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234章

作者:榭依

如果真的是这样,朱厌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或许就有理由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西海岸,正好和云潇撞见!

萧千夜脸色一变,脑中有如惊雷一直炸响。

“朱厌?”帝仲脱口念出这两个字,被他脸上那样厌恶的容色惊动,认真回忆了一下,又道,“我记得他,那人确实是一直对潇儿有非分之想,后来是被明溪安排在封心台看管萧奕白了吧?难道他也来了阳川?”

“我不知道。”萧千夜冷冷脱口,但这样的疑心一旦燃起,他立即提着剑镇定了一下精神,帝仲也忽然觉得不对劲,见萧千夜大步往前迈了一步,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光化之象,没等他惊讶身体再次御风而行,转眼就回到了柳城那间民房。

萧千夜推门而入的同时,岑青正一手扶着萧奕白坐到椅子上,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住,几人同时望了过来。

他低头看着地上还残留着点苍穹之术,又转而望向一脸疲惫的大哥,萧奕白一见他的模样,心中已经明白大半,抱歉的道:“对不起,我没找到她,你别急,我稍微歇一会再仔细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他被大哥一句话说的有些哽咽,此时安格一行人还没来得及从五旖山折返,明溪他放下手里的茶水警戒的看着他,低道:“我也是才从迦烨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由于东冥受损严重,眼下风魔的冥蝶已经不够用了,我才让昆鸿送了几只蜂鸟过来,马上会安排各地的风魔一起找寻云姑娘的踪迹。”

“不必了。”萧千夜紧握着拳,神态却有些茫然,“鬼王来找了我,说她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在落日沙漠,明溪,你老实告诉我,高瞻平妻儿出海之后,你有没有安排人去追杀他们?”

明溪心中咯噔一下,幽幽吐出一口气,闭目点头。

萧千夜的心也在坠入深渊,越来越冷,忍着惊恐再次问道:“这个人是朱厌?”

明溪慢慢睁眼,却没有看他,淡淡回道:“他应该一早就已经完成任务回去了,你现在去帝都,他若是不在……那就随你处置吧。”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已经冲了出去,门晃了两下,吱悠悠的敞开着。

明溪的手明显地颤了一下,最后一次和朱厌联络已经是八天前了,云潇是两天前失踪的,如果朱厌真的不在帝都,那么这件事就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了吧?

第四百四十六章:失控

帝都城天光乍破之时,一道矫健的身影无声掠过稀薄的朝阳,如一颗流星坠落在星罗湖边。

自从天尊帝命令将萧奕白软禁封心台开始,这里就一直是内外双重守卫,湖上巡逻的船只由军阁本部直接调动,每日三次轮班看管。

朱厌只负责外岛沿湖,此时的他换好一身干净的衣服,直接用湖水洗去娲皇剑上残留的血渍,没等他喘一口气,就赫然感觉到外头的风中带着凌厉的杀气,朱厌凛然神色,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咯噔一下大为惊诧,他此次是利用自身强硬的身体素质和白教秘术的加持,才能在两日的极限时间内回到帝都,为什么这么快就有人追了过来,甚至是直逼他而来?

房间里才点起的烛光摇摇曳曳,明明门窗紧闭,却忽然无风自灭。

朱厌若无其事的靠在躺椅上,听着外头一点点出现喧哗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到最后演变成惊呼和急斥。

是他……朱厌惊疑不定地抬起头,却是紧张的将手紧握成拳。

一个时辰前,正当他匆忙回到帝都准备复命之时,墨阁深处的人并未给他任何回应,当时他就隐有感觉,陛下应该不在帝都,但是到底去了哪里,又去做了什么事情,他也还没来得及打听,而再从墨阁回到自己的房内,也就是星罗湖上这艘巡逻用的船上,他竟然这么快就追了上来,莫非是已经发现云潇失踪,并且这么快就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了?

“呵……”不知为何,明明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朱厌却咧着嘴发出一声期待的笑,好在自己的身体被暗部改造过,否则再晚一点回来,就会被他、被天尊帝逮住把柄暴露一切吧?

来的也好,他倒是想看看,这个人这么公然闯入帝都城,是不是真的那么无法无天,来去自如!

