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177章

作者:榭依

伴随着蒙周癫狂的笑,风冥已经敏锐的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紧闭着眼睛遥遥感知着本体附近的情况,无言谷外天池的水如沸腾一般滚滚冲出,水下荡出恐怖的疯笑。

下一刻,伴随着天征鸟掠过蟠龙山,整个昆仑山的清气被邪力阻断,神裂之术在数秒之后失去支撑骤然散去。

“师父……”风青依呆呆看着眼前忽然散去的影子,大惊失色,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云潇一手拉着她,另一只手迅速拽着明姝公主,三人冲出客栈的一刹那,整个蟠龙镇被狂风连地拔起抛向高空!她在空中艰难的转身,风雪红梅施展御剑术拖住风青依和明姝,自身一下子失去落足点往下方黑云中坠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身体里的火光爆裂直接冲破云层,云潇整个人飞了出去,一口重咳鲜血再也止不住。

“云潇!”风青依愣愣伸手似乎还想从狂风中拉住她,隔着遥远的距离却清晰的看到她眼眸中火光流转,渐渐明朗,一双火焰的羽翼自背后慢慢舒展,又迅速湮没在滚滚云浪中。

那是什么……风青依恍如失神,再等她定睛细看,云潇用火色的双翼将两人护在怀中,脸上的汗水也呈现出触目惊心的红色,显然体内极是痛苦,她大口喘着粗气,勉力控制着剑灵终于平安落地。

“云潇!”风青依立马扶住她,发现她的裙裾已经沾满鲜血,摇摇晃晃摔倒在地一手捂着小腹疼到失去意识,她的全身出现细细的火光,烧的皮肤出现恐怖的裂纹,风青依颤巍巍伸出手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忍着心中的惊恐不住安慰道,“云潇,你快醒醒,别睡,别睡过去!我求你了,你快醒醒!”

风青依不懂武功,但这些年在无言谷闲暇之时总爱看些医术,此时见她下身流血不止就知道大事不好,只能无能为力的抱住她,不断想把她唤醒。

明姝公主也已经被吓的一动不动,看着她下身沾血的裙裾,忽然心底一阵紧张,又好似期待着什么一般,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此时的蟠龙山上空风云变色,天征鸟被奇怪的气流堵住进退两难,步飞昂紧张的握着自己的剑灵,一时也分不清眼前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秋水吐了口气,忽然苏醒,她目光呆滞的望了一瞬,豁然间整个瞳孔就出现恐怖的血丝,嘴角不受控制的咧出奇怪的微笑,一把抓住步飞昂的袖子,抬头诡笑起来。

“云、云师叔?”步飞昂被这一眼看的冷汗涔涔而下,顿时感觉眼前这个人转瞬陌生。

“辛苦你了。”云秋水的面色此刻几乎如恶魔一般,没有丝毫犹豫反手抽出他腰间剑灵,直接一剑捅穿弟子的心脏!

步飞昂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剑刺中,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微微张大了嘴,却是说不出话来,但见云秋水一只手按着额头,一边泪流不止一边放声大笑,她颤颤巍巍的将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似乎是想将他直接从鸟背上推下悬崖,又不知被什么情绪所阻止默默将他往里面拉了拉,这样的僵持只持续了短暂数秒,她再次抬头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用力一推,眼见着自己的同门从云巅坠落!

第三百一十章:迷局

天征鸟急叱一声调转方向想接住坠落的步飞昂,云秋水在它背上摇摇晃晃,虽然意识还未完全被控制,但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往前跨出一步,不等天征鸟反应过来,只见她一步踏空紧跟着从云端坠落!下一刻,黑云里矫健的飞出一个人影,踏着云海利索的卷起她,脚步瞬时一转,朝着另一个方向隐匿了踪迹。

蟠龙山脚下,萧千夜和天澈皆是仰着头,虽然视线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什么也看不见,但那一声声天征鸟的哀鸣就像无形的利刃扎入两人心底,眼见着脚下的土地迅速被一层抹不去的墨色浸染,独属昆仑山千万年的清气正被这股邪力一点点压制,不过是转瞬之间,再等头顶云开雾散之时,清潋的阳光变成一种夺目的血色,映照着四周的雪山也呈现出大片的红。

