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138章

作者:榭依

“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是为了救自己女儿,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明溪的反应是出人意料的平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同情,但这种淡然的语气却让云秋水脑内轰然一声大响,心痛得好像被人被生生剜了出来,她用力吸了几口气,脸色豁然惨白,身体也晃了一下,连忙一把扶住墙才站稳。

“夫人还好吧?”明溪主动伸手搀扶了一把,只见云秋水轻轻甩开他的手,不知道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步一步朝着毒虫座走过去。

在距离明玉长公主还剩三步的时候,毒虫座上的人疯狂的扑上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重重压在身下,云秋水被她掐的无法呼吸,那只手是木制假肢,已经非常老旧了,上面粗糙的木刺一下子扎进她皮肤里,毒虫闻到久违的新鲜血气味,也全部陷入癫狂,争先恐后的朝她涌来。

明溪微微蹙眉,不知自己是否该阻止,他稍稍忍了一下,果然看见云秋水掌下独属昆仑的灵术再次亮起,逼着毒虫纷纷后退,不敢造次。

下一个瞬间,明玉长公主鬼魅一样恢复原样,云秋水诧异的摸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并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刚才的一幕竟然只是对方创造的幻象!

“嘻嘻……嘻嘻。”昏暗中传来咔嚓咔嚓的古怪声响,云秋水惊魂未定的寻声望去,只见一只猫一样的白骨正踮着脚在毒虫上跳舞,随后这只白骨之猫朝她龇牙咧嘴的露出一个吓人的笑容,尖锐的开口,“没诚意啊……云秋水,你既然没有做好死在我手上的准备,又何苦假惺惺的来看我?你只是为了自己那份骄傲,你是昆仑的大峰主,受到无数弟子的敬爱和憧憬,你不想要这种污点过去,所以才会想要见我吧?”

云秋水撑着身体站起来,捂着心口,脸色惨白。

长公主的每一个字都像利箭扎在她心头,她一生光明磊落,救死扶伤,严守昆山祖训,当以慈悲济天下,明玉长公主是她唯一的心结,是她最想得到谅解的人。

然而真的到了面对面相见的这一刻,她却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自私自利,就像她曾经深爱过的那个男人一样。

她想要求得对方的谅解,但她应该明白,长公主一生的幸福毁在他们夫妻之手,这种憎恨,哪怕死亡也无法获得原谅。

第二百二十二章:明玉

白骨之猫惦着脚尖从毒虫堆里轻盈的一个跳跃,落在明玉长公主的肩头上,一人一猫对视了一眼,明明四目皆是空洞,然而云秋水却真实的察觉到两束冰凉的目光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交换了视线,让她不由得寒从心起。

然后长公主抬起木制假肢指向她,肩头的猫也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她无法发声,喉咙咕噜咕噜发出恐怖的声响,借着猫的嘴巴发出尖锐的声音:“那年被先帝从缚王水狱赦免,他将我逐出帝都终生不得返回,自那以后,我就从锦衣玉食的长公主,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不仅容貌尽毁,身体也落下残疾,又是负罪之身无人敢收留,我只能沿路乞讨,用手撑着身体在地上艰难的爬行,像个废物一样。”

她凄惨的笑起来,那种笑容在半身白骨的衬托下更显惊悚:“我一路往羽都爬,还是在荒地里遇到了几个好心人,但是他们也很穷,没办法给我治病,只能用最简陋的方法给我安装了这种假肢,你看,就是我身上这些破木头,哈哈……我至今都舍不得换下来,这是荒地贱民送给我的礼物。”

她这一番话让明溪情不自禁的动容,蓦地怔住了半晌,抿了抿嘴唇,浅金色明亮的眼眸闪了一下,又慢慢黯淡,还是冷眼旁观。

“我走了三年,从帝都城到羽都的北岸城啊,三个多月的路程,我走了整整三年!”长公主忍不住啜泣起来,虽然眼眶里根本没有泪水落下,那种低低泣诉的语调却让云秋水心如刀绞,脸色苍白呆立在原地,“我想去中原,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无聊的想法,想去中原,想见你。”

她在说话的同时又将目光重新投向云秋水,神色却是渐渐淡定下来:“呵呵,为了能去中原,我冒险抠下了自己公主令上面那颗夜明珠,沿路乞讨的那三年,无论遇上怎么艰难的处境,再苦再累、再冷再饿我都死死保留着那颗夜明珠,因为我知道走私道去中原要花很多很多钱,这是我最后的筹码。”