星罗湖沿岸,值班的守卫被眼前赫然出现的萧千夜惊住,纷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再确认,这个人就那么从天而降,无视了所有的人,大步走向停靠在岸边的船,那本是他们熟悉的人,此刻却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让他们不寒而栗,萧千夜没有理会旁人,古尘对着面前的船直接横切而过,刀光紧贴着湖面掀起一阵巨浪,船只被拦腰砍成两截,逼着朱厌不得不提剑跳出。

四目相对的一瞬,萧千夜的眼中有疑惑,但更多的则是某种坚定的光。

朱厌镇定的看着他,他的面容是真的看不出任何慌张,抬手支退两边的守卫,故作不解的轻声问道:“萧阁主忽然闯入帝都,莫非又是想来救走令兄长?”

“她在哪?”萧千夜平视着朱厌,面色厌恶已极,朱厌微微低头,沉思片刻后往旁边挪开一个身位,指了指远方若隐若现的封心台,模棱两可的回道,“他在封心台内,内岛由慕西昭守卫,平时我也不会靠近。”

萧千夜上前一步,古尘紧握的角度已经非常危险,冷声质问:“你明白我问的人是谁。”

“哦?”朱厌歪着头,眨眨眼,轻笑道,“帝都城内能让萧阁主如此上心的人,除了那位人质兄长,又还能有其它什么人?”

话音未落,古尘已经逼至喉间,朱厌跳步而起足尖点着地面掠至湖面,不等站稳脚步,忽觉湖水被深厚的力量搅动,似乎有某种惊人的吸力,逼着他不得不再次平衡身体连续点足掠动,萧千夜紧追不舍,两人在星罗湖上一阵缠斗,不出片刻已经逼至后方摘星楼附近,朱厌的额头冷汗不断,这家伙!距离上次见面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为何他出手判若两人,短短几分钟就能让他如此吃力不敌?

古尘掀起的刀气贴着脸颊飞过,朱厌躲避不及很快身上就被割出累累伤害,一直退到摘星楼脚下,他才站稳脚步来不及回击,黑金色的刀从耳边刺入后方墙壁中,萧千夜冷冷看着他,重复道:“她在哪?”

朱厌的眼珠微微倾斜,看着黑金色的刀身似威胁一般扩散出逼人的神力,他慢慢抬起眼睛,看着正前方那双深不见底的金银异瞳,心中竟觉得一阵得意,开口又是极为镇定的问道:“萧阁主到底在找谁?”

“你不想承认吗?”萧千夜的眼睛早就陷在深深的眼窝里,这短短的一夜如此漫长,让他心力交瘁根本不想和这个人多废话一句,但见他一张游刃有余的脸,那种笑容虽然清淡,但嘴角分明是凝聚了无数恨意,他深吸一口气,逼问道,“你去过西海岸执行追杀任务,只有你有机会对她动手,朱厌,就算你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也知道就是你干的,我再问你一遍,她在哪?”

“西海岸……”朱厌忍着心底的狂笑,脸上装出惊诧的神色,压低声音回道:“陛下确实要我去西海岸追杀高队长的妻儿,但我完成任务立马就回来了。”

“哦?”萧千夜凝视他眼中一闪即逝的狡黠,听他侃侃而道,“西海岸往返帝都城,少说也得要个七八天的时间,我杀了那两个人之后曾和陛下汇报过,萧阁主若是不信,大可以亲自去找陛下核实。”

“你是个被改造过的药人,用不了那么长时间。”萧千夜冷声提醒,手里的力道无声加重,顿时摘星楼的墙壁就出现恐怖的裂缝,让人从背后感到了某种震颤,朱厌抿唇不语,不慌不忙,“我此次是奉命执行秘密任务,除了陛下无人知晓此事,若是萧阁主执意怀疑我,我也找不到任何人可以为自己辩解。”

“你……”萧千夜握紧着手指,极力控制着身体里越来越汹涌的杀心,只感觉心中也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倒塌。

“呵……”朱厌不怀好意的笑着,慢声细语的说道:“萧阁主以前就是奉命行事之人,杀几个无辜的人根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不是?”

萧千夜按着眉,冷看着他回道:“你不是无辜的人。”

“嗯?”朱厌顿时警觉,眉峰也在一瞬间紧蹙,只见萧千夜一手按住眉心用尽全力的闭上眼睛,脸颊抽搐不止,他握着古尘摇摇晃晃了反而自己退了三大步,朱厌奇怪的看着他反常的举动,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怎么了?为何忽然表现的如此痛苦?

下一刻,萧千夜重重甩了一下头,再睁眼,双瞳竟是彻骨的冰蓝色!