“祭品……难道是明姝公主进入了昆仑山?”萧千夜一只手按住还在剧烈跳动的心口,一只手挣扎着握着古尘想要站起来,他身体一动,皮肤再度出现冰裂之纹,顿时仿佛全身力气被抽空,天澈赶紧按住他,一边帮他稳住体内混乱不堪乱游走的神力,一边仔细检查了一下对方身上最严重的两处伤口,一处在额头,形成对称的血窟窿,另一处在后背,好像有骨头穿透了血肉,又被生生折断了一样,也是留下了两个血淋淋的洞。

天澈忍住心底的震惊,萧千夜却一刻也按捺不住,艰难的撑着身体站起来,摇摇晃晃了好几下才勉强站稳脚步,之前他匆匆想折返蟠龙镇之际,在蟠龙山遭遇阻拦,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直接将此地的昆仑清气隔绝在外,致使神裂之术的帝仲失去灵力支撑几度涣散,他本想让帝仲不要勉强,毕竟东冥一战帝仲强行化形之后就曾留下了严重的损伤,谁料帝仲只要和自己共存,立马就会受到对方西王母魂术的干扰,或许是为了保护他,帝仲几次强行化形,也将围绕蟠龙山的邪力砍出裂缝,但对手似乎早就有所应对,他根本就不现身,只是隐藏在云雾中一直阻拦清气。

他本人对西王母的魂术几乎毫无办法,即使是凶兽之姿也完全无法抵御那种致命的术法,不得以之下只能强行掰断额上犄角和后背骨翼,终于在剧痛的作用下勉强挣脱。

然而,没等他缓过这口气,躲在暗处的人忽然撤退,在外围徘徊许久的天澈和步飞昂在蟠龙山下找到他,原来师父早就已经将明姝身上虫印一事暗中告知了师兄们,他们一开始就打算在蟠龙镇暂且落脚观察情况,原本以为魔物之灾应该已经被阻拦了才对,为何眼下风云骤变,邪力不散反而更加浓郁起来?

萧千夜瞳孔几度变色,似乎预示着帝仲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两人都在认真思考着这其中复杂的变数,到底是出了什么差池,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喂,你别勉强。”天澈见他一步三晃随时都要摔倒的模样,上前搀扶了一把强行又把他按在地上坐了下来,想起碧落海上面对夜王一战时,他确实曾经展露过非人的一面,但像现在这样彻底暴露在自己眼前,天澈还是感觉心怦怦直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弟,他身边掉落了一地硬长的白色毛发,还有稀疏的鳞片,在不远处是一对折断的犄角和骨翼,似乎正好能和他身上那几个还在血流不止的窟窿对上。

萧千夜面无表情的坐在雪地之中,只是脸色显得有些苍白,默默地望着落在自己对面的那些属于凶兽的东西,它们自行掉落的时候不会留下伤口,可是强行掰断之时却险些让他痛到昏厥!

天澈慢慢的走了上去,轻轻拍着他的背,解释道:“我们到达蟠龙镇的时候就察觉到山里面邪力四溢,所以就让秋水师叔带着公主先找地方休息,我和步师兄进来查看情况,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怎么回事,搞得这么狼狈,是遇上什么厉害的对手了吗?”

萧千夜点点头,一时间脸上浮现出懊恼之色,他忽然苦笑了出来,抬着手默默揉着额心,然而眼光却慢慢寒冷:“之前紫宸师叔在山中发现了一只修行四百年的魔物魃,他是无言谷前代谷主,为了不让他为祸一方,我答应了师叔会想办法除掉他,所以在他现身之际我立刻赶过去想除掉魔物,谁料在返途的路上又被他人阻拦,这股能阻断昆仑清气的力量来自天池幻魃,之前还只是阻断了蟠龙山附近,现在看起来……好像已经蔓延扩散了。”

