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169章

作者:榭依

云潇在这一瞬间脸庞飞速涨红,紧张的抓紧了帝仲的手臂,明明两个男人都是面不改色一脸凝重,反倒她一个女人羞涩难耐,不敢直视风青依如雪如玉的后背。

风冥的手指沿着脊椎落到腰窝出,在他手心的位置,竟是一个一模一样的虫印!

“这……”帝仲心里咯噔一下,只见风冥苦笑一声,那笑容中满是沧桑神色,又小心翼翼的将轻纱睡袍穿好,再将风青依放下盖好被子,这才示意两人一起出去。

再次回到湖边石桌,气氛俨然沉重起来,风冥的声音渐渐转为苍凉,神色落寞:“祭品越强,召唤出来的蛊王就能力就越强,青儿本就是极其罕见的雪女体质,无疑也是长生殿立派以来最为稀有的祭品,所以我从蒙周手上抢走她,才会让他恼羞成怒,什么一统南疆、称霸武林都不重要了,三百年如一日到处追查我的下落。”

风冥一边叹息,一边揉了揉眼睛,神色里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懊恼,手上一用力愤愤捏碎了茶杯,接道:“二十多年前我察觉到东皇、曦玉的气息出现在昆仑,我实在不该一时好奇现身,否则他没有察觉到我在昆仑山中,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在昆仑境内再次设下这种召唤蛊王的禁术,帝仲,你口中的那位五公主,应该也是日月双神的后裔吧?虽然血脉可能已经被稀释到微乎其微,但毕竟是独属上天界的力量,如果她变成新的祭品,恐怕也不比雪女差。”

帝仲略感意外,皱着眉认真思考起来,风冥忽然平淡的提醒道:“以日月双神后裔的公主为祭品,又在昆仑境内刻下如此巨大的禁术,你觉得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风冥蓦然起身,眼睛眺望着远方,过了许久,才静静的道:“我说蒙周怎么会有自信一定能逼我出手,原来手上握着如此重要的筹码,他苦心经营二十年,不过是为了报当年手下夺人之恨,呵……人类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摩,长生殿、长生殿!他们想要的不就是长生么,我已经被迫给了他长久的寿命,为什么他连命都不想要,非要找我寻仇?”

帝仲没有接话,连云潇都感觉喉间泛起酸楚。

风冥的脸色阴沉如化不开的浓墨,一瞬间让云潇心中隐隐发寒,情不自禁的用力挽住帝仲的胳膊,只听他苦笑着,勃然大怒斥道:“他在召唤蛊王失败的那一刻,强行将自己的生命和青依相连,以至于我不能杀他!甚至不得不在他身上留下术法,不让他有机会自尽,长生殿门下弟子寿命最多不过两百年,可他不一样,只要青依好好活着,他就一定不会死,可他偏偏不肯,到如今还想和青依同归于尽!活着不好吗?多少人想要长生都做不到!”

话到这里截然而至,此刻的内谷寂静无声,风冥轻轻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恍惚,许久变得木然呆滞,忽然咳嗽一声,淡然道:“我不能让那位公主进入昆仑山,既然蒙周需要将祭品送入禁术中,再以此释放水下沉沦万年的魔物幻魃,那么眼下最省时省力的方法就是直接除掉祭品,此事并不难,我亲自去就行。”

云潇大气也不敢出,五公主虽然算是她的情敌,又和她多有芥蒂,甚至也曾暗中想要设计陷害她,可她毕竟是被人迷惑了心知,罪不至死啊!

帝仲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迟疑道:“五公主现在正在云秋水身边,蒙周既然有把握把她送进来,应该早就动过手脚,不会让你轻易杀了她,而且眼下昆仑山中还出现了另一只魃,多半是无言谷失踪的先代谷主,为了拖延时间,声东击西,好让祭品顺利进入昆仑山,风冥,你留守内谷保护两个姑娘,这件事我去吧。”

“你去?”风冥不由得向帝仲看了一眼,淡道,“虽是东皇和曦玉的后人,但和上天界也没有多少瓜葛了,倒是你,那位五公主和你什么关系?”