“但是,我这副丑陋的模样却吓坏了所有人,就算是唯利是图的商队也不愿意带上我,我就在那附近苦苦哀求,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只愿意带我的船队,他们拿走了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却连最基本的床铺也不肯给我一张,就扔了一张破席子,让我睡在厨房的泔桶边。”

想到这里,明玉长公主非但没有再感到那种委屈,反而极为冷定的叹了口气,接道:“我也不知道商队到底在海上走了多久,日子过得很麻木,但是我心里却开心的不行,我一直在期待,等待船靠岸,至今我都记得,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清晨,阳光明媚耀眼照在我身上,好像连我这样的人也能重获新生。”

她自嘲的笑了笑,为自己曾经那种幼稚的想法而无奈:“到了中原我才知道,昆仑山脉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很少有商队会去那里,我已经没有钱了,只能在海港码头处找了个废弃的破船临时住了下来,我会一些皇室的术法,从普通人身上偷些钱财还是可以的,我把偷来的东西全部藏起来,一点点攒着,我已经到了中原,必不可能再放弃。”

“后来,我就偷到了一个奇怪的盒子,它外表非常华丽,我还以为里面一定装了什么宝贝,结果等我打开一看,竟然全部是一些蜘蛛、蜈蚣和蚂蚁,它们撕咬在一起,就算盒子已经打开了也根本不往外跑,我本就在缚王水狱被毒虫咬的面目全非,看着那种东西更觉得恶心,本想一把火烧了算了,结果那火一点起来,毒虫根本不惧怕,反而越战越勇。”

“我一下子就来了兴趣,索性就把盒子放在一边看它们打在一起,丝毫没有注意到船上走进来一个陌生男人。”

明玉抬眼看了一眼云秋水,又想了想当时那个男人的装束,接道:“他穿的和一般中原人不太一样,身上还挂着好多好多精致的银饰品,一双眼睛碧青碧青,看起来很有些诱人,他不仅没有生气我偷了他的东西,反而兴致勃勃的问我好不好看,觉得那只毒虫能活下来。”

明玉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无奈的扭头爱惜的望向猫儿,猫儿继续说道:“我是个哑巴,可那时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兴趣,虽然不能说话,但我用手站着地上的灰写下了答案,我说蚂蚁会赢,因为木龛中有数不清的蚂蚁,它们正在齐心合力的对付蜘蛛和蜈蚣。”

“然后我们就一起等待最后的战果,果然如我所言,蚂蚁活到了最后。”明玉开心的笑起来,好似回到了那一夜,“但他看起来还不是很满意,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药瓶又继续往里面洒了几滴,然后那群开始还齐心合力的蚂蚁又变得疯狂起来,它们撕咬在一起开始自相残杀,那木龛里有几万只蚂蚁,打到第二天天亮,就剩了几百只还在继续。”

“练蛊王?”云秋水忍不住脱口,听到这三个字,明玉只是淡然的笑了笑,云秋水接道,“中原南疆一带确实有这种诡异的东西流行,据说是将各种毒虫放在一起任它们厮杀直到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就被称为‘蛊王’,但是这一脉很隐蔽,手段也不光明磊落,一直也和中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

“他确实是苗人。”明玉淡淡接话,波澜不惊,“他和中原人不太一样,他不仅没有害怕我这副丑陋的模样,反而好奇的问我遭遇了什么事情。”

话到这里,明玉长公主顿了一下,嗓子里隐隐传出酸楚,沉默许久才淡淡道:“云秋水,你可知那一刻我是什么感觉?自我从缚王水狱出来,所有人都对我恶言相向,恨不得让我滚得远远的不要脏了他们的眼,那是第一次有人问我遇到了什么事情。”

云秋水没有回话,她无法感同身受长公主经历的一切,只是见对方空茫的双眼里罕见了流出一丝清澈。

长公主忽然将脖子扭转了九十度,和自己肩膀上的猫儿四目相对,又爱惜的伸出手,抚摸着那只白骨之猫,猫儿也顺从的发出一声娇腻的叫声,晃了晃同样只剩白骨的尾巴。

她记起了那一天,即使在缚王水狱那种人间炼狱里,她也没有哭的泣不成声,却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卸下了全部的防备,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一一道来,又喜又担心,喜的是有人竟然愿意倾听她的诉苦,忧的是她不知这种歇斯底里的发泄对这个人而言是否只是笑柄。

在那一天的黄昏渐渐降临之时,她才惊讶的发现自己拉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整整哭了一整天,她紧张的收回手,生怕这个人也会像凤九卿一样离她而去。

男人碧青的眼眸是和凤九卿截然相反的色泽,是另一种极尽的柔美,但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长公主,不会再对一张好看的脸一见倾心。

