笑,他的话让面前两人疑惑的互换了神色,异口同声的问,“谁回来了?”

“飞垣的那个孩子……”禺疆抓了抓脑袋,总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劲,认真斟酌了半晌才重新整理语言重复了一遍,“就是和帝仲共存的那个人,他应该是来找帝仲的,胆子真是大啊,一介外人公然闯入上天界,也不隐藏自己的气息,正巧我们在外围遇到八只三万年的蛊雕,被围攻好久不占上风,这孩子不趁机进来,反而出手帮忙,呵……也不愧是帝仲亲手教出来的优秀弟子,有两下子嘛。”

沉轩和蓬山面面相觑,禺疆则是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又用力扭动僵硬的脖子,回忆着自己和他两次相见的场面,内心倒是喜爱大于戒备的,淡淡说道:“正好来了帮手我就回来休息一下,累死了。”

沉轩轻咳一声,神色凝重的问道:“你确定他是帮手?”

禺疆笑了笑,回道:“不然呢?”

沉轩没有回话,对于萧千夜,同修之间虽然没有在明面上认真谈过关于他身上的复杂情况,但谁都清楚,那是一个和帝仲共存,但骨子里仍有天壤之别的少年。

“我说你呀,也别总是对他怀有敌意了,咱不愿意接受他,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们,是不是?”禺疆看着同修阴晴不定的双眸,自己的目光却是清澈如水,“不过我蛮喜欢那孩子的,帝仲也很喜欢他吧,不然不会教他那么多东西了……”

“我们不需要两个帝仲。”沉轩打断他的话,几人各怀心思的看着彼此,忽然间沉默下来。

禺疆注意到了他脸上的变化,淡淡挥手,像提醒,更像警告:“沉轩,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虽然是为了帝仲,可结果就是适得其反了不是吗?若非你给了墟海错误的提示,他们不至于对浮世屿恨之入骨,就连上次上天界的混战,也是因为你的暗示,利用墟海逼着澈皇现身,这才导致凤姬被奚辉所擒,把上天界搅得一团糟,你说的没错,我们是不需要两个帝仲,但是你们再逼迫下去,就不怕一个也留不住?”

那一刹的惊醒和恐惧让沉轩倒吸一口寒气,没有再说话。

“你们想救他,是不是该先问一问他本人到底愿不愿意啊?”禺疆凝视着他,语气里有罕见的深意,终于挑开这么久以来被有意无意掩饰的某些真相,“我知道你是为了潋滟,她从来都是毫无原则的对我们每一个倾心相待,无论是非黑白,她都会不顾一切的出手,无论是奚辉还是帝仲,她都做到了她可以做的极限,可是,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换成别的东西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火种……什么人才有火种,你不会不清楚吧?”

沉轩却蓦地变色,神色里有某种讥诮:“我知道。”

禺疆一动不动看着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你会杀了自己心爱之人去换取重生吗?”

这句话之后,黄昏之海的台阶上死寂无声,只有沉轩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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