“和我?”帝仲无声无息的笑了,回道,“和我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和萧千夜有些不解之缘,他多半下不了手,只能我亲自去。”

风冥沉默了一会,却是叹息一声,淡淡提醒:“帝仲,你不能离萧千夜很远,神裂之术会涣散,如果你再次失去神识,可能就真的无法恢复了。”

“我有分寸。”帝仲冷定的回了一声,然后低头看了一眼云潇,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将云潇从身侧拉到眼前,认真的嘱咐,“你老实留在这里,不要出去。”

云潇愣愣的看着他脸上神情,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不解风情

“好了,我得走了。”帝仲摸了摸云潇的脸颊,对方却一直紧张的拽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知道她一定是在为刚才那些话忧心,帝仲顿下脚步,耐心的问道:“怎么了?”

云潇心知此事关系重大,足以威胁到整座昆仑山脉的安危,更何况一个人类的生命在上天界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但是再一想到前些日子的海上之行,自己曾从娘亲口中听闻了一些关于五公主的往事,她虽然也一直把五公主当成所谓“情敌”,甚至有意无意的总想拦着萧千夜不让他和五公主单独相处,但若扪心自问,她也不算讨厌五公主,如今听到帝仲和谷主的对话,心中终究是不忍,又不敢直接求情,只得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真的要对五公主动手吗?上天界那么厉害,难道就不能想想其它方法?”

“其它办法……”帝仲看着她焦急的双眼,抬手指了指余音台,又指了指风冥,最后才无可奈何的回道,“除非她能像风青依一样,有一个强大到让长生殿完全无从下手的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又有无言谷这般神力充沛的地方和外界彻底切断联系,否则她永远都是个隐患,就算今天侥幸存活,来日再遇到厉害的蛊王需要召唤,她一样会成为祭品,潇儿,五公主很讨厌你,你为什么还要为她求情?”

云潇的脸颊莫名红润了几分,立马狡辩道:“我……我也不喜欢她嘛,就是觉得这么做对她太不公平,她其实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不过是被自己的亲姑姑迷惑了心智,也没酿成大祸,而且最近这段日子我娘在照顾她,两人感情可好了,好像她们才是亲生母女一样……”

“你倒是不记仇。”帝仲用力揉了揉云潇的脑袋,不由感觉有几分好笑,脸色一动,“也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情。”

“我又不需要人家领情。”云潇嘀咕着念叨了一句,慢慢低下了头,嘴角勾起一抹甜甜的笑意,“反正千夜又不喜欢她,他心里只有我呀。”

帝仲眉头一皱,刹那间思绪万千,心想这个家伙真的是口无遮拦,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挑自己最不爱听的话说,瞬间被她一句话堵得心里郁闷不已,再看风冥已经捂着嘴开始偷笑,更是一分钟也不想再继续停留,他闷闷不乐的掰开云潇的手,没好气的说道:“行了,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此事我会转告你师父,若是昆仑有更好的办法,我也可以帮忙。”

他一边说话,一边不耐烦的转身就要走,云潇立马死缠烂打的跟上去,知道他这一走自己就不可能再出去,于是低低的央求道:“你带上我一起回去呀!本来就事关师门安危,我不能袖手旁观。”

“不行。”帝仲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开口就是毫无商量。

云潇见苦求没用,脑中转的飞快,立马胸有成竹的说道:“我……昆仑山我熟呀,我可以帮着青丘师叔去找那些虫印,一定比其他人要效率很多。”

“不行。”帝仲还是一口回绝,嘴角的笑冷漠如铁。

“我还可以……还可以……”

“少废话了,说了不行就是不行,理由再多也是不行。”帝仲知道她又想故技重施装可怜,也就面无表情的任她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好不容易等她安静下来,直接拎着衣领就丢到了风冥旁边,神色淡淡的道:“别跟我玩这一套,你现在出去除了拖后腿,一点忙也帮不上,老实在这里呆着,好友,帮我看好她,别让她胡闹。”

“拖……拖后腿!”云潇尴尬的重复着这三个字,脸颊一路红到耳根,这话好像不久前才从萧千夜嘴中听到过,如今又毫不客气的被帝仲训了一番,脸色骤然黯然,小声嘀咕道,“我没有给你们惹麻烦吧……”

帝仲不解风情的冷哼一声,回道:“你现在就是个大麻烦,还是个连我都解决不了的麻烦,无言谷是最安全的地方,潇儿,你要是稍微留心一下就能发现,内谷的时间其实是停滞在某一天一直反复轮回,这种术法名为‘镜月之镜’,你的身体只有在内谷才不会继续恶化,一旦离开,时间回到正轨,很快就会出问题。”

“时间停滞?”云潇惊讶的看着他,下一刻豁然抬头看着头顶虚假的天空,难怪今天她总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到底是怎么样一种违和,原来是因为内谷的时间被停滞了?!

