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299章

作者:榭依

第六百三十一章:孪生

炽天凤凰载着两人来到昆仑境内的时候,云顶之巅层层叠叠的法阵正好映照着朝霞反射出五光十色的夺目光泽,萧奕白忍不住抬袖遮了一下视线,然后才心之所向的朝着光的方向望了过去,虽然距离还很遥远,但那样巍峨的大雪峰比魑魅之山还要广阔无数倍,寒风刺骨中夹杂着令人神清气爽的昆山净气,让他这样自幼钻研术法的人由心的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但是继续往前飞行了一会,他的面容就迟疑着凝重起来,环绕在身侧的云雾是寡淡清冷的,不知为何隐隐透出暗色,似乎是被什么邪肆之物浸染侵蚀过。

凤姬也是随手撩拨,她掌心的火焰对魔气有本能的排斥,在拨动白云之时果不其然的是烧起细细的火花,萧奕白一惊,脱口:“昆仑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魔气?”

“不奇怪,这股魔气和最近袭击浮世屿的力量如出一辙,多半也是那伙蛟龙捣的鬼。”凤姬并不意外,凝视着远方的昆仑法阵,又道,“昆仑山自古神力深厚,确实是会吸引很多魑魅魍魉流连其中,但是云顶之巅清气环绕,事实上也是它们敬而远之的东西,如今胆敢这般放肆的在外围伺机而动,实际是因为蛟龙族从远古魔神、破军煞星之上汲取了力量,这才首当其中,迫不及待想拿昆仑山试手吧。”

“试手?”萧奕白似乎听出了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拖着下腮沉思道,“您的意思是……他们只是要试一试新获得的力量究竟如何?”

“呵呵,毕竟他们煞费苦心夺得的魔神之力,也没有完全破坏浮世屿外围的屏障呢,很有挫败感吧。”凤姬摆摆手,笑意里带着几分嘲讽,但目光还是严厉而谨慎的,“云潇已经连续杀了两只修行高深的大黑蛟,墟海的侵略之举屡次遭遇挫折,想来也是如丧家之犬,军心涣散了,要是能趁机偷了昆仑山,岂不是能振奋人心?毕竟昆仑对云潇而言,应该是远比陌生的浮世屿要重要吧。”

萧奕白尴尬的咧咧嘴,摇头:“这是想釜底抽薪?可要真的偷了昆仑山,他们岂不是更加得罪了千夜和云潇?本来就已经对他们动了杀心,这不是火上浇油,自寻死路?”

“你不会还想跟一群疯子分析利弊讲道理吧?”凤姬咳嗽了两声,眉头一皱,“怎么可能还有和解的余地?从他们杀害叶小姐和三郡主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可能和解了,你弟弟肯松口放过墟海的平民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至于我妹妹……她要真的失控大开杀戒,我保证墟海连一只水母都不会留下。”

萧奕白啧啧舌没有接话,凤姬沉默了片刻,闪烁的双眸中隐有无法言喻的担心,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指着远方说道:“正好上天界的蚩王也隐居在昆仑山,我想借此机会拜访一下,云潇身上掺杂的黑龙之血太不稳定了,在她彻底被那条心魔蛊惑之前,我必须想办法做出应对。”

“上天界……”萧奕白微吸了一口寒气,蹙眉,“上天界可信吗?”

“不可信。”凤姬笑了笑,感觉自己说话也是前后矛盾,抓了抓脑袋叹道,“但是没办法了,至少澈皇对那滴混进去的龙血束手无策,所以就算是不可信的敌人,我也有亲自拜访的必要。”

这样无可奈何的解释,让两人同时沉默了许久,萧奕白低头抚着手背,看着皮肤上还若隐若现的五星内心更是五味陈杂——那时候在山市他就已经感觉到云潇有些不太正常了,那种不易察觉的危险因素深埋在笑吟吟的容颜背后,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帮着化解了部分夜咒的束缚,甚至将凝时之术带来的术法反噬,都悄然的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弟妹……”萧奕白神思游离,忽然抬头望着远方,认真的道,“要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您尽管和我开口就是,我们兄弟二人,亏欠她太多了。”

“呵……”凤姬淡淡笑着,蓦地回过了神,“她也不是要你们回报的人,她对你弟弟,真的是一点回报也没有要求过,我真的是不明白,那家伙到底哪里好,值得她那么奋不顾身,要是换成我,一个一去不复返音讯全无的男人,再见面不给他两剑就算客气了,怎么可能还对他死心塌地,蠢得没救了。”