天澈心中震惊,面上还保持着冷静,不等他开口问什么,萧千夜的语调忽然一低,眼眸一瞬间转变为罕见的金银异色,缓缓抬头,面色如霜,是另一个人的声音淡淡传来:“是我疏忽了,我原想着对付一只四百年的魔物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带着他能以上天界的光化之术快速折返蟠龙镇,没想到天池幻魃能直接阻断昆仑清气,致使我无法维持神裂之术,被他算计。”

“你……你是……”天澈轻轻抖了一下,盯着前方这个师弟,萧千夜依然是揉着眉心,只是手指的力道一点点加重,目光一凝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担心和悲凉,金银双色的眼中似有冰蓝色的光闪现,反驳道:“不是你的错,是我对付不了西王母的魂术,才给了他可趁之机,你为了保护我已经做得足够了,帝仲……你、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帝仲借着他的嘴笑了笑,好像一个精神分裂的人一直在自说自话,安慰道:“倒是你,强行掰断犄角和骨翼,吓我一跳。”

“哼。”萧千夜知道他只是在逞强,他毕竟和自己共存,自己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帝仲现在糟糕的情况,意识游离,是依靠自身的意志力强行撑着才没有再次涣散,这次要是再像东冥时候的那样需要进入神眠之术休息恢复,只怕是几年都清醒不过来,想到这里,萧千夜面色微变,观四周景象天池幻魃脱身只在片刻之间,这种时候失去帝仲,他要如何阻拦魔物的脚步?

萧千夜的手紧抓着身下的雪,眼光渐渐锐利起来,这段时间自己是不是太过于依赖他了?无论遇到什么艰难和危险,他总能在第一时间现身帮忙脱险,以至于帝仲现在遇险,自己就寸步难行?

一瞬间各种不甘涌上心间,帝仲默默感受着他的情绪,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任他闭眼调息,帮他尽快恢复。

天征鸟的声音一直盘旋在高空,那声音掺杂着呼啸的冷风,听得几人心里忐忑不安,萧千夜抬眼凝视着高空,即使心里急的不行,身体却依然如一滩烂泥动弹不得,他想尝试站起来,额头的血窟窿“噌”的一下鲜血直冒,吓的天澈赶紧按住他的手制止,知道他眼下一定是身体动不了,于是主动起身运起御剑术,说道:“你先在此好好调整,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等等……”萧千夜连忙喊住天澈,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家徽递给他,“它认得这是我的东西,你带着它来找我。”

“嗯。”天澈小心的接过他手里的家徽,他知道云潇手中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经常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一个人对着那东西乐呵呵的自言自语,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家徽,握在手心冰凉彻骨,沉甸甸的还有不少分量,竟然是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凶兽穷奇,甚至眼珠用的是上好的冰蓝色宝石!

他有些好奇忍不住拿到眼前仔细又看了看,发现这枚家徽似乎是曾经破损过,外面镶补了一圈白玉,内环还雕着四个细细的小字“勿忧勿念”。

天澈看了他一眼,发现师弟的眼睛也一直盯着家徽,他微微蹙起眉峰,好像发现了什么事忽然伸手拉住了天澈的袖子示意他稍等一下,只见凶兽的眼睛在闪闪发光,有一抹特殊的灵力自双瞳内部折射出一道光镜,天澈悚然一惊,没等他看清镜子对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耳边已经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竟然是远在飞垣帝都的萧奕白忽然出现,一眼瞥见弟弟全身是血,立马脸色一变厉声问道:“你怎么了?”

“大哥……”仿佛是在绝望中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萧千夜感觉心底五味陈杂,各种不甘和痛苦涌上脸颊,萧奕白一见他这幅模样就知道大事不好,赶紧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受伤了?”

“我没事。”萧千夜镇定情绪,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在脑中仔细认真的过了一遍,忽然眼光直直的向高空望着,伴随着心底的疑惑渐渐明亮,萧千夜的额头却是冷汗直冒,忧虑、不安越来越是浓烈,再次回想起帝仲不久之前跟他提起的异常,他也终于注意到了那个一直忽视的重要问题,明姝身上的虫印无疑就是明玉长公主所为,而明玉长公主的最终目标,一定是云秋水!