云潇心中一紧,莫名转向余音台,想起风青依身上那种淡淡的,随时都要散去的白光,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同时,风冥的目光不紧不慢的转过来,虽然两人之间什么话也没有说,云潇却蓦然有种直觉,是因为她,谷主将无言谷变成这幅模样,一定是为了风青依。

帝仲向她看去,见她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再想起她如今的状况,心里更是烦躁忧虑,也不顾气氛已经有些沉重,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潇儿,萧千夜不愿意告诉你实情,但一直拖延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所以我必须现在就告诉你,腹中孩子会加速火种失控,严重的甚至可能直接熄灭,我不能让你留下他,等昆仑这件事解决之后,我也要解决这个孩子……”

“帝仲……”风冥被他的话吃了一惊,飘然起身,显然是觉得他说的太过直接,连忙暗暗拦在两人之间,低道,“会不会聊天?你就不能说的委婉一点?”

帝仲依然神色严厉,眉头紧皱,一想起这件事情心情就沉重的不行,沉吟片刻,只好放缓语调,说道:“潇儿,你或许觉得我说话太重,但我真的不想骗你,也不想给你任何不切实际的幻象。”

“我知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说出来……也许更好。”云潇反而是出奇的镇定,轻笑一声,也不言语,终于松开他的胳膊,一个人往客房走去。

“潇儿。”帝仲喊了一声,云潇好像什么也听不见,只是低头快走,越走越快,到最后脚下踉踉跄跄,直接扑着往房间里跌跌撞撞的摔了进去。

风冥干咳了几声,眼珠转了几转,夹在两人之间实属尴尬,不免有些的担心道:“这……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她?”

“算了,让她冷静一下吧。”帝仲无声叹气,知道自己现在过去也是无话可说,风冥淡淡一笑,像过来人一样凝视着自己曾经的好友,摆手道:“你呀……哎,你是真的不会哄人啊,哪有人这么跟女孩子说话的,还是自己喜欢的人,但凡你换个说辞,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僵硬吧?”

“哄人?我只是告诉她真相而已。”帝仲转过身看着一脸深意的好友,他的目中眼波流转,是望着余音台的方向,他顿了一下,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遥遥望着客房,忽然回道,“那确实是比不上你,你在这内谷中三百年如一日,不仅没有丝毫无趣生厌,反而把青姑娘哄得这么服服帖帖,一口一个师父师父亲昵的叫着,难怪你流连忘返,连上天界都不想回去了,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风冥被他莫名其妙挖苦了一句,俊朗的脸上寒光一闪,冷哼着反讽了一句,道:“我也没做什么,青儿本就钟情于我,自然不会觉得无趣生厌,你要是能让云潇回心转意,我不介意你们一起住在无言谷,不过我看你刚才说话那咄咄逼人的样子,怕是没姑娘会喜欢你了,你还是再去找只小奶狗养着好了,否则谁能忍得了?”

两人同时抬眼,正好四目相对,顿时空气仿佛凝固一般,风冥的面容僵硬了几秒,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劝道:“我说你怎么会输给萧千夜那种性子的人,绕了一圈,你不比他强到哪里去嘛!倒是可惜了这个云潇,但凡换个善解风情的人,也不至于受这份气,可她偏偏遇到两个冰山,也是倒霉。”

帝仲站在原地望着客房,心中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身离开,风冥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虽然嘴上笑而不语,掌间的漩涡已经悄无声息转动起来,果然片刻之后,才走到谷口还没来得及回去的帝仲就被一股强悍的神力直接又带回了内谷,他惊了一下,发现自己和云潇一样身处湖面,也是本能的点足掠过红莲,再一次站到了风冥面前。