“毕竟长的好看嘛!”萧奕白赶紧捏了捏自己的脸,随手勾出一面灵力的镜子,看着里面自己的模样认真打量了几眼,不由得笑了笑,“是吧,这张脸还是很好看的嘛!你们这种小姑娘呀,都喜欢好看的。”

凤姬被他一语逗笑,直接抬手就敲碎了镜子,骂道:“少在这自恋了。”

谈笑间,气氛也缓和了不少,炽天凤凰绕过一座巨型雪峰,顿时高空的风就轻缓了不少,视线变得豁然开朗,巍峨壮阔的山门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萧奕白暗暗心惊,真的是悬浮在天上的建筑!亭台楼阁、宫殿广场,甚至还有银河一般串联起来的清气,宛如人间仙境,是这般不可思议!

他在风魔多年,曾奉命调查过一些关于“飞天”的计划,其实在天权帝执政期间,帝王也曾经以一些宫殿作为试验品,尝试利用法术抬升另其漂浮在半空中,然而这需要非常深厚的灵力支持,即使是祭星宫,集所有大法师之力,最长的记录也仅仅是让三座宫殿在五十米高的地方漂浮了半个月,之后祭星宫得出结论,凡人之力无法长久维持,只能寻找到当初坠天的那份力量加以利用,才可能让皇城脱离主体大陆,飞升天空。

大宫主随后做出更加精准的推断——只要牺牲周围四大都,天域城就可以独自回归。

这种荒诞的试验放到今天,他自然是清楚那只是辰王假借魔物地缚灵之口编织的幻梦而已,但是真的到了昆仑山,见到这样悬于天际的场面,心中还是久久难以平复。

凤姬的目光却已经往下方幽暗的深谷望去,那里有一抹青光,似在指引她前去。

炽天凤凰分出一道幻影载着萧奕白飞向山门,她则转了个方向,又嘱咐道:“你自己过去吧,你和萧千夜长的一模一样,他们应该能认出来。”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一个人被送到山门之前,近看之后萧奕白才发现那些层层叠叠的法阵足足有八层,在最外围还有诛邪剑阵的金光梵文一直如水般环绕整个昆仑派在流动着,就在他疑惑为何昆仑之巅会是这种如临大敌的状态之时,耳边“嗖嗖嗖”的蹿出几声诡异的声响,本能的警惕让他立刻在袖中将风神凝聚成型,眼角的余光也赫然扫过从山门内一跃而出的几道矫健身影。

一出手,他就知道对方是昆仑的弟子,风神刻意收缓了力道,没等他自我介绍,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反而主动收手上前,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嘀咕起来:“萧师兄?你、你醒了?你的伤这么快就没事了呀,怎么不好好休息跑到这里来了?你放心吧,那只黑蛟被你打伤之后跑的无影无踪,根本不敢露头!这里有我们几个守着,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快回去吧!”

萧奕白顿了顿,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弟弟是双胞胎,要是弟弟从来没和别人提起过他,那么眼下将他认错也就情有可原。

他也有些好奇的看着这几个昆仑弟子,年纪都不算很大,出手的剑术也很一般,应该只是普通的弟子,虽然都是一身白底蓝纹的长袍,倒也谈不上什么仙风道骨,但是面容上的英姿正气又真的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

萧奕白若有所思,他自幼在复杂的帝都生存,知道一颦一笑都不可轻信,直到今天站在云顶之巅,面对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弟子,他才意识到——原来人的浩然之气真的可以从眉宇间毫无掩饰的表露出来。

他尴尬的笑了笑,轻咳了几声将风神收起,其实弟弟回到飞垣之后对昆仑山的所有人都是闭口不谈,如此推断,他少年在昆仑山的时候,必然也是对飞垣的所有人闭口不谈,那么肯定,也包括自己这个孪生兄长。

对方奇怪的看着他,显然眼前这张前不久才见过的脸气质上有些微妙的差异,他暗暗抿了一下唇,忽然有点心虚的和旁边的师兄弟们互换了一眼神色,然后又再度上上下下打量了萧奕白几遍——不对劲,这个人白衣如雪,披落的长发随风轻轻飘起,只是微笑着不说话,却看不出真正的用意。

“该不会是魔物变得吧!”终于,弟子按捺不住的重新拔剑,紧张的怒斥了一声。

萧奕白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俯首作揖:“在下萧奕白,是千夜的孪生兄长,听闻我弟弟受了伤,特意前来看看他。”

“啊?”弟子呆呆脱口,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双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紧盯着萧奕白一动不动,然后所有人心有灵犀的吸了一口寒气,异口同声的发出同一句疑问,“他还有个哥哥!?”

