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途径 第128章

　　“……”梅丽莎在打量了周明瑞许久之后低垂下眼眸，才道：“你跟克莱恩真的很像，但你们又很不一样，我以前没能发现，现在……”

　　她扯了下嘴角，笑容中不带任何的快乐，反而带着十足的苦涩，道：“克莱恩没你那么聪明，没你那么厉害，但他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变得更好，很努力的想要找到一份好工作，帮到班森……”

　　“我很抱歉。”这一刻，周明瑞也只能这样说。

　　“你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我明白这不是你的错。”梅丽莎摇了摇头，她似乎有些失神，不知道回忆到了什么，许久才再度开口：

　　“其实我想恨你的，你代替了我的哥哥，哪怕你不是故意的，我应该恨你的。”

　　“我很抱歉。”周明瑞心底苦涩。

　　“可是我做不到啊！”梅丽莎终于抬眼看向周明瑞，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再度蓄满了泪水：

　　“我没办法恨你，我没办法恨一个爱我们的人……你的眼睛，你的表情，还有那些与你有关的记忆都在告诉我，你爱我们，如克莱恩那样爱我们，你很痛苦，你与我们一样痛苦。”

　　“你不是害死了克莱恩的凶手，你只是一个无辜者，一个深受克莱恩影响的无辜者。我没办法恨你，我甚至无法讨厌你……”梅丽莎看着周明瑞，红着眼睛道：

　　“我知道哪怕是真正的克莱恩在这里，他也没办法讨厌你这样一个家伙。他说不定还会很高兴，高兴在他离开之后还能有你这样一个存在来照顾我们。”

　　“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要这么好？如果你是那些坏蛋，那些故事里、那些戏剧里描述的，顶替了别人之后肆意妄为的坏蛋，我就可以恨你了。”梅丽莎似乎在质问，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在发泄，她的声音哽咽，看向周明瑞继续道：

　　“为什么你偏偏要与我们一样为此痛苦、为此难过呢？”

　　周明瑞无法回答，他注视着梅丽莎痛苦的眼眸，心同样如撕裂一般痛苦。

　　“回答我，为什么？”梅丽莎却像是突然因为他的沉默愤怒了一般，她站起身伸手抓住周明瑞的衣领，质问道。

　　周明瑞与她对视，他终于没有忍住心底翻滚的情绪，开口道：

　　“因为我同样将你们视为家人，哪怕我不是克莱恩。”

　　一个早就揭晓的答案却让梅丽莎触电一般收回手。

　　梅丽莎终于像是承受不住这过于激烈的情绪起伏一样闭上眼睛，摔回了沙发，似乎晕了过去。

　　“梅丽莎！”

　　两人见状具是大惊，班森一边冲过来看梅丽莎的情况，一边就要带人去医院，只是被阻止了。

　　梅丽莎并没有真的晕过去，她睁开眼睛抓住了班森的手，道：“不用去医院，我没事。”

　　“我还是先离开吧……”见梅丽莎没事，周明瑞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艰难的开口道。

　　“不！”梅丽莎却摇了摇头，她没有第一时间去说为什么不愿意周明瑞离开，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同样在刚刚冲过来的周明瑞的衣摆。

　　周明瑞有些无措，却也不敢挣脱，只能僵在那里。

　　梅丽莎则在沉默了片刻后似乎终于积蓄了一点力气，她看向周明瑞，道：“……我不可能将你当做克莱恩。”

　　“我知道。”周明瑞声音干涩。

　　“我也没班森那么成熟，可以将你当做一个新的家人。”梅丽莎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但我也没办法无视你的痛苦，无视那些过去……”

　　“所以就这样吧！”梅丽莎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后道：“从今天开始，我会将你看作克莱恩的朋友，你受到克莱恩的记忆与情感的影响，将我们视作家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概也等于听了克莱恩的话来照顾我们的人。”

　　“可以吗？”梅丽莎看向周明瑞，问道。

　　“……可以。”周明瑞很难说自己在这一刻是怎样的心情，他只是在梅丽莎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接着勉强勾起了一抹笑，道：“那么重新认识一下吧，梅丽莎，我是你哥的朋友周明瑞，受他的邀请来照顾你。”

　　“你好，周明瑞先生，我是梅丽莎·莫雷蒂。”梅丽莎终于勉强勾起嘴角，道：“很高兴认识你。”