“喂,你干什么?”帝仲蹙眉望着好友,此刻的表情阴郁如墨,若是换成了别人,肯定是大气也不敢出,但风冥依然是漫不经心,甚至笑吟吟的看着他,目光闪烁,眼中有几分讥笑,又有几分认真,“急什么,又不差这么几分钟,你毕竟是我好友,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还不快追过去说些好听的哄一哄?我可告诉你,云潇这个姑娘,她毕竟是有着神鸟的血统,比正常人类的女孩好哄的多。”

他一边说话,一边觉得自己这番话实属搞笑,但斟酌了半天,又想不到更合适的说辞,只好挤眉弄眼的一直给好友使眼色。

帝仲沉默了一下,抿紧了嘴唇一动不动,睡莲的淡淡花蕊之光映着他的脸色,变幻不定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隐隐约约彷彿在内心的某处,有种莫名的声音在叫唤,他哪里会哄人,他这辈子都没哄过谁。

风冥见他不领情,顿时觉得索然无趣,合上了眼,仰起头深深呼吸,叹道:“不去算了,谷口已经打开了,你要走就走吧。”

话音未落,湖边的人影已经悄然飘到客房处,风冥若有所思的咧嘴笑了笑,微微叹息一声。

第二百九十三章:夜谈

客房里昏暗一片,云潇正坐在窗边扶着额头来回揉着,看起来是刚才那一下摔得不轻,帝仲本来一脸严厉,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跟她说话,结果一进来见她这幅模样瞬间就感觉忍不住想笑,他若有所思的低头再看了看脚下的门槛,忍不住挖苦道:“让你走路不看路,这下摔疼了吧?”

“你……你要是来嘲笑我的,现在就可以回去了。”云潇憋着一口气不好发作,她本来心情就一团乱,五公主的虫印,娘亲和师兄的安危,甚至整个师门会不会遭遇预料不到危险,这些事情无一不牵动她的心,但自己眼下又被谷主困在这里出不去,偏偏帝仲还一点不留情面的嫌她拖后腿,刚才匆忙跑回来又被门槛绊了一下脚直接摔了个脸着地,原本以她的身手也不至于搞得这么狼狈,偏偏那一瞬间出于本能抬手护住了小腹,这才一下子失去重心,等她在冰冷的地砖上好不容易缓了口气爬起来,这家伙居然还追过来继续嘲笑她!

这会要是换成萧千夜,她肯定要泪眼汪汪的卖一波惨,可是面对软硬不吃的帝仲,云潇是根本连演戏都不想演,直接气呼呼的就抬起手指指向门外,没好气的骂道:“你来干什么,你又不肯带我回去,还要说一堆话故意气我,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

“摔疼了吗?”帝仲无视了对方的发牢骚,反手掩上房门飘到窗边,借着窗外微弱的荧光,只见云潇的额头已经一片通红,鼓起了个小包,帝仲忍着心里的笑,温和的伸手揉了揉,淡淡说道:“回个房间都能被门槛绊着脚摔成这样,你还敢说自己不是个拖后腿的?这么多年在昆仑不好好修行,现在知道帮不上忙着急了?”

云潇冷哼一声,手上轻轻一甩,似是对他这番话极其不满,横眉冷目的反驳道:“我不是不好好学,只是很多东西师父不肯教我,我之前一直以为是师父偏心,现在才知道是因为自己体内有神鸟的火种,昆仑的剑术、灵术,甚至阵法都需要引动自身内力,可我掌握不好,稍微出格一点就会导致体内火种紊乱。”

她说着说着语气就渐渐低了下去,看起来极为委屈,帝仲倒是顺着她的话认真的想了想,只见云潇绞着手,咬了咬嘴唇,眼中竟然有细微的泪光在闪烁:“那一年我第一次参加弟子试剑大会,连败七人,连师兄师姐都不是我的对手,可是在第八场比试才开始的时候,忽然身体燥热难忍,引得昆仑之巅万鸟悲鸣,之后我就莫名其妙的晕过去了,再等我醒过来就在唐师姐那里,她说试剑大会已经结束了,我娘向师父提议,以后都不再让我参加。”

“嗯,我知道。”帝仲心不在焉的随口接话,这些往事曾在萧千夜的记忆里反复浮现,也早已成为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重要回忆。