“这只猫是他送给我的,我是个哑巴,又是半个瞎子,这只猫能代替我看见东西,也能帮我说话。”长公主忽然温柔的开口,低下眼去,轻声道,“我至今不知道他是谁,他给了我一笔钱,不知用什么法子蛊惑了一只商队,让那只原本要去江南的商队改道去了昆仑,并在临走前送了我这只猫,还有一个……星盘。”

瞬间就察觉到至关重要的信息,明溪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锋芒雪亮起来,他神态自若的转着手上的玉扳指,继续静静听着。

“我跟着商队终于辗转到了昆仑脚下,云秋水,那座山可真高啊……”明玉微微一震,时至今日想起来都觉得那种威严无可比拟,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巍峨雪山,日光从轻云淡雾中倾泻而下,宛如一湾清澈的溪水洗涤人心,她站在群山之下,感觉自己渺小的如一粒尘埃。

明玉的心底依稀有颤抖,忽地冷笑,凝视着对面的女子,一字一顿:“那一刻我放弃了,我历经千幸万苦才走到昆仑脚下,可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我这样肮脏的人不配践踏那座山,云秋水,你也配不上那座山。”

云秋水紧咬着牙,被这样的斥责刺的剜心的疼,在孤身重返昆仑之后,她将自己的剑灵锁进了剑匣内,也将自己那颗曾经不可一世骄傲的心一并锁入黑暗。

女儿云潇是她唯一的光,也是她最沉重的心结。身为昆仑弟子,她知道自己不该带着“沉月”独自返回,但是身为母亲,她却只想不顾一切的保护女儿。

明玉长公主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声色不动,只发出阴冷的笑,抬手指着她身后第四道厚实的金色帘子,提醒:“你看看上面画的东西,我知道昆仑素有占星一脉的学术,你可能从这从看出些什么?”

云秋水僵硬的转身,这短暂的站立已经让她全身冰凉,但她在看清帘子上画着的那些复杂星象之时,又是冷汗沿着脸颊不住滑落。

坦白说,自己对占星只是一知半解,但即使是她这样半桶水的门外汉,都能看出来星象上的大凶之兆。

“这就是他当年留给我的星盘上的图案。”明玉长公主也若有所思的看着帘子,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曾告诉我,我终将会有‘心愿达成’的那一天,所以在你女儿回到飞垣,并且卷入政变之时,我开心的不得了,我以为那一天终于要来!可是……可是并没有!她平安无事,甚至连明溪都如愿以偿!”

明玉的语气里豁然带上了些许不甘和愤怒,也不顾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在新帝面前毫不掩饰的咆哮而出,但她很快又自言自语的接下话,嘴里开始不住呢喃:“但是星盘一点变化也没有,不是他的占星不准,而是根本没有到时候!哈哈……哈哈哈哈!云秋水,你现在回来,才是真的让星盘的预言开始转动!”

她疯狂的笑起来,笑的难以自制,又因残破的身体开始剧烈的咳嗽,就这样一边咳一边笑,让整个摘星楼都陷入癫狂。

“够了。”明溪拂袖而起,眼里已然有了怒容,对着门低喝一声,“朱厌,进来。”

朱厌应声走入,无声无息的拜倒:“陛下有何吩咐?”

明溪冷眼指着狂笑不止的大姑姑,满眼都是烦躁,不耐烦的开口:“我有话要和云夫人单独谈谈,让她闭嘴。”

“是。”朱厌不动声色的淡淡一笑,掌下动作微微变化,只是顷刻之间摘星楼就陷入死寂,明溪挥了一下手,他就恭敬的附身作揖,转身出去。

云秋水神色复杂的看着明玉长公主,她是被空间之术困在了里面,再也传不出任何声音,但她依然能清楚的看见对方那种癫狂到全身痉挛的笑,背后凛然生寒。

第二百二十三章:威胁

“果然是中原的驭虫术。”明溪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也将云秋水的思绪重新拉回当下,笑了笑,“难怪我之前请来四大境擅长驭虫术的人过来查看大姑姑的情况,都说这种方法闻所未闻,反噬自身的严重后果也不常见,原本她真的去过中原,想必这种驭虫术也就是那位苗人所授吧?”