难怪这段时间明姝和云秋水亲如母女,连云潇这个亲生女儿想凑过去插话都被刻意排斥,云秋水本就对长公主心有愧疚,再加上知晓明姝往事之后,为了不再次触动她的伤心事,也一直明着暗着示意云潇不要主动靠近,原来对方一早就在提防着,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对付师叔!

“师叔……”一瞬间察觉到事情的真相,萧千夜一把抓住天澈,嘶哑了声音喝道,“回蟠龙镇,快回去找秋水师叔!”

“师叔?你是说云秋水?”萧奕白本在封心台,掌心微微刺痛,已经通过分魂大法的一魂一魄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诡异的气息,不等他静下心来细细感知明溪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从窗外飞进来一只绿色冥蝶落在他指尖,萧千夜也立马就注意到了光镜对面的蝴蝶,那是公孙晏用来传信的手段,果然蝴蝶的翅膀上下扑扇着,低低传话:“摘星楼内长公主遗骸忽然破碎,陛下已经请晏公子前去处理,请您留在封心台,勿要轻举妄动。”

长公主!在这种时候听见这致命的三个字,萧千夜只觉得脑袋轰然炸响,也不顾自己还没恢复的身体强撑着站起来,拉住天澈焦急的道:“快回蟠龙镇,别管什么天池幻魃了,师叔……师叔有危险!”

话音未落,萧奕白自行灭去光镜走出封心台,朱厌见他神色阴沉恐怖,竟不敢阻拦他的脚步,只能轻声提醒:“公子,陛下有令,您不能离开封心台。”

萧奕白转过脸看着他,一字一顿认真的回道:“陛下?你是说明溪吧,我想走他不会拦,也拦不住。”

朱厌紧张的咽了口沫,飞垣上胆敢直呼天尊帝名讳的怕是也只有他一个人了吧?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明显比他弟弟萧千夜更难对付,让他根本不敢轻易出手。

萧奕白又转身望向身后的摘星楼,纵身而起借着风力直接掠入其中。

天澈也心知大事不好,立即搀扶着他跳上剑灵,碧魂剑才掠入云层,天征鸟感知到主人气息已经自行找了过来,两人神色一喜,但立即就注意到大鸟羽翼上沾着未干的鲜血,天征鸟焦急的扇动翅膀试图对他们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萧千夜和天澈却只能看着它上蹿下跳干着急,完全听不懂,他们完全听不懂天征鸟到底在说什么!

大鸟见两人无动于衷,一时情急索性将他们放在背上,从高空一个急坠往蟠龙山后方飞去,这里的黑雾更加浓郁,甚至散发出阵阵窒息的邪力,原本洁白的冰雪此时也染上了如墨的黑色,绕过这座天柱一般的蟠龙山,映入眼帘的就是钟鼓山,它的山势更加陡峭,壁立千仞,隐约能听到更高的云巅一直传来低低的龙鸣,被阻断的昆仑清气在这里罕见的盘旋不散。

如果说蟠龙是蛰伏在地而未升天之龙,眼前这座钟鼓山则是传说中烛龙之子“鼓”所化,它被天帝戮杀于钟山之崖,据说其状如人面而龙身,是中原古老传说中一条真正的龙。

蟠龙山和钟鼓山遥遥对立,就好像尚未飞升的地隐在仰视真正的神。

天征鸟没有飞过云层,反而是一直下降,直到来到山脚下,萧千夜和天澈才看清楚了平躺在地面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两人同时大步上前,又同时艰难的止住脚步。

步飞昂静静的躺在冰面上,他是从万丈高空被人直接推落,剑灵扎在心脏处,迫使他迅速失去意识,就算本能的在砸入冰层的瞬间试图缓冲这股力道,奈何伤势太重再也腾不出多余的力气,血以他破碎的身体为圆心向外炸开,又被严寒瞬间冻成红色的冰珠子,一粒一粒映着漫山遍野的邪光,绽放出诡异惊悚的色泽。