“我没有不好好学。”云潇再次重复了一遍,认真的看着帝仲,生怕他不相信,“在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之前,我经常跟娘抱怨说师父不肯教我昆仑的高级剑术,千夜才学了十年,师父就把封十剑法传给他了,还有天澈师兄,教了他‘傲天’、‘傲世’两种剑法,只有我,除了剑阵他什么也不肯教我,还硬说是我自己体格不行,要学会变通,另辟蹊径。”

“嗯……”帝仲被她说的无言以对,其实掌门的选择无疑是对的,云潇体内的火种极为危险,会在体力濒临极限的时候无法自制的爆发,而剑阵只需要深厚的灵力,并不需要像传统剑术一样有更为强大的体格去支持,但她毕竟是昆仑弟子,又是掌门亲传,一点高级剑术也不传授,确实是会让她心中有所介怀吧?

云潇强压住委屈,但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了哭腔:“我也不想拖你们后腿,可我就是担心你们,想跟着罢了。”

帝仲心头一震,下意识地俯下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内心仿佛被无形之手触动,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好了,是我不对,我收回刚才的话,其实你也没有很拖后腿,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用嘛,你看,你救了他很多次,没有你他早就死了,我现在也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

云潇瘪瘪嘴,知道他只是在找借口安慰自己,但心中暖暖的,转瞬就破涕为笑。

帝仲看着她扬起的笑脸,心间泛起涟漪,虽是虚假的身体,却真实的感受到了那种怦然心动,让他久久无法自拔,深陷其中,果真是如好友风冥所言的那样,这个姑娘实在太好哄了,只要他稍稍放低姿态说几句好听的话,云潇就会把所有的不快抛之脑后。

他失神看着云潇,面庞恍惚,寂寥而带着些无奈和凄凉,明明眼前是个如火般炽热的女子,他却只能感到冰凉,神裂之术的身体也不能将她拥入怀中。

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帝仲眉头紧皱,脸色渐渐肃然,忽然心中泛起一个疯狂的想法,情不自禁的脱口问道:“潇儿,掌门不肯教你,我可以教你,上天界的武学虽然晦涩难懂,而且受限于终焉之境的残影碎片,无法完全掌握,但你毕竟身负皇鸟火种,凤九卿能学会的东西,你应该也不在话下,你想不想学?”

“真的?”云潇的眼眸豁然亮起明媚的光,兴奋的抓住他,“你真的愿意教我?”

然而,率先后悔的却是帝仲,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而是认真的蹙起眉头想了又想,上天界的武学强悍,一般人穷毕生之力也根本学不到什么,所以即使潋滟在伽罗泣雪高原上留下了那块记载部分武学心法的雪碑,真正能掌握的人也只有身怀他部分力量的萧奕白而已,凤九卿能学会,无疑是凭借自身过人的天赋加上灵凤血统的加持,可是云潇……这种过分强悍的力量会不会加速她身体的负担?

而且,上天界的武学因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特性,一贯不外传,他已经破例教给了萧千夜,再继续教给云潇,只怕同修那边会有所怨言。

“你……你不会只是哄我开心吧?”云潇见他久久不说话,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帝仲虽然面有担忧之色,但毕竟是他刚才一时冲动脱口问出的话,这么快变卦肯定又要惹她生气,他脑中飞速闪过万千中念头,终于只能找一个折中的方法,于是对她摊开手心,以神力凝成一个漩涡,说道,“当然不是,不过这种事情也急不得,你得先从些简单的东西开始学。”

云潇惊讶的看着他手心里的漩涡,兴奋的不行,立马开心的道,“这是谷主手中那种术法吗?可以把人关进去的那种?”

“嗯,差不多,差不多吧。”帝仲含糊其辞的掩饰过去,连忙转了个脸不去看她,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你之前不是说过,无言谷有一种奇妙的术法,甚至能将武器直接放在身体里,其中这种术法来自上天界,名为‘间隙’,是一种空间术法,可以将武器藏在另一处空间,表面看起来才好像被放进了体内,你好好练习,等熟练了就可以关人了。”

“这么厉害!”云潇乐呵呵的,丝毫没有察觉帝仲脸上的闪躲之色,其实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其实“间隙”之术是一种独属上天界的空间之术,想把人关进去困个百年千年,恐怕也只有精通此门术法的风冥一人能做到,他能教给云潇的,最多就是把剑灵一类的武器放进去,仅此而已。