云秋水沉思了片刻,解释道:“南疆一脉地势复杂,所以门派众多,但大多数并不和中原武林往来,若是长公主殿下当初从昆仑折返,绕道去了苗疆,或许是有可能。”

明溪只是淡淡接话,漫不经心的道:“那便没办法了,她这副模样我也帮不上忙,眼下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腾不出手请人去中原找能人救她。”

云秋水知道这只是他的客套话,随后,明溪指了指桌上的玉面神镜和古玉,终于挑开话题:“实不相瞒,沉月对我、对皇室甚至对飞垣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我此次邀请云夫人相谈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这面镜子,我的母后至今都还在这面镜子里痛苦的活着,我既无法拯救她,也不能给她解脱。”

“在镜子里活着?”云秋水一惊,目光也才被他掌心那块精致小巧的玉面神镜吸引,明溪很小心的递过来,发现手臂紧张到失去力气,又抬起另一只手一起托举,道,“这个东西名为镜月之镜,是上天界的一种凝固时间、空间的术法,当年母后在我眼前自尽后,在即将断气之时被父皇送进其中,距今整整过去了十八年。”

“她的心脏有一道致命伤,一直在持续不断的流血,然后又倒流回心,她因镜月之镜的神力活了下来,如今的母后……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秋水心里陡然一凛,细看玉面神镜,虽然汹涌着让她难以言表的神力,但是镜面上布满丝丝细小的裂痕,明溪迅速地看了她一眼,他勉力调着呼吸,他慢慢扶着站起来,轻道:“凤九卿曾经来过,就是为了协助父皇修补镜面上的裂痕,我希望云夫人能帮我找到他,就算不能将母后救出,我也希望给她一个体面的方式离开。”

“凤九卿……”云秋水呢喃着叨念起这个熟悉的名字,嘴角浮出苦笑,这么多年,凤九卿对她而言宛如人间蒸发,就连女儿云潇出生,他或许都全然不知,想到这些往事,云秋水叹了口气,不住摇头,“我没有他的消息,自从那年负气返回昆仑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明溪并不意外,嘴角慢慢溢出笑意:“我知道,云夫人的事情我多少调查过一些,但我相信有您在,他愿意回来见您的。”

云秋水神色复杂的紧盯着明溪,不明白这个新任帝王的心里到底都在盘算些什么,明溪从她手里收回玉面神镜,推开摘星楼顶的窗子,面向东方伸出手,遥遥相指:“昨夜月圣女收到东冥万佑城传来的急报,萧千夜和云潇已经回到飞垣,并且出现在城中,只不过城内天象仪发生意外,致使两人再度逃脱,目前又是下落不明。”

云秋水不敢接话,心里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明溪却依然冷定的说道:“他们的目的我知道,是东冥境内的封印,一旦被破坏,造成的结果我也知道……”

云秋水诧异的脱口,惴惴不安的道:“既然知道,为什么您至今无动无衷,只是要求全境堤防他的行踪?为何不提前疏散附近百姓,避免牵连无辜?”

“疏散?”明溪笑了笑,眼神却一直是冷淡的,冷冷扔下了一句话,“云夫人难道没有从凤九卿口中听过‘碎裂’这两个字?一旦土地开始破碎就是无路可逃,你让我往哪里疏散?”

云秋水听见这话,脸色苍白下去,凤九卿不是没和她说过关于这座孤岛的一些传说,只是那些东西从他口中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她也根本无法感同身受的理解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灾难,直到这一次重返飞垣,所有人提及“碎裂”两个字都是如临大敌,她才真的深切的感受到了那种紧张。

但是……云秋水望着眼前的帝王,仍是不解,他的眼眸如清晨的朝阳,明明极为耀眼,却又深不见底。

明溪继续淡定的说着话,做着自己的猜测:“我想作为萧千夜答应协助夜王的第一次尝试,他多半不会自己现身,而是会让凤九卿亲自盯着吧。”

云秋水怔了一下,一时间居然不知如何回答,只见明溪忽地扬眉笑起来,若有所思,眼神逐渐转为严厉,语气也一点点压低:“如果您留在天域城,凤九卿会不会绕个道过来转转呢?”

云秋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已经隐隐察觉到明戚夫人的担心不是全无道理。

“云夫人若是不介意,就暂且在帝都城住下吧,住在我七姑姑那里也可以的。”明溪口中虽然还是客气的邀请,但云秋水心知肚明,那是一种无形的威胁,根本不容她反抗,没等她想好怎么回话,明溪已经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不过天澈那边我可以允许他离开帝都,夫人若是担心云潇的安全,我也可以提供一些线索,让他们见面。”

“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云秋水百思不得其解,感觉这个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充满了奇怪的矛盾,既要限制她的自由,又出人意料的放任天澈,但明溪似乎根本不想解释,也不让她有任何质疑的机会,直接对着门外低道:“朱厌,你们一起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这一次朱厌走在前面,先前站在左边的那人紧跟在后,明溪指了指后面的人,道:“云夫人应该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听觉都被封十剑法封住了,不知道您可有办法解开?”