萧千夜扶着额大口喘息,听见内心深处的某个声音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天澈呆站了一瞬,立即上前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步飞昂身上,忍着心中的悲痛道:“步师兄不可能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快回蟠龙镇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第三百一十一章:反目

萧千夜再一次看到蟠龙镇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城镇的影子?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黑色的雾气还在如海潮般剧烈的翻涌,中间又夹着着各种奇怪的光,有火焰,有雪花,甚至还有雨水。

萧千夜的身体本就还未完全恢复,此时看见整个蟠龙镇不翼而飞,虽然脑中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抬腿却连一步都无法跨出,天澈在旁边死死拽着他防止他摔下剑灵,就在此时,黑雾中荡起一缕奇妙的火,如丝如线往另一个方向飘了过去,萧千夜眉心一动,不可置信的感觉着火中熟悉的气息,又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种熟悉的感觉真的是来自他心中所念之人。

迟疑之际,一道青光劈开眼前浓雾,瞬间暴雨倾盆而下,雨珠中带着独属上天界的神力扫荡一般刮过,再定睛,眼前竹叶飘零,风冥的身影从中蹿出,他看起来是半透明的状态,依然是以神裂之术强行化形而出,他一眼就扫到了剑灵上的两人,来不及解释什么低声喝道:“跟我来。”

天澈急忙调转剑灵的方向跟着他往蟠龙镇外飞去,遥遥看见下方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团火烧的蹊跷,没有一丝烟雾,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像一个火球,火焰呈现诡异的流动状,时不时蹿出火星炸裂。

“阿潇!”萧千夜惊呼出口,已经感觉到这种熟悉的火焰就是灵凤之息,他纵身直接从剑灵上一跃而下,没等他急冲冲的跳进火中,风冥翩然出手拦下他的脚步,下一刻青色的身影如清风般紧贴着火焰,一手迅速将风青依揽入怀中,另一手拽着明姝公主的衣领脱身而出,这刹那间的冒险行为让神裂之术出现短暂的涣散,风冥紧蹙眉头镇定心神,反手将明姝公主推给两人,再看怀中满面泪痕的风青依,焦急的道:“青儿,你没事吧?”

“师父!”风青依只感觉自己身边致命的火焰气息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的神力让她混乱的思绪终于稳定,她呆呆望着眼前这团莫名其妙的火焰,低道,“师父,云潇还在火里,您、您快帮帮她……”

“师妹在里面?”天澈神色大变,风冥护着风青依不让她挪动半步,抬手指向眼前正色道,“片刻之前真正的祭品已经进入昆仑山,幻魃阻断了这附近的清气致使我的神裂之术一时散去,长生殿的虫印是可以转移的,他们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将虫印转移到了云秋水身上,想必现在……云秋水多半已经落入他们手中。”

萧千夜抬起头来,目光像一道尖锐的匕首,他的神色有些怪怪的,好像对风冥的话充耳不闻,一直死死盯着眼前火光,竟然是拖着重伤的身体毫不犹豫的往前走去。

“回来!那是失控的火种,你想被烧死吗?”风冥的脸色微微显得有些苍白,按住他,想起自己的好友,认真的道:“此地清气稀薄我撑不了太久,天池幻魃很快就能挣脱束缚重获自由,眼下我必须带青儿回去先封闭内谷,你这幅样子回来,帝仲呢?没有昆仑清气的支撑,他应该也无法长时间化形,他是不是强行出手,现在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没事。”一个声音淡淡的飘来,帝仲的语调已经尽显疲惫。

“你……那就好。”风冥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在清气被阻断的那一刻他就在担心这个同修会不会再度涣散,如果他真的再次失去意识,恐怕就再也无法清醒。

萧千夜机械的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却带着无形的敌意,看的风冥宛如被针刺痛双眼,他甩开对方的手,低声质问:“谷主为什么让她出来?”