萧奕白扶着额笑的直不起腰,果然和他猜的一模一样,好歹是亲生大哥吧,就真的从来也没有和同门提过。

顿时气氛就尴尬起来,几个人交头接耳嘀咕了几句,其中一个还将信将疑的走过来认真检查了一番,直到确认这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没有魔物的气息之后,他们几人的眉头同时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半晌才支支吾吾的给他指了个方向,萧奕白拱手谢过,脚不离地朝着手指的那座山飞速掠去。

众弟子面面相觑,这样飘忽如魅的身影,不借助剑灵就能轻松的点足踏过云端,怕是几个大峰主也不过如此吧?

第六百三十二章:兄长

萧奕白穿过几座大山,路过习剑坪和步莲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放慢脚步好奇的打量了一会,眼下或是为了防止外围蠢蠢欲动的魔物进犯,这里并没有弟子在练剑,但是虽然一片空旷寂静,反而让整个建筑显得格外壮阔,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人能在如此环境艰险的大雪峰之巅开山立派,真的是让人为之震撼。

他是在论剑峰的广场上才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环视了一圈,刚才山门处那几个昆仑弟子所指的方向的确是这里,怎么也是空无一人?

这座山有种说不来的冷清,让他情不自禁的环视着,似乎每走一步,都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沉重的碾过心头。

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忽然从不远处的房间里冒出来一个头,看着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一手拿着团扇,另一只手还捏着白纱,袖子裤脚都是卷起来,见到广场上的人一下子惊得跳起,张大嘴巴支支吾吾了好半天,然后立马丢下手里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围着他转了一圈。

萧奕白本想问一下弟弟在哪,对方一脸惶恐的对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左右张望了半天,像做贼一样拽着他来到树后,显然是认错了人,凌波压低声音手舞足蹈的道:“萧师兄你怎么跑出来了?师姐说了不让你下床的,她最近心情可差了见谁都没好脸色,你不要这时候跑出来撞枪口,一会被她看见肯定连我一起骂了!”

萧奕白啧啧舌,他虽然是第一次来昆仑山,但弟弟的几个同门是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这会他立马就明白凌波口中的师姐是什么人,凌波见他一副笑眯眯毫不介意的样子,虽然也感觉这个人有那么一点古怪,但他也没想那么多蹑手蹑脚的牵着萧奕白的袖子就往屋里头走,还忍不住嘀咕抱怨着:“最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姐本来就对你有怨气,千万、千万不要再惹她了!”

“好。”萧奕白竟然也鬼使神差的点头答应了,凌波歪着脖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努努嘴自言自语的道,“师兄你怎么了呀,虽然师父和师姐都说你的腰伤很严重,肩胛骨也碎了,可是应该没伤到脑子吧?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就连笑起来都和平时不太一样。”

说罢,凌波耸了耸肩膀,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寒颤,就在此时,背后飞来一包药,对准了他的后脑勺直接就砸了过去,凌波“哎呦”了一声,不用回头就感到一阵怒气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吓得他立马捡起掉在地上的药包,赶紧皮笑肉不笑的咧嘴打招呼:“师、师姐您回来啦,累不累呀,先去屋里头坐会,我给您倒杯凉水润润嗓子……”

“少在这拍马屁,不是让你盯着他别让他乱动吗?”唐红袖根本就不领情,劈头又将另一包药扔在了他脸上,没好气的指着还在烧火的药炉子骂道,“跟你说了一万次,煎药的时候人不能离开,你每次都乱跑,再这样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让你这辈子就坐在药炉子前哪也去不了!”

“别别别,师姐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回去盯着药炉子!”凌波屁颠屁颠的讨好,暗搓搓对萧奕白使了个眼色,临走还不忘小心的打着手势,嘱咐道,“少说话,别回嘴,记住了啊!”