一瞬间联想起某种凶兽的姿态,朱厌倒吸一口寒气本能的往旁边挪动脚步,果然古尘在刹那间沿着摘星楼强行砍落,在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隆隆声响中,背后高耸入云的摘星楼经不起这样剧烈的砍击竟然出现崩塌之象!

朱厌灵敏的跳起,他本不想和萧千夜动手,但此刻也不得不拔剑回击,两人重新回到星罗湖上,古尘的落点变得杂乱无章,但刀气更猛更烈,哪怕只是稍稍掠过都让他的身体宛如被惊雷重击,朱厌紧咬牙关,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一路退回到湖岸边,对方紧随而至,完全已经放弃和他交流,古尘迎面砍落,不等落到鼻尖之际,左侧飞速击出一道白光,又是一道凶狠的剑气强行拦住古尘!

什么人?朱厌暗暗心惊,原以为那一下会要了自己的命,眼角豁然瞥见一个矫健的身影掠入战局,竟是眼下军阁的代理阁主,司天元帅!

好险……他在暗自后怕,眼里露出冷光,就算他什么也不承认,就算萧千夜也完全找不到证据,但是他想杀自己,其实也根本不需要理由。

几招过后,司天退了一步,手臂出现短暂的痉挛,对面的人看也没看他,那双让人不寒而栗的冰蓝色双眸和他们家徽上凶兽的眼睛如出一辙,而此刻失去理智的萧千夜也像极了远古传说中的那种凶兽,他依然死死握着那柄细长的黑金古刀,足尖一点,疾冲而来,司天霍然驻足将全身力气击中在右手,迎面的砍击让他整条手臂出现皲裂,顿时血如泉涌,整个地面颤了一下,以他脚尖为圆心,竟然深深陷进去一个大坑!

“千夜!”他不可置信的低呼了一声对方的名字,瞥见萧千夜往后倒退了一步,发出一声冷笑将古尘丢到了左手,顿时感觉到某种极端的危险,司天不敢再硬抗这种匪夷所思的砍击,但对方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朱厌也不得不再次卷入战局,娲皇挑起古尘强行逼退一步,但见古尘只是微微一转,立马又恢复到原有的角度,甚至力道上一再加重,刀气的范围继续扩大!

整个星罗湖都开始出现轻微的颤抖,仿佛里面的水被无形的手搅动,越来越剧烈。

“千夜。”司天重复喊了他一声,这段时日虽然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所作所为究竟为何,但他心中始终对他还是揣怀着某种信任,这才会在这种为难之时临危受命再度接掌军阁,但时隔数月再次见到他,他完全变了一个人,甚至变得……不再像人!

“你……走开。”萧千夜的呼吸变得急促,理智似乎能认出司天,但本能完全控制不住,嘴角忽然浮出一丝冷笑,忽地提高了声调,“这是我和他的恩怨,他不承认,他不承认也行,反正他一定得死!”

司天迟疑的看了一眼朱厌,那个人明明面无表情,嘴角却一直勾着奇怪的弧度。

“走开!”萧千夜厉斥一声,古尘毫不客气的劈落,司天手中白帝剑飞速回防,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剑身赫然出现裂缝,萧千夜没有收手,崩溃的神志仍在无意识的用力,就在白帝剑承受不住压力从中断裂之际,一直冷眼旁观的帝仲终于强行化形而出,他一手接住劈落的古尘,一手迅速推开司天,短暂的聚形并无法维持很久,仅仅数秒之后神裂之术应声散去,白色的碎片围绕着萧千夜全身,以自身神力终让他慢慢冷静。

第四百四十七章:逼杀

冷静下来之后,萧千夜最先感觉到的情绪,竟然会是恐惧。

朱厌是高成川手下的人,他什么样的折磨没尝过,什么样的刑罚没受过?他根本就不会在乎那些东西,他就只是一个亡命之徒,在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萧千夜抬起眼,定定看着朱厌,帝都清晨的阳光那般温柔的照耀在他脸上,却呈现出一种深刻的阴霾,像一口枯井了无生机。

“就是你干的。”萧千夜的声音低哑,带着含混不清的沉吟,整个人黯淡无光如丢了魂魄,“我知道是你干的,我再怎么逼你,你也不会告诉我她的下落了,是不是,朱厌?”