风冥沉默了一下,面色仿佛有些苍凉,无意识的擦了擦风青依脸上的污渍,淡道:“我让她们出来不过是引出蒙周,本想从根源上解决一切,万万没想到被他算计,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一边说话,眼角却一直盯着火焰深处——他只是说了些理所当然的话,却并没有表露自己的私心,他从发现云潇身上的火焰能令双剑苏醒的那一刻开始,就怀抱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风雪红梅……他刻意赠送给云潇的那柄剑,果然在这样致命的火焰中,有了苏醒的迹象。

萧千夜已从对方这一刹那的沉默里瞬间察觉到了什么,他不再理会风冥的阻止,一步一步踏入火焰中,失控的灵凤之息带着远古神鸟的气息直接就让他的血肉裂开,而流出的鲜血又立即被灼烧化成雾气,萧千夜勉力睁大眼睛,仿佛察觉到他的心境,帝仲也在暗中运气帮他制衡这股致命的力量,他的双眸一点点露出金银异色,终于在火光的最深处看见了熟悉的脸庞!

“阿潇……”萧千夜大步跳过去,云潇是靠在一块岩石上,即使现在这块巨石已经被烈火烧的滚烫,她也毫无察觉的轻轻靠着,她的脸庞并未因火焰失控而变得通红,反而是透出一抹死灰般的苍白,嘴唇干涸宛如枯萎的花朵,她似乎是听见萧千夜的声音,挣扎着想往他的方向靠近一下,但是身子一动,曾经自残留下的巨大创伤再度开裂,血如火焰一般迸溅。

萧千夜此时根本顾不上这种火焰瞬间烧化他的皮肤,冲过去扶起云潇,与此同时,本已经极为衰弱的帝仲再次强行脱离,他这次现身只能勉强维持一般的身体,还是艰难的抬手摸了摸云潇的额头,发现她虽然身处火中,皮肤却是出奇的冰凉,就好像是火种将熄未熄,即将油尽灯枯。

萧千夜暗暗心惊,他只是稍微扶了云潇一把,双手的手掌就沾满了粘稠的血渍,他分不清这些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只感觉她全身上下都在渗出血。

帝仲俯下身,一眼就已经察觉到失控的真正原因,面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他轻轻晃了晃萧千夜的肩膀,低道:“之前我从无言谷回来,从风冥那里带了一种药丸放在你身上,你赶紧取出来给她服下。”

“药丸?”萧千夜迟疑的看着帝仲,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还是赶紧在怀中仔细的摸索了一番,果然有一个小小的锦囊藏在腰间,粗略的摸一下像是个黄豆大小的丸子,帝仲忽然发出一声叹息,爱惜的摸了摸云潇的脸颊,眼神却是淡淡的,口气却还是那么平和的道:“潇儿,我要替你做出选择了,我一早就告诉过你,这个孩子会要了你的命,我不能再留着他了。”

萧千夜倒吸一口寒气,帝仲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光坚定而冷漠:“她在无言谷呆了七八天,那里的时间停滞她感觉不到身体的异常,可是一旦离开时间回到正轨,这段时日的负担就会在一瞬间全部反噬回自身,你别看现在这个样子,若是换成正常女人,应该算是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混血的灵凤族活不了这么久,再拖下去……就是一尸两命。”

云潇张了张嘴,脸色顿时白了一白,她能听见他们说话,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帝仲俯下身子,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无可奈何的催道:“灌进去,你要是下不了手,那就我来,这个孩子会像吸血鬼一样,越是濒临死亡越是从母体疯狂汲取力量,只能依靠外力……杀了他。”

萧千夜的手在剧烈的颤抖,几乎要握不住那粒小小的药丸,更不敢和云潇的目光相对,她就靠在自己怀里,明明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了,只能用指尖轻轻的、轻轻的敲击着,似乎在做着无声的泣诉,他知道云潇是心怀喜悦的一直期待着这个孩子,就算知道没有未来,她也一直一直怀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现在,他要亲手打碎这个美梦,甚至是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帝仲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即使心急如焚,面上也依然冷定的等待他的决定,这短暂的犹豫已经让火焰更加汹涌,短暂的沉默之后,萧千夜身子抖了一下,缩在衣袖中的手慢慢的握紧了拳头,这个时刻,终于还是要来了,没有给他任何多虑的时间,逼着他果断作出残忍的决定,下一刻,他一只手紧紧抱着云潇,另一手强行捏着下巴掰开嘴,也不管她眼中如断线般的泪水,心一横直接将药丸强行灌入口中。