　　……

　　周明瑞参加了“克莱恩·莫雷蒂”的葬礼。

　　因为没有遗体的缘故，班森与梅丽莎选择了用曾经属于“克莱恩莫雷蒂”的衣服来代替遗体下葬。

　　同时，班森与梅丽莎也通知了“克莱恩”的朋友们，不过没有通知邓恩等人——这些人认识的是周明瑞，而非真正的“克莱恩”。

第287章 葬礼与新生

　　葬礼进行的很顺利，周明瑞则以“格尔曼·斯帕罗”的马甲，以“克莱恩”朋友的身份参与了全程。

　　——“格尔曼·斯帕罗”正是克莱恩接下来在起义军里会用到的另一个身份，有别于“梅迪奇”的身份。

　　而周明瑞之所以选择用这个马甲来参与这一场葬礼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不能再顶着“克莱恩”的脸活动，这是对班森与梅丽莎的一种伤害，也容易吓到无关群众。

　　而“格尔曼·斯帕罗”这个马甲在路西法先生的建议下，本身就是以他自己穿越前的样子为基础修改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明瑞使用这个马甲参加葬礼，也就相当于自己参加了葬礼。

　　直到墓碑立下，棺材被土完全掩埋，周明瑞才有些恍惚的意识到，从今天开始“克莱恩·莫雷蒂”彻底死去了。

　　从今天开始，他可以是周明瑞，可以是“夏洛克·莫里亚蒂”，可以是起义军的“格尔曼·斯帕罗”，但不会再是“克莱恩·莫雷蒂”。

　　哪怕他其实有一部分属于“克莱恩”。

　　“你还好吗？”温和中带着担忧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周明瑞抬头看过去，才发现那是阿兹克先生。

　　他同样出席了“克莱恩·莫雷蒂”的葬礼。

　　“我很抱歉，阿兹克先生，之前一直隐瞒了你我的真实身份。”周明瑞叹了口气，在筹备葬礼的这段时间，他同样写信告知了阿兹克这一真相。

　　毕竟阿兹克最初认识的同样不是他，而是真正的“克莱恩”。

　　“不必向我道歉，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阿兹克摇了摇头，他偏头看向墓碑，同样叹了口气。

　　对于阿兹克来说，“克莱恩”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跟他的关系虽然还算不错，但并没有多亲密。阿兹克本身就是在周明瑞取代了“克莱恩”后，才跟对方关系越发亲密了起来，发展成了如今这种亦师亦友，如家人如父子的关系。

　　也正因此在知晓了真相之后，阿兹克并不像班森、梅丽莎那样难以接受现实，只是有些叹息——为这该死的命运而叹息。

　　周明瑞听到阿兹克这话勉强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才看着墓碑道：“有时候我会思考，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活过来，与死在当年的末日中，到底哪个对我而言是更好的结局。”

　　阿兹克听到这话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但是果然还是活着更好吧，至少这样我还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无论是拯救世界还是……”周明瑞偏头看了旁边的班森与梅丽莎一眼，没有将后续的话说出口。

　　但阿兹克明白他的意思，他明白周明瑞想照顾班森与梅丽莎，无论他们现在是如何看待他的。

　　阿兹克忽然道：“很早很早之前，我跟你做过差不多的事，我也曾经顶替过他人的身份活着……”

　　周明瑞愣了一下，偏头看向他。

　　“那时候的我最初并不觉得这是错误的，但是后来，我还是主动丢掉了那一张面具，那张可以让我变成别人的样子，代替别人活着的面具。”阿兹克低垂下眼眸，像是在回忆，他继续道：

　　“周明瑞，你不用顶替任何人活着，也不用去主动揽下任何不属于你的责任……你可以去照顾他们，但别把自己当做代替品，这只会让你与他们都感到痛苦。”

　　“我知道，谢谢你，阿兹克先生。”周明瑞笑了一下，笑容终于没有那么勉强，他道：

　　“我不会将自己视作代替品，我很清楚，我是融合了部分克莱恩情感与记忆的周明瑞，我因为克莱恩的情感与记忆，因为过去这段时间的相处将他们视为家人，但是我的主体依旧是周明瑞，我不会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那就好。”阿兹克收回视线，放心了一些。