唐红袖正在气头上,原本鹿吾山的病患就已经让她忙的分身乏力,偏偏掌门还将萧千夜单独送到了论剑峰,以至于她不得不两边奔走,然后才把凌波拽过来打下手。

掌门的苦心她能理解,毕竟那时候重伤昏迷的萧千夜看着像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如果被其它弟子看到,难免又是要掀起流言,这种外敌入侵的关键时刻,能少一桩事都是好的。

半人半兽……唐红袖心中疑惑和惊疑并存,忽然想起那年他和云潇两人失足坠崖之后的事情,总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什么微妙的关联。

思绪一片混乱,让她烦躁的抓了抓脑袋,也没看清身边的人不是萧千夜,指着他鼻子训道:“你又是怎么回事?我走之前应该警告过你不要乱动的吧?你不要以为自己身体比正常人恢复的快就可以乱来,真要落下什么风湿腰腿疼,等上了年纪有你好受的,滚回去躺着,再让我看见你乱跑,连你的腿一起打断。”

萧奕白尴尬的蹙起了眉,本想解释一下,唐红袖一直在原地踱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见他半天还杵着没动,又不耐烦的催道:“还不快去?”

“哦……知道了。”萧奕白只能随口接了话,看了看广场对面的几间弟子房,问道,“是哪一间?”

“嗯?”唐红袖奇怪的看着他,竟然也莫名其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望,然后才反应过来蹙眉骂道,“你没伤到脑子吧?连自己这几天在哪里疗伤都不记得了?”

然后,她气呼呼的抬手指向了另一个方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那边,好歹住了八年,总归要记得路吧……”

话音未落,唐红袖面色一沉,终于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立马警惕的将眼前人上下打量了几遍,手也情不自禁搭在腰间剑灵上,赫然吸了一口寒气,语气一紧沉声逼问:“等等,这不是昆仑山的衣服,你、你不是萧千夜!你是什么人,竟然能闯入论剑峰,难道又是那条黑蛟的同伙?”

“论剑峰?”萧奕白只从这句话里听到了最关键的三个字,眼眸闪闪烁烁,似乎终于明白了这里的冷清是从何而来,再环视一圈的时候,心情也变得更加感慨,“这就是论剑峰,他就是在这里长大了吧。”

“你……”唐红袖已经要按捺不住的拔剑,就在此时,天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轻轻扣住她颤抖的手腕,又轻扫了一眼萧奕白,介绍道,“师姐误会了,这是千夜的兄长。”

“兄长?”唐红袖的眼睛也亮了亮,比之前更加震惊,她努力在脑子里回忆了半天,忽然有些恍惚,又盯着这张和萧千夜一模一样的脸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惊讶的脱口,“那家伙还有个哥哥?”

天澈点点头,虽然是按着唐红袖的手,自己却也有一瞬间的紧张本能的想要去握紧剑灵,但他深吸一口气平缓了心情,半开玩笑的说道:“千夜昨天想起来走走都被你骂的狗血淋头,现在哪里还敢这么招摇过市的出来闲逛,你放心吧他好好躺着呢,绝不会让鹿吾山最好的药白白浪费的。”

“哼,算他识相,要不是看在云潇的面子上,我铁定不救他,哼。”唐红袖发着牢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天澈摆摆手,“我带他过去吧,师姐你先去歇着,鹿吾山、论剑峰两头跑,肯定累坏了吧?”

唐红袖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感觉到身体天澈有些不自禁的微微颤抖,不知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往,她也只好摆手作罢先离开。

天澈和萧奕白对视而立,脸上也有黯然的神色,不知道该从哪里和他说起这次的事情,沉默许久,反而是萧奕白主动开了口,他揉了揉自己的腰,似乎已经从对方的神态里看出来了什么,虽然脸色很平静,实则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敌意,低声说道:“他的伤应该是在腰部,被利剑贯穿身体,他遭遇过很多很多的对手,但是让他伤的最为严重的一次,对手其实是被魔物控制的军阁将领霍沧,一刀从腹部捅穿身体,呵呵,是不是和他这次的伤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呢……”

天澈没有回话,他和这个人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可他毕竟是千夜的哥哥,他比任何人都能理解这种愤怒,但即使如此,他也还会选择护短,保护阿释。

萧奕白从嘴角嗤出一声冷笑,接道:“一开始我就怀疑他是不是又被熟人偷袭暗算了,如今看来,应该就是公子那位药人弟弟干的吧?”