那是风冥亲手制作的药丸,生效也只在顷刻之间,火焰颤抖着,似乎发出了魔物一般痛苦的哀嚎,萧千夜低着头,深深地看着她,好像自己的全身力气也在这一刻被抽空。

帝仲看着两个熟悉的人茫然若失,仿佛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自己沉寂多年的内心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掀起涟漪,他一生征战四方未尝败绩,为何在重新恢复神识之后感到了无边的无力感?

他知道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云秋水下落不明,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她,并且除掉她。

先杀子,再弑母……这样的人生对他,是否太过沉重?

火焰慢慢消失,云潇靠在他怀中泣不成声,身上的知觉开始慢慢恢复,但是身心俱疲的她只能像一滩烂泥完全动弹不了分毫,在窒息的火光散去之后,萧千夜这才真的看清楚了云潇的状态,下意识地深吸了几口气,一句话也不敢说,她的左手握着西王母的白环玉玦,食指上还戴着凤姬给的日轮之戒,这两股远古的神力护佑着她的半边身体并未有太大的损伤,然而右手自手指至手臂,竟然只剩下森然白骨!

萧千夜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不敢再触碰她身体的其他地方,帝仲阴沉着脸双瞳慢慢凝聚成一点落在她右手白骨中那柄红色长剑上,逼着自己不去往最坏的方向思考。

他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瞥过身边好友,发现他正在以一种期待的目光,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风雪红梅,甚至嘴角无意识的上扬,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帝仲心中剧烈的一颤,无名的怒火催动体内神力强行再次露出完整的神裂之术,下一刻,风冥察觉到身边铺天盖地的杀气,本能胜过理智直接卷起风青依急速后退了近百米。

“好友,你过分了。”帝仲慢慢走过去,风冥望着他那双宛如曾经战神的眼睛,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然而他只是轻轻推开风青依,低低苦笑一声,“我也是逼不得已,如果她能令双剑复苏,那将是彻底铲除魔物的唯一办法!她本来就是昆仑的弟子,秉承着‘当以慈悲济天下’的理念,我只是夺取她一只手,她会谅解我吧……”

话音未落,黑金色的刀光直接劈过风冥的身体,风冥敏锐的避过,两人都是神裂之术的化形,本体尚存的他明显要比眼下疲惫不堪的帝仲更占优势,但同为上天界的神力,第一下猛烈的撞击之后就令脚下伤痕累累的土地再次发出哀嚎,呈南北向裂出一道惊天的巨沟。

“师父……”风青依呆呆看着他们,师父曾说过这个人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为何他们会在这种大难临头之际短兵相接?

萧千夜从身后望着帝仲的背影,知道那个人是真的动了杀心,万万没想到他第一次从帝仲身上感受到这种君临天下的杀气,竟然是面对曾经上天界的好友,蚩王风冥?

风雪红梅静静的在云潇掌中,即使那只手已经被火焰烧的只剩下森森白骨,可她稍稍一动,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竟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就好像血肉尚在一样完全不受影响,云潇靠着他挣扎的坐直身体,也是愣神看着自己五根白骨的手指呆了一瞬,暴走失控的灵凤之息虽然是让她全身渗血,但真正在同时吞噬了右手血肉的东西,是风冥所赠的这柄风雪红梅!

红色的长剑上依然泛着雪珠的光泽,只是比从前更加玲珑剔透,云潇用白骨之手轻轻碰了碰它,只见手中长剑忽然自行竖立,在空中划过一道艳丽的红光,直接落入了风冥掌中。

下一刻,已经苏醒的风雪红梅掀起猛烈的暴风雪,连带着仍在沉睡的暴雨青竹发出双剑独有的共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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