　　他很清楚遭遇这种事的痛苦，也正因此更担心周明瑞会钻牛角尖。

　　但显然并没有出现阿兹克最担忧的那种状况，不得不说，这让他松了口气。

　　而在葬礼结束之后，周明瑞便将班森与梅丽莎送回了家。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你应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班森道谢之后，看向周明瑞问道。

　　“我确实有一些事情要忙。”周明瑞点了点头，没有隐瞒。

　　“那就去忙你自己的工作吧，我跟梅丽莎可以照顾好自己。”班森继续说，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如果要给你写信的话，应该还是之前的地址对吧？”

　　“对。”周明瑞点了点头。

　　虽然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会在边境城市，但是如果班森与梅丽莎给他写信，寄到别墅之后自然会有人会捎给他。

　　“那就好。”班森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看着眼前面容陌生，神情却让人无比熟悉的青年，忽然叹了口气，伸手在对方脑袋上揉了一下。

　　周明瑞明显愣住了，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这么做。

　　“别难过了，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新认识的家人，我都希望你能开心一点。”班森认真的开口，道：“克莱恩的事……已经无法挽回，我们会带着克莱恩的那一份活下去，但我们也会向前看，你也一样。”

　　梅丽莎盯着周明瑞看了一会，也开口道：“克莱恩如果看到我们都为了他这么伤心，大概也会难过的。”

　　“抱歉，还让你们反过来安慰我……”周明瑞本能的道歉，接着他看着眼前的两人，终于没忍住道：

　　“我可以抱你们一下吗？”

　　“……可以。”

　　班森与梅丽莎对视一眼，皆点了点头。

　　随后三人抱在一起，那是一个很轻的拥抱，却又十分的温暖。

　　“去吧，周明瑞，去好好的活着，不必太担忧我们，这并不是你应该担负的责任，你是自由的。”

　　班森这样说道，表情像是在叮嘱一个即将远行的家人，“我们为克莱恩举办了葬礼，这是他的结束，但这不应该是你的结束，我更希望你把它当做一个新的开始。”

　　梅丽莎则是轻声道：“再见，周明瑞。”

　　“再见，班森！再见，梅丽莎！”周明瑞松开了他们，他像是在这个拥抱中汲取到了力量，也像是从班森与梅丽莎的举动中确定了什么，他终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转身走入人群。

　　在他的背影消失之后，班森才轻声说道：“我们失去了一个家人，但我们也拥有了一个新的家人，他不是克莱恩，但他也爱着我们，正如我们同样无法割舍对他的情感。”

　　梅丽莎同样注视着周明瑞离开的方向，她没有反驳班森的话，只是道：

　　“如果克莱恩还活着，他们大概真的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第288章 召唤真正的克莱恩

　　罗林同样参加了“克莱恩·莫雷蒂”的葬礼，不过他并没有在葬礼上现身，只是默默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直到周明瑞与莫雷蒂兄妹拥抱完，释然的走入人群后，罗林才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边。

　　“路西法先生，下午好。抱歉，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现在我可以回去工作了。”周明瑞自然注意到了身边突然出现的罗林，偏头看向他，笑着打了个招呼，看上去状态已经好了许多。

　　“现在感觉如何？”罗林注视着他，微笑着问道，眼底带着一些关心。

　　“很复杂，有点松了口气，像是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又有点难过……我到底不是他们真正的亲人。”周明瑞叹了口气，他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表情略有些复杂的说道。

　　“但这并不是坏事，不是吗？”罗林并不意外周明瑞的话，他只是看着他，道：“莫雷蒂家的亲情是命运给予你的带毒蜜糖，你可以享用它，但以你的性格只要一天不坦白，你就会始终活在痛苦中。”

　　“坦白一切纵然会撕裂你的灵魂，让你痛苦不堪，却也等于去除了伤口上的腐肉，让伤口可以真正的愈合。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再为此感到痛苦，也将收获真正属于你的来自莫雷蒂家的感情。”

　　罗林说到这里忽然抬手揉了揉周明瑞的脑袋，笑容难得温柔的道：“从现在开始，你才真正算是以自己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

　　周明瑞听到这话略有些复杂的看了罗林一眼，他沉默了一秒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路西法先生，你还好吗？”

　　突然这么温柔，他好害怕。

　　罗林的笑容一顿，接着手上用力一揪。

　　“嘶！痛痛痛！要揪掉了，头发要被揪掉了！”周明瑞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讨饶道：“对不起路西法先生，我刚刚是开玩笑的，真的没有说你平时不温柔的意思。”