朱厌茫然的看着他,只觉心中突兀的传来一阵刺痛,那个在他身边静静死去的女人如一柄利箭刺入心扉,那张苍白的容颜即使沾满血泪也依然纯净如初,他眼睁睁看着那种让人癫狂的火焰慢慢熄灭,在暗无天日的大漠之中被无声掩埋,她现在应该已经连带着黑棺一起深埋地下裂缝了吧?就算是自己回去原来的地方找寻,眼下落日沙漠的恶劣环境也不可能找到了。

呵……他忽然感到可笑,不死鸟的火焰,竟然真的这么轻易就湮灭了。

明明她姐姐凤姬曾以一己之力护住飞垣坠天落海,那样惊人的力量深埋在所有异族的骨血深处,时隔千年都能那么清晰的感觉到憧憬和敬仰,为何她却那么弱那么没用?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个违背血契的混血?

到头来,还是抵不过所谓天命,人这一生,努力究竟又有何用?

刹那间,朱厌自己也没察觉嘴角勾起的苦笑,不知道是否心情尚未平复,连着摇了几次头。

萧千夜忍着心中来自凶兽的怒吼,控制着愤怒、悲哀和绝望,颤抖不停的手紧握着古尘走向他,几乎将声音压制最低:“她还活着吗?”

朱厌眼皮一挑,情绪忽然间平复下去,开口的声音仿佛利剑在冷铁上拖行,尖锐的问道:“死了你就会放弃她吗?”

两人无声对视,率先动手的却是无法控制的古尘,黑金色的刀身隐隐传来龙的悲鸣,朱厌冷定的退开,银色的娲皇剑映着阳光闪烁出刺目的光芒,萧千夜步步紧逼,那种光晃得他双眼迷茫,好似又看到了两张并不熟悉的脸,那柄剑曾是他四姨娘的东西,风四娘死在朱厌手上,太守公死在朱厌手上!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对这个人手下留情,如果早在那一天就将他斩于剑下,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杀他?仅仅只是因为没必要吗?

不……萧千夜紧咬着唇,没有任何表情却带着无形的压迫力,刀丝毫不停,不是因为没必要,而是他本身就是一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自他回到飞垣接掌军阁开始,有多少无理的征战和杀戮,又有多少残忍的入侵和掠夺?有所少人迫于军阁的铁蹄沉冤含恨?阳川的无法地带他知道,对异族的压迫他也知道,可那又如何,他高高在上,根本不会多看那些人一眼!

直到……直到自己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是他有意无意的放任了很多很多不易察觉的小事,这才让事情演变到今天这样无法回转的地步!

“叮”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古尘和娲皇重重砍击在一起,银色的剑刃应声而裂,朱厌倒吸一口寒气,剧痛让全身都冰冷,惊觉这个人的力道是真的如凶兽般不合常理,刹那间,细长的刀身仿佛出现无数道幻影,以各种形态将他围在中间,朱厌驻足定步,明明是个风和日丽的清晨,耳边却突兀的传来暴风雨砸落的惊响,他豁然扭头往右边望去,一束紫电迎面击中右眼,“咔嚓”一声,假眼在眼眶中崩碎,细细的碎片却穿透皮肤扎了出来!

朱厌不敢多想,半截剑身勉力抵抗,在第二刀刺来之时,司天元帅抢身而入一把拉住他往星罗湖退去,两人踉踉跄跄的踩着水面,萧千夜冷眼望着出手的人,嘴角的冷笑更加明显,正在他继续追击之际,忽然湖水中闪耀出夺目的金色,像丝线一般铺设成网,萧千夜警觉的在沿湖停住脚步,是那种金线之术?

他在上次回到帝都的时候,就曾被这种东西牵制住行动,而眼下在星罗湖边细细观察,金线之术似乎是从水底一点点延伸上来。

水底……赫然想起什么恐怖的东西,萧千夜眉峰紧蹙,他一早就应该意识到,仅凭日冕之剑的力量是不足以抵抗碎裂之灾的,但是阳川六城的碎裂确实是被金线之术硬生生制止,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秘的力量?

“千夜。”司天缓了口气,默默扫了一眼断成两截的白帝和娲皇,然后抬头正视着他,冷定的说道,“你是逃犯,无论何种理由,我都不该放任你在帝都如此乱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萧千夜的眼睛在金线里闪着冷光,指向他身边的人,“我就是来杀他的,元帅也要护着这个人吗?”

司天微微沉吟,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不对,朱厌却是轻呵笑起,无所谓的耸耸肩膀,甚至挑衅一般的调侃着:“萧阁主自己弄丢了心上人,问罪不成就要杀我?”