云秋水蹙眉,那人看起来还很年轻,身着军阁的银黑色制服,即使一直紧闭着眼睛,也能看出来脸上显而易见的看出警戒和防备,她指了指,问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身上原本有禁军总督高成川种植的一种毒物,可以逐渐侵蚀意识,取而代之,为了缓解毒发进程,被萧千夜不得以用封十剑法封住了。”

云秋水诧异的呆了一瞬,脱口:“千夜并没有学过封十剑法的解法,他不该对人使用这种剑术才对……”

“就是因为他不会,所以才不得不麻烦夫人。”明溪也是无奈的笑笑,甚至好心提醒,“您的弟子岑歌,现在也还被封十剑法困住无法脱身呢。”

云秋水尴尬的看着他,但是一想起动手的人是萧千夜,又觉得也合情合理。

明溪的眼色慢慢凝聚,重新坐回窗边,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定,随口吩咐道:“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些了,希望云夫人也好好想一想,朱厌,送夫人回去吧。”

“是。”朱厌低头领命,让开一个身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云秋水顿了一下,望向被空间之术困住的明玉长公主,还是担心的问道,“陛下准备怎么安置长公主?”

“嗯?”听见这句话,明溪的手缓缓握紧,又慢慢松开,淡淡吸了一口气,低声回答,“暂且……留在摘星楼吧。”

云秋水眉峰微挑,知道这已经是帝王最大的让步。

离开摘星楼顶,慕西昭依然不言不语的守在门边,只有朱厌微笑着将她引上机械云梯,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地面。

云秋水用力吸气,让自己混乱的大脑稍稍清醒一些,朱厌在一旁温柔的看着她,问道:“夫人可还想继续在内城转转?在下可以为您带路。”

“皇城虽然宏伟,可是没有自由啊,没有自由的地方,没什么好转的。”云秋水摆手拒绝,自顾自的往回走,此时的帝都城天色大亮,她默默扫过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是面容疲惫,如临大敌的模样,但是往来的人群仍然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对从摘星楼下来的两人无动无衷。

朱厌礼貌的保持着三步左右的距离,云秋水不说话,他就跟着一起沉默,非但没有任何尴尬,反倒让她感觉到出奇的舒适。

“你真的很懂人心啊。”许久,反倒是云秋水按捺不住主动回头嘀咕了一声,朱厌神色是淡定的闻声笑起,他在细雪里莫名扬了一下头,目光深远的望向了远方,沉默许久,“在帝都这种地方,看不懂人心,就会死。”

云秋水定定看着他,一瞬间感觉这个声名狼藉的男宠其实也不是那么让人排斥。

两人继续往前走,出了内城之后,朱厌停下脚步,俯身轻道:“在下就送到这里了,此地距离叶家已经不远,还请夫人自行回去。”

“好。”云秋水点点头,在他转身离开之后,周围奇怪的术法也瞬间消失。

云秋水一个人继续往叶家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朱厌很快又停了下来,他的手指尖微微抓紧,目光雪亮的望过来。

下一刻,一个蹒跚的身影从另一头的巷道里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直奔云秋水冲过去,用尽全力一把抓住她的双手臂,撕心裂肺的哀嚎起来:“救我!救救我!”

云秋水被这突如其来的求救惊得不知所措,而女子尖锐的嘶吼也引来了身后一直追逐的家仆,那些人虽是下人,但是衣着极为华丽,好不容易追到人,气都来不及喘一口,连忙手忙脚乱的按住这个疯癫的女人,一人从怀里掏出绳子,两人齐心协力的绑住手脚,四人同时低喝一声将女人抬了起来。

“救我!救我!”女人还在疯狂的又踢又踹,家仆点头哈腰的对云秋水鞠躬致歉,擦了擦在冰天雪地跑出来的一头大汗,赶忙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惊着您了,我们这就带公主回去……”

“公主?”云秋水一惊,没等她出手阻拦,身后传来明戚夫人焦急的声音,“秋水回来了,快进来,别管那些事了。”

明戚夫人箭步冲出来拉着她就赶紧走,小声劝道:“那是五公主明姝,一个月前突然疯了,你少管别人的事了,先跟我回去。”

云秋水被她拽着动不了,还想继续再看一眼,这时候另一群人也才抬着轿子匆匆赶到,七手八脚的把五公主塞了进去,然后逃一样的飞速跑开了。

“呵……”墙角边的朱厌微微笑起,已然猜到这其中微妙的缘由,不动声色的返回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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