“阁下远道而来,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天澈也只能加重语气,萧奕白想了想,忽然笑起来,摇头否认,“不是,我只来看看他,仅此而已。”

他看不透萧奕白到底是什么心情,这个人分明很生气,但还是静默的站着,然后笑了起来:“行了,先带我去看看他吧。”

话音未落,耳畔已经传来了“咚”的一声重响,萧奕白寻声望去,只见弟弟一脸苍白冷汗直冒,他焦急的从房间里狂奔而出,又因为腰上的重创失去平衡直接撞在了门上,整个人痛的一龇牙,连忙伸手抓住了门边,这一下剧烈的运动让原本就重伤的身体咔嚓一下好像散架的木偶,萧千夜远远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大哥,再看师兄天澈一直谨慎搭在剑灵上的手,生怕两人一言不合起冲突,也顾不得身上的疼咬牙跑过来。

萧奕白笑吟吟的看着弟弟,在他支撑不住差点摔倒在自己面前之际轻飘飘的出手扶了一把,眨眨眼睛:“干什么,就算看见我来了很开心,也不需要行如此大礼吧?”

萧千夜脸色苍白,张了张口半晌没接上话,萧奕白托了他一把,暗暗拂过腰上已经被白纱缠住的伤,发现弟弟的伤势虽然愈合的很快,但剑灵独特的材质还是让他的躯体有些僵硬如铁,索性直接转个身把他背起来,又轻轻指了指另一边已经黑着脸望过来的唐红袖,小声说道:“你不想一会又挨骂吧?回去躺着吧,我不会对他们动手的,放心。”

萧千夜却没有丝毫如释重负的表情,只是头无力的一歪,搭在了他的肩头。

真是奇怪,他才迷迷糊糊做着小时候的梦,梦里面的人就真的来到了他身边。

第六百三十三章:未知数

直到他被萧奕白直接丢回床上,终于才直勾勾的看着眼前人,语气僵硬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受了伤,想来看看你。”萧奕白随口回答,见他一脸撞鬼的模样不相信,又揉了揉自己的腰,故意拉长语调抱怨道,“睡得好好的,忽然感觉被什么东西刺了一剑,直接就给我吓醒了。”

萧千夜将信将疑的抿抿嘴,血缘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他无法理解,但是确实也曾经身临其境的感觉过,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无论天涯海角,一直将他们兄弟二人紧密相连。

萧奕白好奇的打量着他的房间,对比自己家他将整个书房全部搬到了卧房搞的一团糟,这里倒是简约朴素,只不过桌椅、床褥看着都还很新,还有些不太像他会用的小玩意,也不像是长年无人打理,萧奕白若有所思的笑着,忽然自言自语的接话,“你小时候就住在这里吗?呵呵,真让我惊讶,我以为一定会和家里一样乱糟糟的,把书全部堆在地上呢。”

“咳咳……”萧千夜尴尬的咳嗽制止大哥的碎碎念,还心虚的往门外望了一眼,萧奕白憋着笑,小声嘀咕,“怎么了怕被训?你在飞垣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小心翼翼过。”

“你别是专程不远千里的跑来挖苦我吧?”萧千夜赶紧打断他的话,颓然地闭了一下眼睛,心中还是稍微有些不满,萧奕白倒是一点也不在乎,打趣的说道,“不过这么干净整洁看着也不像是你会亲自打理,所以你小时候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帮你呀?”

“没有。”他矢口否认,却被戳中下怀脸上微微一红,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小时候云潇确实经常偷偷溜进他的房间,弄些装神弄鬼的东西故意吓唬他,在逗完他开心之后,则会一边假惺惺的道歉求饶,一边顺手给他把房间整理了,后来他离开昆仑山回了家,这间房虽然是空了下来,但是云潇也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时常过来换换床单被褥,擦拭灰尘。

上次回来的时候他走进这里,发现这个房间的时间仿佛被凝固,处处都是曾经年少轻狂的影子,让他怀念,又让他感慨。

“发什么呆呢?”萧奕白冷不丁的打断他的沉思,他才恍然回神,看见大哥脸上不怀好意的笑,连忙挪开视线扯开话题,“从飞垣出海并不容易,你是怎么得知我在昆仑山,又是怎么过来的?”

萧奕白缓缓点了一下头,把事情的始末如实相告,他听着听着脸上就有些不对,不等大哥说话就惊得从床上坐直身体,这一下再度拉伤到腰部的剑伤,让他倒吸一口寒气用力抓着被子忍住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半天才咽了口沫急道:“凤姬回来了?浮世屿情况那么凶险,她怎么可以这个时候抛下族人置之不理,简直是太乱来了!”