“朱厌。”司天低声制止,心却咯噔一下。

他忽然明白过来,一时间无话可说,听两人的对话,似乎是上次那个姑娘不见了?

难怪萧千夜会在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不惜冒险回天域城,难道真的是朱厌这家伙干的?

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声名狼藉的男宠,但眼下千夜是全境公敌,他不能在帝都这么多双眼睛之下公然徇私偏袒,朱厌是天尊帝身边的心腹红人,又是个为人处世极为圆滑之人,短短几个月之间左右逢源,也算是把那些达官贵人的把柄全部摸了个透,眼下陛下已经几天不曾现身,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还是根本人就不在城里,他作为维护天域城治安的第一人,于情于理不能任他胡来。

许久,司天长长叹气,望了一眼星罗湖边越来越多的人群,低声提醒:“千夜,我虽然信你,但……不能让你在帝都公然杀人。”

听到那样的话,萧千夜一时沉默下去,也跟着环视了一圈。

在不知不觉中,湖边已经围满了惊恐又好奇的人,就像历年军阁秋选一样,明明知道刀剑无眼会有误伤的风险,也还是会有人凑过来看热闹。

他忽然笑了一下,古尘看似随意的扬起。

“千夜……”司天低喝一声,见他眼中危险的蓝光,自己额头上的冷汗也止不住滴落,身子微微一震,萧千夜冷哼一声,古尘一挥,刀气掀起狂风瞬间将百米之外围观的人群再次逼退,就在此时,水面的金线感应到独特的神力忽然跃出,线和线飞速交织成网,瞬间就在他头顶网罗成型,狂风被赫然终止,无声无息的消散。

萧千夜凝视着水面,隐约明白了什么,忽然问道:“缚王水狱,还在吗?”

司天也看着脚下,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星罗湖下到底有什么东西,或许只有陛下和金线之术的提议者大湮城主两人知晓。

但他每次路过这里都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总觉得水下藏着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让人心神不安。

“元帅。”萧千夜上前一步,隔着湖水再次说道,“您一贯是我尊敬之人,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他死。”

话音未落,人已经鬼魅般掠至身前,然而不等两人挪步,水面的金线如影随形,真的是以光速形成保护的光罩,萧千夜心中烦闷,抬手就是一刀砍落,只见金色的罩子瞬间出现裂缝,但又有更多的金线从水下源源不断的如小蛇般游出填补裂缝,这种东西以柔克刚,竟也真的让他一时无法突破,只能后退跳开,古尘在左手凝出六式的形态,眼见着六道刀气一齐冲着光罩砸落之际,忽然从四面八方又射来无数光箭,萧千夜眉峰一动,六式随之偏转方向向外围砸去。

再定睛,一排身着银黑色军阁制服的士兵手持军械库新制成的武器匣严阵以待,而那些和金线如出一辙的光箭,正是从中迸出。

萧千夜顿了片刻,这些人中不乏有他脸熟的旧部,还有被原地解散之后就近划分给军阁的禁军成员,而在更加远一点的地方,他的三姨娘,军械库天才女技师正在紧张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还在不停的指挥士兵们调试自己新的发明,在她的身边,是面容严谨的大湮城主,目光深远的盯着湖面的金线,若有所思。

原来,在他回去中原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他曾经的战友,他的姨娘,他苦心保护着的故乡之人,都在努力的、用尽全力的想要对付他,甚至要置他于死地。

萧千夜笑起来,依然站着没有动,然而他手中的刀忽然发出了黑金色的长芒,这一刀带着战神之力,刀芒在一瞬间吞吐而出,让以日冕之剑初步成型的光箭瞬间被击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

“千夜!”司天紧张的低呼一声,是真的害怕他会大开杀戒,以刚才那短暂的交手来看,他的实力早已经今昔非比,如果他真的想,很容易就能让眼下帝都看似坚固的防备一瞬瓦解!

然而,他只是砍出这一刀之后就颓然松手,整个人陷入一种极端的疲倦,他肩上的白色光球终于晃了一下,不知是什么人在和他低语。

萧千夜的眼睛冷定如铁,嘴唇翕动着含糊说了几句话。

朱厌一言不发,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根本听不见那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但他能意识到那种警告,司天元帅毕竟是他尊重的前辈,他此刻的收手,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一日更加狠厉的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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