其实他早就有打算将这种术法也教给萧千夜,毕竟古尘实在太显眼了,如果有间隙之术,他就不至于走哪都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但眼下为了哄云潇开心,他只能如此,帝仲在心底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也有睁眼说瞎话的这一天,他默默拉过云潇的手,在她掌心出顺时针画了一个圈,然后以自身神力引动漩涡慢慢旋转,继续说道:“你好好感受一下这其中的灵力运转,这段时间在内谷无聊的话就多多练习,如果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就直接去问谷主,他比我更擅长这种术法。”

云潇深深呼吸,原本郁积在胸间的闷闷不乐一瞬通畅,连精神也顿时好了不少,那种特殊的神力在她掌间,像一个真正的无底洞,好像能吸进周围一切。

帝仲看着眼前全神贯注的女子,一时为之震动,心动神驰燃起一种剧烈的冲动,无意识的脱口道:“我都教你武学术法了,你是不是也该唤我一声‘师父’?”

“嗯?”云潇幡然回神,眉头微皱思索,然后才郑重其事的往后退了一步,对着他深深的鞠躬,认真的道:“师父!”

帝仲感觉虚无的身体里涌起炽热,这一声当真师父叫的他心潮澎湃无法自制,甚至一瞬间能理解好友风冥为何乐此不疲的对风青依百依百顺。

她和萧千夜真的是两种极端的性格,那家伙认定了姜清,就不肯轻易再喊自己“师父”,可云潇却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立马就改了口。

这样性格迥异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

然而,还是有哪里不对劲,帝仲上下看了看云潇,总觉得这声师父的语气让他并不满意,好像太过正式,是把他放在了昆仑掌门一样的位置,他反而窒了一下,想了又想,这才缓缓说道:“不对,你重新叫一次,像……像青姑娘那样。”

云潇郁闷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转念一想,生怕他一会变卦不肯继续教自己,连忙正襟危坐的清了清嗓子,刻意拉长了语调:“师……父。”

帝仲听得尴尬,深深呼吸,感觉虚假的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只能作罢摆了摆手,转移话题:“好了,你就在无言谷先练习,我得回去了。”

“哎,你等等……”云潇连忙拉住他,面色瞬间凝重,“我娘和师兄也在五公主身边,我求求你一定好好保护他们……”

“好。”帝仲轻轻点头,摸了摸她的脸颊。

云潇的身子微微一震,知道从他口中说出的这个字,比千言万语更重要。

帝仲再走出客房回到湖边,视线转到了一直坐在石桌旁的好友,神色从容的落在他身上,风冥远远和他对视一眼,神色颇为微妙,忍不住笑起来,不急不慢的叹道:“骗人,不好的。”

帝仲自然知道好友所指的无疑是“间隙”之术,嘴角无奈的扬起笑意,摇摇头跟着叹道:“偷听,也不好。我得回去了,虫印之事如果有进展,我会再来找你。”

风冥摆摆手,低道:“不送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叛离

这几日的昆仑之巅俨然变得忙碌起来,虽然为了防止引起恐慌,虫印一事只有入门已久的弟子知晓,但从一直在高空穿梭往来的剑灵数量来看,就算是普通的弟子也已经隐隐感觉近日门内有不同寻常的大事发生,萧千夜按照师父的嘱咐,每日早课时分回来到习剑坪指点晚辈弟子练剑,这些年新入门的人大多不认识他,但见他腰间别着剑灵又从来不用,而是用另一柄细长的黑金古刀,心中又疑惑,又不好意思主动上前询问。

紫宸真人处一直没有传来更近一步的消息,只说是各地的魑魅魍魉层出不穷,杀了一波,立马就会出现另一波,似乎是有人要刻意掩饰中心魔物的位置,而青丘真人外出探查昆山境内的虫印,也至今未返。

他就只能这样每天心急如焚的等待着,但越想起这些事情,萧千夜就越心不在焉,就连指点晚辈也显得更加不耐烦,其实帝仲那日从无言谷回来之后,曾明确告诉自己五公主身上的印记是一种献祭之术,而昆山境内分布的各处虫印则是献祭之阵,一旦祭品进入阵中,恐怕天池水下的魔物就会产生共鸣,甚至极有可能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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