萧奕白只是轻轻把他按回床上躺好,对这样的说辞不置可否的摇头反驳:“凤姬对浮世屿能有多少感情?双子本来就是澈皇一时兴起故意遗失在外的,她生在飞垣、长在飞垣,所有相识相知甚至相爱的人都在飞垣,你让她怎么可能在飞垣的存亡之际去关心一个远在千里之外、几乎毫无牵连的故土浮世屿?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弟妹那样不计前嫌的倾囊相助,凤姬的选择,才是人的本能呀。”

“人的本能……”萧千夜默默叨念着大哥的话,一时间思绪纷沓而至无法集中,都说浮世屿是鸟族的净土,上天界甚至不把云潇和凤姬当成“人”来看待,可事实上双子在外漂泊多年,早就在潜移默化之间有了属于人的感情,这或许才是澈皇真正想看到的结局?可是为何又会造成如此扑朔迷离的后果?

萧奕白摆摆手,让他不要胡思乱想,又道:“她是和我一起来的,为了弟妹身上那滴龙血,眼下去无言谷找蚩王了,所以我才会单独上来看看你,不过你的同门好像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从进入山门开始,他们就一直把我误认为是你,现在该轮到你跟我说说腰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萧千夜瞄了一眼大哥,显然不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含糊其辞的道:“误伤罢了,我恢复的很快,加上有鹿吾山的仙草药膏,养几天就没事了……”

“误伤?”萧奕白见他又想糊弄过去,冷哼一声,“刚才我在外面遇见天澈,看他的表情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你还搁着骗我是误伤?”

“本来也就是我们先不对的。”萧千夜固执的争辩了一句,萧奕白戳了戳弟弟的脑门,清清嗓子断然否定,“跟你有什么关系?颁布灭族令的人是先帝,执行的人是父亲和高成川,难道你还想父债子还主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

“额……”被大哥三两句话说的哑口无言,萧千夜只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萧奕白继续喋喋不休的抢话道,“再退一步,他是逃犯你是军阁主,你抓他是应该的,当初能看在天澈的面子上网开一面放他离开飞垣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他不感谢你就算了,反过来捅你一刀?你他妈还觉得这是应该的?呵呵,一段时间不见,你的脑子真的像是有病。”

“你能不能闭嘴?”萧千夜瞪了大哥一眼,见他一说起这些事情理直气壮的表情,两个人各有难言之隐,就这么僵持住了,好半天萧千夜才抓抓脑袋,揉了揉僵硬的肩膀,无奈的道,“行了行了,这每个人见到我都要训两句,你饶了我吧,别在我耳根子旁边念经了行不行?”

“问一声、说两句也不行了?”萧奕白笑起来,嘴上发着牢骚,但也没有在刚才的问题上继续,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叹了口气,“这么大个人了,我和你说教你也只会嫌我烦,千夜,我只是不希望你负担太重,别什么事情都自己扛,明白不?”

萧千夜没有回话,脸庞微微发红,捏紧了拳头。

萧奕白也没有继续问,他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倒了一杯温水,然后才正色问道:“好了不说那些事情,我保证不会找他们兄弟两人麻烦的,先说说那条黑蛟吧,找到了吗?”

提起这个,萧千夜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膛,缓缓吸了一口气,后怕的道:“当时他被我打伤头也不回就跑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要是他稍微留个心眼继续暗中观察一下,就会看到我被人一剑捅伤险些抑制不住本能失控暴走的模样,指不定还能顺水推舟和我来个‘里应外合’直接把昆仑派夷为平地,呵呵……好险,跑的那么快,竟然反而帮了我。”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萧奕白脸色一沉,低道,“你很少出现这种情况的,到底怎么回事?”

萧千夜转头看看窗外的一角天空,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胸膛,淡道:“大概是因为他不在,没有人能帮我压制这种骨子里的凶兽本性吧,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帝仲被冥王困在了间隙之术中,夜王不希望他插手阵眼之事,大哥,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我们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我知道失去他会让结局变得更加不可预料,所以也想尽快把他救出来,然后才意外撞见蚩王,告诉我昆仑山遇袭。”

萧奕白心神不宁的听着,帝仲被困住了,那么阵眼之事的结局,就会变成更加难以预料的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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